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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問案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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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須臾之間,眾人心頭已如風上水浪,起伏難平。

君瑤平緩而從容地一句話,再次打亂人心。在場的人面色一變,神色各異。

從事發起到現在,也不到半刻種,這半刻種的光景,對他人而言或度日如年,或如白駒過隙,而她在這片刻間,卻是千頭萬緒掠心而過。

所有的視線在此時全投註於她一人身上,無形間,她似眾星圍捧的明月,從容光華。

“諸位上船後,就沒再下過船吧?”君瑤輕聲地問。

她的目光從其他人面上掃過,眾人紛紛點頭。

燕綺娘也謹慎地說:“諸位公子上船之後,就在前方的客艙中相聚休息。因為起霧,水面又不平靜,跳板不平穩,所以船夫將跳板也撤下了,諸位公子應該沒有人下過船。若真的有人下了,船頭負責安置跳板的人應該會很清楚。”

君瑤點點頭:“賈主管是在上船之後被害的,沒人上船時,跳板被撤,除非岸上的人會飛,否則就上不來。所以,殺害賈主管的人,也是這艘船上的人。從第一個人上船到現在,沒有人下過船,所以兇手就還在這艘船上。”

迎上她敏銳冷厲的目光,眾人啞然。

劉堅反問:“你的意思是,兇手就在我們當中?”

君瑤不置可否,但沈默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方才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嚴韜才是兇手,一個個正義凜然恨不得立刻將嚴韜捉拿起來,現在自己反而有了嫌疑,卻開始互相猜忌,恨不得立刻為自己洗清嫌疑。

顧恒子深吸一口氣,轉身將身形虛晃的嚴韜扶到一旁的矮凳上坐下,這時有人問:“顧大人,眼下該如何?你倒是想個辦法啊,難道要將我們所有人關起來審問?”

顧恒子眉頭緊蹙,臉色十分難看,沈聲道:“此事關系朝廷命官,且是一樁命案,縣衙已經不能做主,需要上報……”

“何必如此麻煩?”君瑤輕聲說。

眼下所有人都將希望傾註在了顧恒子身上,希望他能想出一個萬全的應對之策,君瑤開口打斷顧恒子所言,自然十分容易引人註意。

她上前一步走入賈伯中的艙室中,大致打量了房間的情況,說道:“等顧先生將案情報上去,也不知過了幾天了,屆時再讓人來查,恐怕形勢早已有了變化。就如這房中的痕跡,可能會因為河面不定的天氣而改變,賈主管的屍身也會腐爛。依我看,不如現在就查,查得越早越徹底才好。”

顧恒子抿唇,似在權衡:“若是禦史大人今日無法查出真相,難道這船上的人就不能離開了嗎?”

“並非如此,”君瑤及時出言,安撫其他人的躁動,緩聲道:“諸位公子可以暫且留在船上,我與禦史大人會盡快著手查探,待該查探的地方都查清楚之後,即使沒能立刻找出兇手,諸位公子也可以下船了。只是之後,還需禦史大人勞心些,派些人手過來,將這船舫看管起來,免得有心之人回來破壞了現場。”

顧恒子尚未開口,公子中就有人質疑:“若你們一天查探不完,我們豈非要留在這船上一天?”

“諸位公子,”君瑤提高了聲調,聲音清冽幹脆,“如果現在不查清楚,那麽諸位就都有嫌疑。按律法,在場的人都應提到縣衙之中審問才是,你們說呢?”

眾人終於斂聲屏氣,不再多言。

“賈主管的艙室以及周圍都十分重要,諸位還是先到前方的大艙室中休息片刻,我與禦史大人查看完之後,再向各位請教。”君瑤說道。

燕綺娘適時出言調和:“各位公子,我已讓人備了些吃食,不妨到前方艙室品用休息。”

在場的人,包括劉堅,這才紛紛離開。片刻後,就只剩下李青林、嚴韜、顧恒子與隋程幾人。

艙室中的血腥味極其濃烈,令人喘不過氣來,君瑤看向李青林,說道:“請趙大人也去前方的艙室吧。”

李青林輕輕攏了攏肩上的薄氅,本想留下來,但又聽君瑤說:“請你幫我看住那些公子們,以免他們節外生枝。”

觸及她明凈無瑕的眼眸,李青林無奈一笑,依舊溫和地答應了她。

君瑤目送他轉身離去,狹窄的通道悠長深邃,他緩慢而去的背影清俊秀挺,淡霧飄渺如煙,隔著綽約霧色的背影,似有些落寞寂寥。

艙室中的嚴韜起身,走到她身前,慎重地向她和隋程拱手行禮:“嚴某的清白,全仰仗禦史大人,請大人務必還我一個清白。嚴某必定結草銜環以報。”

“好說好說。”隋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嚴大人,你當真不是兇手嗎?”

