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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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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周府,君瑤與明長昱乘坐馬車離開。

這番打探,自然也是有不少收獲的。明長昱從櫃子中拿出紙筆,在小案上鋪平,任由君瑤執筆塗鴉,整理思緒。

車身款款搖晃,君瑤的字跡也在潔白的紙上緩緩暈開。

潦草的書寫完,濃墨不慎滴落,染開一大片。君瑤低頭吹了吹,說道:“周府內的線索,除了那具掩埋在水池中的屍體外,如今又多了幾樣。”

她從袖囊中拿出紙來,紙中包裹著一撮泥土。這是她與阿蘭交談過之後,去院中挖的。

另外,還有從周齊越侍從房中得到的摘星樓瓷盅。

“這瓷盅,應是曾登發給花匠曾的,為何會出現在周齊越侍從的房中?”君瑤很是不解,“還有,阮芷蘭身邊,本有一個嬤嬤,可這幾日都不在府中。”

明長昱將一份名冊與地圖放在桌案上,說道:“那位嬤嬤,是阮芷蘭從俞洲帶來的。可這嬤嬤這些日子,與周老夫人走得近。”

君瑤了然,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衷心於主子。

“我會讓人去打探這個嬤嬤的情況。”明長昱說道。

君瑤點點頭,倚著車壁,有些疲倦地將筆放下:“侯爺,我們這番舉動,是不是打草驚蛇了?萬一那些人按捺不住了怎麽辦?”

明長昱輕笑:“如此不是正好?按捺不住才會露出馬腳。”

如今案情中所牽扯到的人,一個個都狡猾深沈,越是接近真相,便越是迷霧重重。

君瑤將紙揉成一團,隨手扔進紙簍裏,忽而聽得車外喧囂沸騰,掀起車簾往外一看,說道:“這是去哪兒?”

明長昱說道:“許府。”他眼眸深邃如淵,沈聲道:“昨夜,我讓人拿下了一個人。”

君瑤驚住:“誰?”

明長昱輕輕點著桌案上的名冊,沈默凝重的看著她。

君瑤心頭為涼,卻飛快想到一人。她輕聲道:“李晉?”

明長昱點頭,“此人寒門出生,只是一個佐官,卻突然間得到一筆豐厚的錢財和地產。”他語氣平淡,不喜不怒,君瑤有些難以平靜,若真如此,那此案牽連的人和事,當真很覆雜。

也許,最糟糕的,便是查出了真兇,也不一定是最終的真相。

她脊梁發冷,僵硬地挺著,指尖無意識地扣著袖口。她雙眼空蒙地看著他,問:“依侯爺之見,李晉是受人指使嗎?”

“多半是,”明長昱沈聲道,“可如論如何審問,他始終不肯松口。”

昨夜風雨如驟,李晉就跪在他身前,受了刑罰也咬牙不語。甚至一口咬定大理寺沒有證據,態度無畏。

他無聲一哂,笑意不及眼底。

君瑤說:“我想見見他。”

她此話說得絲毫沒有猶豫,甚至努力壓抑克制著。

“不行,”明長昱立刻否決,但見她眼神幾乎一黯,略帶了幾分急切,又說道:“你不必去見他,待有結果後我再告訴你。”

君瑤有些不滿,濃眉皺了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明長昱暗中將李晉扣下,未驚動他人,或許是另有籌謀計劃。君瑤只嘆自己還未深入京城這盤棋局之中,明長昱不讓她過問也能理解。

一場疾風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破雲散霧的陽光直直落下來,帶著灼熱,曬得有些悶熱。街頭巷尾的鼎沸之聲似滾滾熱浪,將京城如棋盤的市坊染得如火如荼。

馬車自北而南,穿越幾座市坊,便到了許府。許府內外高大的榆柳垂下碧綠絲絳,在風裏招搖著。

因是休沐,許奕山也在,他邁著沈重的步伐迎出來,恭敬地向明長昱行禮。

君瑤再一次打量這位曾任大理寺卿的中年男子,他大半生汲汲營營,渴盼在朝政之中大展身手,甚至大刀闊斧的整治刑獄,參與刑案,還招收了幾位得意的門生,如今卻落得官場失意,門生雕零的下場,真讓人同情。

君瑤也曾聽兄長說過他,她實在無法想象,兄長口中那位風骨鐵錚的人,如今已成為半百的老人,甚至甘願委身在京城一隅,做一個碌碌無為的人。

這一次,兩人沒再入唐延的住房,而是進了西廂房,李晉的房間。

這小院的每間房布局結構果然相同,李晉的房間陳設稍顯簡單,卻是越發能將房間結構看得一清二楚。君瑤一入房門,便擡頭觀察房梁。梁上光線不足,房梁又高,一時看不清楚。

既是要來查探,事先自然做足了準備,明昭擡了梯子進屋,架在房梁上。

君瑤立即扶著踩上去,攀到了房梁邊緣。她輕輕撚了撚指尖,沒發現厚重的灰塵,橫豎的兩根主梁都比較幹凈,但其餘稍遠的房梁,卻積了厚厚的灰塵。與唐延房中屋梁相同,這房梁上,也有幾處明顯的凹痕。

“如何?”明長昱問。

君瑤低頭看他,將房梁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遍。

明長昱扶著梯子,說道:“既如此,下來吧。”

