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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驚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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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平穩向前, 在人間的兩天轉眼即逝,很快, 就來到了成親的這一天。

因為聞景陸修澤二人到底是修士, 而“小冉姑娘”更是身份不明,只有一句“從海外隨聞景而來”,因此這場婚事中的許多事項, 是能免則免,但即便免了這麽多流程,一整套繁瑣的程序走下來,也是讓陸修澤都忍不住有些頭疼,直到最後被引入拜天地的禮堂時, 才總算是松了口氣。

禮堂設在聞家廳上,張燈結彩, 人聲鼎沸, 笑聲不斷,好不熱鬧。其中因陸修澤無親無故,因此兩個主婚人分別是聞父聞逸審,和葉靈書之母聞逸靈。

戊時一刻, 吉時已到。樂聲越發嘹亮,而在大廳之上, 眾多賀客上前道喜, 其中聞家一派的諸多要官、和出色的學子,都在此時齊聚一堂,若是學識官職真能顯現金光, 想來此刻的聞家怕是能夠光耀豫國。之後,聞景與陸修澤從大廳兩側走出,來到主位的聞老爺子面前,一左一右,並肩而立。聞景和陸修澤都換上了一身紅衣,就連陸修澤眼前的布帶都換做紅色絲巾。因二人身份是為仙師,又都是容色出眾之人,凡人莫說一輩子,怕是好幾輩子都無緣見到兩位仙師成親的場景,因此大廳中越發熱烈起來,齊聲讚道佳偶天成。

聞景臉上有些紅,向陸修澤望了一眼,雖不敢在人前做出什麽舉動來,但卻不由得向陸修澤又靠近了些。陸修澤雖沒看他,卻能感到聞景心中依戀雀躍,因此也高興起來,本因一整天都在重覆瑣碎的程序而煩躁的心情,在此時一掃而空,微微笑著,也向聞景貼近了些。

坐在主位上的聞老爺子一整天都是笑臉,在看到這對新人的小動作後,心中更覺欣慰,本就和藹的面容更顯可親。他望著眼前的一對新人,雖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然而這個時候卻並不應當他來開口,於是聞老爺子示意讚禮官上前。

讚禮官道:“千裏姻緣一線牽,良辰美景喜相連。今朝佳侶成三拜,自此同心更百年。”

“拜天!”

兩人走上前來,在聞老爺子面前站定,正要拜倒,卻聽一聲朗笑從聞家正門處傳來。

“聞家聞景今日成親,怎沒人來邀我?!怎的,你們聞家架子如此之大,竟是連我淮建王都瞧不起麽?!”

絲竹聲與笑聲一頓,後喧嘩聲起。

只見淮建王領著一眾人大剌剌走來,排眾而出,在廳前站定,臉上的笑自得而又傲慢。

“我今日雖不請自來,但聞老爺子可是丞相,自是心懷廣闊,不會生氣的,我說的對吧?”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淮建王來者不善,在座各位與聞家都沾親帶故,或是受過聞家恩惠,或本就是聞氏一派,而淮建王發難的人,則是聞氏一派最為德高望重的頂梁柱聞老爺子,因此有年輕的學子忍不住,起身喝道:“還請淮建王自重!雖然您是官家的弟弟,然而聞師不但是兩朝元老,身居宰相之位,更是當代大儒!如今是聞師之孫成親的好日子,你怎能擅闖禮堂,如此失禮冒犯?!”

聞老爺子輕輕搖頭,示意這學子坐了回去,後轉頭向淮建王道:“未曾邀淮建王前來,便是我們失禮。”

“但——”聞景大伯聞逸慈很是憤怒,因他們早已將請帖發遍中定府,淮建王不可能沒有受到邀請,這番話不過是刻意侮辱罷了,聞逸慈本就是激進而受不得汙蔑的人,一聽之下就要喝罵出聲,然而聞老爺子給了聞逸審一個眼神,聞父會意上前,按住了聞逸慈。

聞老爺子繼續道:“不過既然淮建王今日前來,便是客人,還請客人上座,於這邊觀禮。”

聞老爺子並不覺得淮建王會生出什麽太大的事端來,一來是豫國現在還離不開他聞家,淮建王也必然不敢做得太過,二來此刻在場成親的二人都是仙師,賓客席上坐著的還有另外四位仙師,哪裏是凡人招惹得起的,於是為了平息事端,讓自己的孫兒能留下個不錯的回憶,心有底氣的聞老爺子也不介意在淮建王面前稍稍低頭退讓。

但出乎意料地是,淮建王卻全然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哈哈一笑便道:“觀禮?!觀什麽禮?我看,今日這親,你們還是別成了!畢竟喪事喜事總不能一天辦好,與其辦喜事,不如好好辦個喪事吧!”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

受邀前來的聞氏一派的高官之一,不由在這時拍案而起,本就不將淮建王放在眼中的他直言喝罵,厲聲道:“無禮之徒!你怎敢如此放肆?!”

“我還能更放肆一些!”

淮建王大笑揮手,他身後一高瘦之人便冷笑一聲,長袖一拂,一道幽光便撲向那人面門——原來這高瘦之人,竟也是一位仙師!

眾人不及反應,那幽光就要鉆入高官的眉心,取其性命,但就在此時,一柄長劍擲來,後發先至,劍光灼灼,將那縷幽光絞碎,而後餘勢不減,深深沒入平整的青石地磚中。

“鏘!”