嚴韜立刻發誓:“若我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隋程楞了楞,以他的私心看來,嚴韜很可能不是兇手……哪個人會這樣詛咒自己啊?不過他拿不定主意,暫且不做定論。而是看了眼君瑤。君瑤不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顧恒子輕嘆一聲:“在下先陪大人去休息,禦史大人若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告知在下。”

隋程立即讓出路來,待嚴韜與顧恒子走之後,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扶著通道外的欄桿幹嘔起來。這滿屋子的血腥味,當真太讓人惡心了,方才若不是人多他強迫自己忍住,恐怕早就將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為什麽他一個溫柔美貌又愛貓的男子,偏偏要來查案?我不喜歡屍體,也不喜歡血腥。

君瑤見他稍稍緩過了氣,才走入房內。

船上的艙室不大,唯一的出入口是門,在人進來之前,門從內緊閉著,門上有兩道門閂,都被撞壞掉落在地。君瑤將門重新關好,門嚴絲合縫,一點縫隙都沒有,且兩道門邊緣木榫相契,根本無法從外插進任何東西。

室內有兩間小居室,用帷簾隔開。帷簾外有桌案、茶幾,矮凳,帷簾內是一張床,床頭有櫃子,以及幾樣簡單的器具。

賈伯中的屍體倒在帷簾內,帷簾若是一垂下來,從外就難以發現。此時此刻帷簾高高收起,所以從外便可看見屍體。屍體的姿勢並非平躺,而是稍有蜷曲。上身微微佝僂如蝦,雙手擺放在膝蓋處,雙腿彎曲至腹部。屍體一側,有血濺的痕跡。

她避開地上的血,小心俯身,觀察血濺很激的方向。這血跡應該是屍體側面倒在血泊之中後濺開的。而屍體這樣的姿勢,若是立起來,應該是——跪姿。

難道說,賈伯中是跪地而死,然後倒在血泊之中的?

若是一開始就跪在地上,那血應該會從上至下流淌才是。但他身上的血,染了胸前的衣襟,然後側淌而下,匯集在地上形成血泊。

這說明這些血,是在他躺下之後慢慢流淌的。

君瑤之所以對“跪姿”如此敏感,是因為趙無非的屍體,也是呈跪姿的狀態,但趙無非並沒有賈伯中這般規整,初看趙無非屍體時,君瑤也下意識認為那是為藏屍方便造成的,並沒有太在意屍體姿勢。

是什麽原因,讓兇手將死後的人擺成跪姿?難道是想羞辱屍體?抑或這一切都不過是巧合?

她一邊思索,一邊湊近觀察屍體的傷痕。致命傷在頸部,左側方極深的一道銳器傷,割斷頸部經脈,導致賈伯中流血而亡。屍體唇部有按壓的指印,形狀有些模糊。她用自己的手比對了一下,屍體唇邊的指印比她的手大一些,印記淤青帶血紅,說明按壓時力量極大。能將賈伯中這樣一個男人控制住,阻止他出聲,且割斷他的頸部經脈,兇手的力量也不小。而且身高也不能比賈伯中低,否則無法輕易擡手割到他的咽喉。

除此外,屍體衣裳有些淩亂,指甲縫有裂痕,說明賈伯中死前有過掙紮,但房間裏沒有打鬥痕跡。

由此延伸出的推想,在君瑤心中清晰地連匯整理。她起身,站在房間中央,緩緩閉上眼睛。

若她是兇手,是如何下手的?

先入門,與賈伯中相見,再趁其不備,從賈伯中身後襲擊,扼住他的口鼻,順勢擡起他的頭顱,亮出咽喉,再用匕首往脖子上一抹。

這個簡單的推想能說明什麽?