君瑤攀著梯子往下,即將落地時,發現不對。明長昱恰恰就站在木梯前,她方雙腳落地,便不由得將自己送入了他懷中。

君瑤幾乎渾身一僵,背脊輕輕地在他胸前一貼,溫熱而堅實的觸感激得她渾身觸電。她幾乎下意識地重新攀住木梯往上爬,明長昱卻先一步抓住梯子,往旁邊一撤。

木梯歪了,若再往上攀,重心不穩肯定摔倒。

君瑤落入一種進退維谷的境地,前方有歪斜的木梯阻擋,後方是明長昱寬厚的胸懷。

灼熱的光,透過雕鏤的窗欞,一束束照進來,每一束都帶著熱度,燠得她渾身發熱,暈出薄薄的汗來。她被晃得有些眼花,金屑銀光裏,依稀看見兩道身影纏綿交疊著,他靜立的身影,已將她的影子攏住,不分彼此。

“侯爺,”她咬牙,伸手抓住身前的木梯,“梯子歪了。”

明長昱聞言,沈默地將木梯扶好,架在房梁上方。

君瑤趁機從他身側鉆了出去,如魚兒躲過驚心動魄的海浪,心有餘悸,但臉卻慢慢發熱。

“君瑤,”他的聲音有些虛浮,略帶沙啞。

她毫不避讓地看著他,目光坦然。這飛快地驚鴻一瞥,她隱約察覺,他方才短暫的情緒起伏中,又對她不辭而別的憤怒,責怪,還有一種放她看不透猜不清的膠著。

他上前一步,就在這一霎那,門外的明昭突然敲了敲門,低聲問:“侯爺,木梯歪了嗎?可否需要我為您扶著?”

明長昱腳步一滯,所有情緒已一掃而空,只是平靜地說道:“不用。”

君瑤輕咳一聲,移開目光,眨了眨視線模糊的眼睛,說道:“房梁的情況,與唐延屋中是一樣的。”

明長昱背光而立,如玉色潤澤的光也落在君瑤睫羽上,隨著她睫毛輕輕纏著,似初春被吹皺的水面,泛起細細的水痕。

他輕笑,問:“方才被嚇著了?”

君瑤後脊又是一僵,快速看他一眼,又移開,說道:“沒有。”

他勾唇,興味地說:“我說的是梯子歪斜的那一瞬。”

君瑤這才回過味來,暗暗乜他一眼,眼眸流轉,即使含怒,也帶著幾分嗔,說道:“沒有。梯子歪斜的時候,我已經落地了。”

“嗯,”明長昱煞有介事地點頭,“若有下次,我還會為你扶梯。”

君瑤欲言又止,還讓他扶,豈不又落入他的羅網?

這個人從一見面開始,就會偶爾變得不正經。

君瑤不接他的話,轉了話題,說道:“到底是什麽機括,需要利用房梁?”

明長昱失笑:“不如你再爬一次,我將機括遞上去給你看看。”

君瑤瞇眼:“好啊,我爬上去之後,侯爺就好生在機括下站著,最好別動。”

“你這是想謀殺親……”明長昱唇角一揚,險些說漏嘴,好在君瑤眼刀子鋒利,刺得他通體爽快,讓他及時改了口,說道:“謀殺……皇親。”

君瑤覺得這屋內的光格外刺眼,尤其是那鍍在明長昱廣袖衣袂上的光暈,似清輝星辰。

她垂下眼,沈默片刻開始左右環視這間屋子。

寒門子弟在京中的生活看似比普通人更風光些,其實內裏酸苦也只有自己知道。李晉與唐延同年進士,名次比唐延更靠前些,在官場上過得卻還不如唐延。追根究底,還是門第高下的原因。

這屋內的一切都相對簡單,櫃中的書籍也新舊交陳,幾件繡著青梅竹葉的長衫也洗得發白,唯有文房還算珍貴。

君瑤很是不解:“若李晉真的參與其中,他的動機是什麽?”

她苦思不解,唐延與李晉並無冤仇,兩人甚至同是許奕山的門生,按理說有些同門情誼才是。

明長昱輕哂:“殺人的理由太多了,只要真兇動手了,他們總會為自己找許多正當的理由。”

君瑤默然,須臾之後,才輕聲道:“侯爺帶我看看還原的機括吧。”

明長昱有些遺憾地扶著木梯,吩咐明昭進來將梯子撤走。

出了門,君瑤見許奕山站在院中,這院落被風雨侵襲過,草木七零八落,有些蕭索。

光影暗斜,好像有千鈞的重量,壓在許奕山肩頭。聽聞腳步聲,他遲鈍的擡起幹澀的眼皮看著明長昱,輕聲一嘆:“侯爺,老生的門生,都這樣去了嗎?”

明長昱同情地看著他,“許先生,往事已矣,節哀。”

許奕山無奈:“門生有罪,也是我沒教好,此案了結之後,下官自請致仕,還望侯爺為下官多言幾句。”

他一生所求,非名非利,耗了半生在仕途上,籍籍無名,心灰意冷之時,收留的門生也落得這般境地。還有何顏面?

明長昱不置可否,只說道:“許先生不妨再考慮考慮。”

作者有話要說:  太忙了,又卡文,更晚了。抱歉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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