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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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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東自然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這件事其實說來也是無奈。當他跟聞景蹲在聞道山上, 懷著惡作劇成功般的竊喜,笑瞇瞇地瞧著整個聞道宗忙上忙下時, 誰能想到那位真正的聞道宗主人說來就來, 說動手就動手,而且一動手就直接一巴掌把他扇下了山?

雖然那人乃是出竅期的修為,比他這個元嬰期的修士修為高了整整一個境界……但也沒有輸這樣快的道理吧?!

簡直就是恥辱!

不過這一點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那人修為高了莫言東一整個境界,又占據了“出其不意”這一點,所以初次交手失利也是應有之理——但莫言東卻並不僅僅是因這這一點而從聞道山上摔落的。

事實上,當莫言東被回音擊落的那一瞬間,莫言東就已經迅速回過神來, 並且已經調整了自己姿勢,準備回擊, 然而在瞧見回音背影的那一刻, 莫言東卻楞神了。

正因為這一次不合時宜的楞神,莫言東才從聞道山上狼狽摔下,失去了最佳的機會,甚至被聞道宗整個拋下, 獨剩他一人坐在聞道宗原址廢墟之中。

——為何?

莫言東為何會在瞧見回音的那一刻時,偏偏楞了神?

答案很簡單, 因為莫言東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回音。

甚至於莫言東從未想過, 他那一次驚險萬分的窺視和竊聽中,其對話的主角之一竟會是回音!

“怎麽是他?”莫言東眼神變幻不定,喃喃自語, 難以置信,“為何是他?”

莫言東腦中掠過無數的念頭,那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和親眼見證陰謀的詭譎,讓他忍不住心中發寒,四肢滯澀,一時間竟回不過神來。

但莫言東到底還是元嬰巔峰的修士,因此當一道道神識肆無忌憚地從聞道宗上空掃過,並且一個陌生的氣息以恐怖的速度靠近時,他還是第一時間擡起頭來,向來人方向喝道:“何人來此!”

莫言東話語出口時,那人還在千裏之外,當待到莫言東話音落下時,那人已經站在莫言東面前,顯出了身形。

莫言東瞧見那人,不由得一怔:“是你……”

一個時辰後,當陸燼連滾帶爬地趕到聞道宗原址時,不說追上他師父陸修澤,就連當個第一手的見證人都難以做到,簡而言之就是:黃花菜都涼了。

他環視四周,卻見此刻在聞道宗的原址上,最惹人註目的,並不是那長得不可思議的裂谷,而是在四周巡視的、來自各個勢力的修士。

那白裾青衿的,不就是近年異軍突起的天羽宗嗎,他們一手的天羽神劍,據聞已經堪堪能夠及上當年的天劍宮了,指不定再過些後,又是一個新的正道五宗之一。

再看那邊的一身灰撲撲的袍子,氣息隱秘,往裂谷裏一扔就瞧不見的,不就是鼓山流教嗎,他們一群人倒是純然脫離了正道魔道的束縛,已經完全屬於邪教的派別了,只不過他們通常在凡人的國度裏興風作浪,當幕後黑手、地溝老鼠,沒想到這次竟也過來湊了熱鬧。

還有那些三五成群,像是郊游一樣的望仙門,還有那滿地考古、試圖找出神跡一幕緣由的禦靈谷弟子,還有……

這群人怎麽就來的這麽快呢?!

陸燼心中頗為郁悶,只能不去看他們,而是專註於聞道宗遺址本身。卻見他放眼望去,聞道宗原址上泥土翻起、草石淩亂,綿延萬裏的山脈盡皆化作裂谷,但卻又並沒有其他裂谷那樣的低垂之態,反而一切樹木花草都呈現一種古怪的向天空延伸的感覺——或許這跟山脈是被生生從地面拔起來的有關。

想到蜿蜒聳立的山脈拔地而起的那一刻,陸燼依然忍不住心旌搖動,心中生出無盡的渴望和神往。

這樣的神跡……他能否有一天達到?