她最後查看了門窗,門窗都是完好,門栓已經被人撞爛,窗戶只有一扇,是完好的,輕掩著,沒有上栓。

“阿楚,怎麽樣?”隋程有氣無力地站起身,扶著欄桿氣喘籲籲地問。

君瑤走出艙室,說:“船一旦靠岸,你就讓人將這裏把守住。”

隋程點點頭:“那是自然的,你放心吧,我定會辦得妥妥的。”他已經幫不上什麽忙了,只好盡自己所能。

君瑤吸了口新鮮的空氣,也有些有氣無力地說:“去前方會客艙室說吧。”

隋程慢悠悠地跟上,像個小尾巴一樣亦步亦趨。

在會客艙室等待的人,早已是人心惶惶焦急如焚。如若不是在這艘船上,且還有禦史與李青林在,這些公子們早就毫無畏懼事不關己地離開了。

君瑤一出現在會客艙室門口,裏面內心浮動的人齊刷刷看她看過來。雖說真正的禦史是隋程,但從一開始,出面出頭的人都是君瑤,隋程更案件探查的主導者,所以眾人不由自主地先關註君瑤。

顧恒子本因陪嚴韜回艙室休息,但事關自己,嚴韜怎麽能安心,所以執意要與眾人一起等待結果。嚴韜撐著桌面起身,問道:“禦史大人,情況如何?”

隋程下意識看著君瑤,見她依舊默然思索著,便對嚴韜說:“嚴大人,你……你先坐。”

這時間,君瑤已基本整理好思緒,她緩緩擡眸,目光沈篤地說:“我想知道,諸位上船後都做了什麽。”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發話,君瑤打斷他,轉而看向李青林說:“趙大人,請幫我準備紙筆,分發給諸位公子和船上的人。”

人多口雜,就算想真心交代,也難免被人帶偏或有所顧忌而不敢開口。與其一個個問,倒不如讓這些人將上船後的情況事無巨細地寫下來,若有人與他人所寫的不同,則說明此人或許有問題。

李青林頷首,正欲去準備紙筆,燕綺娘主動將此事攔了過去,說:“這等小事讓我來準備就好。”

這畫舫的情況她比較熟悉,君瑤便準了。隨即燕綺娘帶著嫣兒去取紙筆,順道吩咐侍女將已涼的茶水換掉。

紙筆準備好,一一交於所有人的手中,包括李青林也得了一份。

這些公子們何時遭遇過這樣的事情,有氣盛的,拿著紙筆感覺羞辱。劉堅第一個不滿,輕哼一聲:“禦史大人,要問就問,何必審訊畫押一樣對待我們?”

君瑤口吻不由冷沈幾分,說道:“一個個問,不能保證其中有人串通好說辭。還請劉公子多擔待。”船上客艙少,不能將人一一隔開,若在詢問時,有人串供想好說辭,那審問出來的結果還有何可信度?當場書寫,是她能想到的最簡單最好的辦法。

顯而易見,這些貴公子們不願受人驅使,都端著尊貴身份,不願意動筆。

“不過是將上船後所發生的,所見的所聞的,以及自己所做的寫清楚罷了。”李青林鋪好紙張,輕緩溫和的語意涼然平靜,他平時和若春風,隱含怒意時竟如寒風冰雪,一開口讓人噤住。

“諸位公子自幼蒙受上等教化,難不成不會寫?”他輕輕然反問,“還是怕暴露什麽,不敢寫呢?”

隋程也動了怒,厲聲道:“不願意寫就帶回縣衙審問,什麽時候審問好什麽時候放人!”他看向顧恒子,擔保道:“顧縣丞,我是聖上欽派禦史,出了事我擔著,若諸位公子再不寫,就押回去審問吧!”

他的身份擺在那兒,氣度也壓了眾人一頭,即便其他人想再說什麽,也不好頂撞,且又有李青林出言脅迫,哪裏還能不寫?

一時間,蘸墨的蘸墨,撲紙的撲紙,各自坐開互不打擾地下起筆來。

君瑤感激地看了李青林一眼,趁機說:“請各位不要互相交流,也不要去看他人寫了什麽,以免讓人生疑。”

艙內鴉雀無聲,每個人噤若寒蟬,唯有兩個侍女斟茶時的水聲時隱時現。

安靜中,突然有人低呼一聲,又是“砰”一聲脆響,杯盞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原來是侍女為嫣兒斟茶時,不小心撞到手,杯子摔碎了不說,還將滾燙的茶水潑到了嫣兒的手上。嫣兒的右手瞬間紅腫一片,肉眼可見地冒起幾個紅亮的水泡。

侍女驚慌失措地道歉,竟落淚抽泣起來。嫣兒捂住顫抖的手,忍住劇痛去安慰那侍女。

埋頭書寫的公子們受了影響,神色各異地張望,卻沒有離開座位。

君瑤看了眼嫣兒的傷,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對那哭泣的侍女說道:“給去嫣兒拿藥吧。”

“我這而就有。”燕綺娘放下筆起身,從袖中拿出李青林給她的藥遞過去。

侍女如蒙大赦,立即給嫣兒上藥。那藥看似小小一盒,卻有清涼鎮定的效果,均勻地塗開,嫣兒被疼得發抖的手緩緩平靜下來。只不過眼下他自然不能再握筆寫字,也不能彈琴了。

約莫兩盞茶光景之後,公子們陸陸續續寫完,將寫好的紙交給君瑤。

好在人也不多,上船後發生也沒發生什麽古怪的大事,每位公子所寫的也是大同小異。不過他們當真按君瑤所言,寫得事無巨細,誰何時倒了幾杯茶,何時說了什麽話,何時上船,船何時滑行到哪兒,何時過了橋都被記錄的瑣碎又清楚。

一一比對後,倒是沒有誰與別人有太大的出入,只是每一個人,都提到了燕綺娘與嫣兒曾多次離開艙室。

君瑤理了理手中厚厚的一疊紙,看向燕綺娘與嫣兒,問:“燕姑娘與嫣兒曾離開過艙室?去做了什麽?”

燕綺娘從容地說:“去廚房艙室為公子們準備茶水和食物。我雖不用親自動手,但也要看著幾個侍女,免得他們出什麽差錯。因船艙不大,人多周轉不開,所以我只帶了兩個侍女,嫣兒也就隨我一道給我打打下手。”

“有一次,你們一同離開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君瑤目光微微一凜,帶著幾分研判與審視。

燕綺娘說:“我與嫣兒去了船尾看著幾個小爐子,耽擱了些時間。”

“可有人作證?”君瑤問。

燕綺娘搖頭,憂慮地說:“沒有。”

她生了一雙修長的眼睛,眉細如葉,話音落時,眉眼流轉中的擔憂楚楚動人。她也知自己和嫣兒的嫌疑越來越大,便起身走到桌前,依次打開三個砂鍋,令人垂涎的香味撲鼻而來。

“這是山藥蓮藕湯,山藥已經完全燉化,蓮藕軟綿入口即化,湯底也是昨夜就開始熬制的。這湯對火候要求極其嚴格,少一分多一分都不行。我將湯底和食材帶上船後,就一直用小爐熬著。兩個侍女不懂,需我親自照看,那小爐的火並不能一直燃燒,熬到關鍵時刻,需要人至少看守一盞茶時間,所以我才與嫣兒離開了這麽久。”

她親自將湯盛出來,放到桌邊,說:“這道菜出雲苑的廚子也會做,若是火候與時間不對,廚子定然吃得出來。大人若是不信,就將湯帶去讓廚子品嘗。”

“這湯我與風雅社的人都喝過,”劉堅開口,“嘗一嘗就知道了。”

說罷,他端起碗,輕輕的吹了吹,喝了一口,細細品過後,搖頭說:“與平時喝的沒有區別,蓮藕當真入口即化,山藥徹底融入湯中。”

君瑤也不確定尋常人品菜與大廚品菜有何區別,對與燕綺娘的說法,她暫時不置可否。她接著看向嚴韜,嚴韜所寫的事情非常簡單。

正如他先前所說,他上船後,便交代自己要與賈伯中密談,不能被打擾。其後進入賈伯中所在的艙室,但入內後,並沒有見到人。他一時沒察覺不對,繼續往屋內走,剛掀起帷簾,突然有人從屋內躥了出來,他猝不及防,被猛擊了腦袋,他勉強掙紮了幾下,就暈了過去。

這說法,與君瑤看到的現場有些出入。她記得賈伯中艙室的門被撞開時,一入內就可以看見屍體,而房中的帷簾也是收起來的。嚴韜入內時,帷簾是放下的,他沒有看到屍體,之後又暈倒,這說明房中的帷簾,是在他暈倒後收起來的。會是兇手收起來的嗎?

君瑤今日這種“特殊”的詢問方式,其實是讓嚴韜刮目相看的。他依舊有些頭痛,強自撐持著走到君瑤身前,低聲道:“楚先生,我有句話,想單獨與你說。”

如此說來,就是怕被別人聽見了。

君瑤頷首,起身走出艙室,與嚴韜一同到了無人的船頭。

淡霧未散,繚繞縈回,江風淡淡而起,白霧飄然聚散。

嚴韜謹慎往後看了眼,確認沒人跟過來,才壓低聲音說:“將我打暈的人,慣用左手。”

君瑤驚怔,“確定嗎?”