但對於這樣美好的暢想,陸燼並沒能沈溺太久,因為就在他剛剛站定不到片刻,原本在聞道宗原址外圍查探的、離陸燼最近的一行四個修士,就瞧見了陸燼,折身向陸燼走來。

陸燼心中微動,打量了一下那四個修士的實力,又琢磨了一下此刻的處境後,便想要從這些人口中掏出些什麽來,於是他並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回避,反而迎上前去,同這幾個修士攀談起來。

由於正道的大部分修士,都是傻得可愛的家夥——陸燼覺得這應該勉強算是誇獎——所以他並沒有費太大的功夫進行太過精細的偽裝,就從這些修士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有價值的消息。

“你說……這場神跡一樣的剝離……其實從好幾年前就開始了?”陸燼若有所思。

而在陸燼的對面那個顯然涉世不深的修士毫無心機地說道:“這個推論倒並非是我們能得出的結果……令人慚愧,我們這些年來一心修行,法、術、符、丹、陣、蔔六門功課,只專註於法和術,對於這些改變地貌和涉及陣符的東西,我們可謂是一竅不通了……這些話,其實是我友人陳無由所言。他兄長乃是禦靈谷高徒,在修士六門功課上都很有造詣,所以既然他這樣說了,那麽應當就是了。”

陳無由的兄長?禦靈谷的高徒?陳姓,莫非那人是陳子川?

對於陳子川此人,陸燼倒也有耳聞,因陳子川勉強能與他小師叔算是同輩之人,但不誇張地說一句,在那個時代,他的小師叔聞景的名頭,傳遍了正魔兩道,幾乎統治了整個時代,因此,能在那個時代依然頑強傳出賢名的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此人能耐不小,所以他的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但一個問題結束後,另一個更撲簌迷離的問題接踵而至: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才會使得聞道宗這片山脈從幾年前就開始脫離大地?

那個時候,這片山脈是否有什麽征兆出現?

一直住在山上的聞道宗,難道沒有一個人察覺到這件事?

那位早早晉入出竅期的“聞景”,難道對此一點懷疑都沒有?

陸燼心中隱約閃過猜測,然而這個猜測太過驚世駭俗,以致於這個念頭只不過剛從腦海深處浮起,就被他下意識地摁入更深的地方,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可在聞道宗不遠處的另一個地方,陸燼心中未曾形成的念頭,卻被一個人徹底說出了口。

“他是故意的。”

於聞道宗原址邊緣處千裏之外的地方,陸修澤看著莫言東,聲音冰冷:“他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此時此刻,莫言東與陸修澤二人,正身處一片低低的山谷之中,其中遍布的陡峭滾石,為二人提供了一個天然的遮蔽之所,無論是誰從什麽地方走過,都很難看到這兩人的身影。

莫言東僵硬的臉上想要露出一個苦笑,但最後他只是嘆息一聲,道:“不僅如此……他其實做了更多,在我們都看不到的地方……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他會做這樣的事,我更想不出來他這樣做的理由。”

陸修澤聲音更冷,道:“很多人做事並不需要理由。”

莫言東道:“可他究竟還是‘聞景’不是嗎?”

早在來到這片山谷的路上,陸修澤就將莫言東出現在聞道宗的理由弄明白了,因此他也並不奇怪為何莫言東會知道那人也名為“聞景”。

可這個時候,當他小心捧在手中,心心念念想要保護的人下落不明的時候,陸修澤再無法像往常那樣,對回音再抱有任何一分愛屋及烏的喜愛。

“你錯了,阿景只有一個。”

陸修澤聲音冰冷,面上鎮靜,實則早已怒火攻心,將他所有的理智幾乎都要焚燒殆盡。

到了這時候,陸修澤甚至有幾分痛恨自己,恨自己為何沒有在以前與那人的交手中早早地痛下殺手,以致於埋下隱患,再在今日為聞景招來這樣一樁禍事。

這樣的悔恨痛恨如同毒蛇,一刻不停地啃食著陸修澤的心,倒叫他一時間有些魔障了。

若是往常,莫言東定會註意到這一分不對勁,但在此刻,他早已心亂如麻,連自己的情緒都已不太能夠掌控,又怎能看出陸修澤的不對?

因此他嘴唇緊閉,沈默一會兒後,終於開口道:“若我沒有料錯,想來魔君已經知曉了魔族之事……”

陸修澤冷聲道:“這件事可容後再議。”

“不,非是如此……”莫言東這即便是面對兄弟反目時也沒有露出憂愁躊躇的漢子,在這時候卻是接連嘆了兩口氣,“我知曉魔君的心情,但並非是我不識趣,而是魔族之事恐怕與這件事也有幹系,所以還請魔君聽我一言。”

陸修澤眼神一凝,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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