“我確定,”嚴韜堅定地點頭,“我被打後,沒有立刻暈過去,甚至與他交了手,我親眼所見,他左手拿著矮凳砸下來。”他摸了摸後腦,那處被擊打的地方靠左,若是慣用右手的人,從背後襲擊人的話,會習慣性敲打右邊。

君瑤心頭一個閃念,腦中浮現一只推出去的左手。

她呼吸一滯,緩了緩氣息,才對嚴韜說道:“我知道了。”她凝視著嚴韜,平靜地問:“嚴大人,你認為,若是有人陷害你,會是這船上的誰?”

嚴韜一下子被問住了,他將船上的所有人細想了一遍,終究是茫然地搖頭,說:“那些風雅社的公子,大多是沒入官場的,而且與我沒有私交。若不是弦月提議讓我來看看風雅社,我也不會上船來。”

君瑤問:“除了風雅社的人之外呢?”

嚴韜搖頭:“不會,燕綺娘與嫣兒,我連話都不曾與他們說過一句,船上的船夫與侍女,也沒有這個膽子和動機。”

君瑤腹中暗嘆。這位嚴知縣,看人未免簡單了些。他熟知朝政庶務,卻不知人心難測。

她又問:“再冒昧地問一句,為何嚴大人一上船,就非要與賈主管密談呢?”

這是十分關鍵的環節。若嚴韜不與賈伯中密談,就不會有栽贓嫁禍的發生。

嚴韜頓生暗怒,全身緊繃充滿戰栗,他猛地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有人告訴我,賈伯中數年來做了假賬,與人勾結貪墨斂財無數。”

“何時告訴你的?”君瑤問。

嚴韜說:“與工部司趙大人巡查完堤壩之後。”彼時趙大人發覺堤壩用材有疑,就多問了幾句,順便命令整理堤壩項目。那時嚴韜就推測,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假,利用修築堤壩一事貪墨斂財。這念頭剛冒出來,就有人暗中向他告密。告密之人也十分警惕,並沒有真正露面,而是在他縣衙的桌案上放了一本賬,那本賬很明顯,就是賈伯中做的假賬。

自嚴韜做河安知縣那一日起,他便異常重視堤壩的修築,不敢說事事親力親為,但已盡了全力嚴格把關。他竟沒想到,就算如此,也防不住底下那些蠹蟲。他哪裏還能按捺得住,立刻帶著賬本前來與賈伯中對質。

“賬本呢?”君瑤狐疑。

嚴韜立刻往袖囊中摸索,頓時臉色大變!他來來回回找了半天,哪裏還有什麽賬本?他氣急敗壞,臉上青白交加,“定是兇手擊昏我之後把賬本拿走了!”

所以,目前唯一的物證也沒有了。

君瑤暗暗嘆氣,又問:“嚴大人能否推測一下,誰可能是那個告密者?”

嚴韜梗著脖子,苦思冥想了許久,終究是輕嘆一聲:“我不知道。”

君瑤挑眉,心頭如江中暗湧,百轉千回。向嚴韜告密的人,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他要來參加風雅社解散會的時候告密?且這事看起來如此順其自然,李青林剛提出堤壩有問題,這人就告密了。再者,告密之人,必然也是深谙堤壩修築一事的,否則又怎會有與堤壩相關的賬本?

君瑤輕輕扶住欄桿,問:“嚴大人可否將負責堤壩的人說與我聽?”

嚴韜作了難,說:“修築堤壩這樣的工程,豈是三兩人就能完成的?縣衙上下的人,郡守府的人,還有襄州、河安的世家,都或多或少參與過。若要說出主要的人來,少說也有一二十個。”

“那這些人當中,有誰主管財務?”君瑤問。

嚴韜恍然,抿唇思索。

“有誰今日與你們一道去巡查了堤壩?”君瑤再問。

嚴韜臉色陰沈起來,他眼底瞬間閃過太多的情緒,不安、愧疚、惶恐、憤怒……

這一霎那,君瑤感覺嚴韜內心有什麽正在坍塌瓦解,否則他為何會露出遭受重創的模樣?

但這些情緒,統統一閃而逝。須臾後,他又面色如常地搖頭:“此事太過覆雜,而且……而且我所知的人中,沒有誰是慣用左手的。”

君瑤有些困擾,這艘船上,誰會是慣用左手的人呢?

嚴韜似不願再多說,說道:“還是先回客艙吧。”說罷,他轉身而去。

君瑤也只好與他一同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肥章,更新完畢,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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