直到這時,刺耳的聲音才傳入眾人耳中,之後聞景又是一揮手,沒入地磚的長劍便被氣機牽引,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身為一介修士,卻向凡人出手,害其性命。”聞景並不看淮建王,只是盯著淮建王身後的高瘦中年人,面沈如水,“這位道友,怕是做得太過了吧!”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嘩然離席,那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的高官更是臉色難看,雖然不至於失態,但卻也好不到哪裏去。

聞老爺子神色沈了下來,目光如箭射向淮建王,道:“淮建王這是什麽意思?!天子腳下,你就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謀害朝廷命官?!此事一出,就算你是官家的弟弟,官家也保不住你!”

淮建王聞言,卻不驚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久久不散,滿是自得,叫聞老爺子像是想明白了什麽,面上終於變色。

——難道……官家他……

而那一頭,被聞景緊盯的高瘦中年人,怪笑一聲,聲音不陰不陽,道:“為何凡人性命害不得,修士的性命反而害得?莫不是凡人還要比修士高貴不成?!”

聞景被這中年人的詭辯說得眉頭一皺,而高瘦中年人則乘此時機驀然發難,放出一長幡立於場中,於是哭嚎哀叫聲從長幡中驟然響起,森森鬼氣彌漫開來。

聞景神色微變,原本坐在賓客席上的葉靈書四人也是倒抽一口冷氣,失聲道:“魔道中人?!”

魔道之人——這是他們修行一來,第一次見到魔道之人!

被魔種選中之人,有幾個顯著的特征。一是對親友師門反目,不顧曾經的情誼,無故痛下殺手;一是肆無忌憚殘害他人性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人萬千。

而被高瘦中年人放出的長幡,須屠戮百人以上、並將死去之人的魂魄收入幡中煉制,才能得到,是以這長幡又名為煉魂幡!如今這高瘦中年人放出了煉魂幡,身上滿是殺人的血氣,卻無屠戮生靈的業火,想來是墜入了魔道,這才得以從業火之下逃脫!

這般兇狠歹毒的魔頭,雖然也是築基後期,但卻叫聞景和賓客席上的幾人都嚴陣以待,各自放出了法器。

高瘦中年人見此境況,毫不怯縮,反而桀桀笑著,道:“以多對一,以強欺弱,這便是你們正道之人的風骨!”

聞景冷然道:“你可以接受自己欺辱凡人,以強欺弱的事來,怎麽就接受不了他人對你以強欺弱之事?”

“不愧是聞家的人,真是好口才!”高瘦中年人撫掌大笑,而後聲音驀然轉冷,“不過今日,你們都得死在這裏!”

徐歆秀冷笑:“就憑你?!”

淮建王身後立於另一側的壯漢走出,怪笑道:“還有我,何不歸!”

這壯漢本站在不起眼的位置,身上氣機半點不露,就如同凡人中一個普通的武師,但他一走出來,報上名後,廳中的幾人便是臉色一變,莫言東更是不可置信,失聲喊道:“何師叔?!”

何不歸出身神武峰,本名何浩欽,乃是神武峰長老武直門下,自拜入神武峰後便是宗門內最出色的弟子,風頭無二,最後更是在三十歲那年就步入了金丹之境,甚至宗內傳聞,他就是下一任的神武峰宗主!

但這些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前的某一個晚上,他親手殺害了將他養大又教他一身所學、如師如父的武直長老,叛門而出,不僅拋棄了何浩欽這個名字,改為何不歸,並屠戮了一路追蹤他而來的眾多神武峰同門,直入西部邙洲深處,再未回頭,因此眾人都知,何不歸恐怕就是這一個百年中魔種選中的第一個人。

後來,何不歸銷聲匿跡,就好像世上從來沒有這個人,誰都沒有辦法找到他,只有神武峰後殿深處幽幽燃燒的魂燈能證明他還活在世上。

神武峰從未放棄清理門戶的想法,每一個弟子在入門之時,都對著祖師爺發過誓,若是見到此人,在力能所及的時候,一定要殺了他。

如今,何不歸出現在了莫言東的面前,然而莫言東不過是築基巔峰,何不歸卻在四十年前就已經邁入金丹……這樣的差距之下,他又該如何清理門戶?

或者說,他們該如何從何不歸的手中活下?!

何不歸步步上前,高瘦中年人和淮建王哈哈笑著,像是已經看到了聞家眾人的末路。眾賓客想要從這處逃離,然而淮建王有備而來,早就叫剽悍的軍士將聞家團團圍住。

淮建王大笑道:“這一天,官家可是什麽都看不到的。”

淮建王的這句話,粉碎了眾人心中最後的僥幸,也叫他們明白了官家真正的意思。

——丞相一脈勢大,死!

陳子川望向高瘦中年人,道:“如今正道五宗的都在此處,你已決意要扛上正道五宗之人?!”

高瘦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正道五宗?怕是正道四宗吧!擇日宗如今只有大貓小貓兩三只,就算知道我殺了擇日宗的人,他們又能如何?!再者說,此處要已被煉魂幡遮住,你們就算死在這裏,你們師門也是找不到緣由的!”高瘦中年人笑聲一頓,森然道,“所以你們便安心去死罷!”

陳子川神色微變,剛要再說,卻聽禮堂中一聲響起:“哦?這麽說來,若你們死在這裏,外人也不知道緣由的,你說的,可是這個道理?”

這句話語意森冷,其中煞氣竟是比身為魔道中人的高瘦中年人還要酷烈,叫四周原本慌亂嗡然的聲響都為之一靜,被其所攝!

眾人都是一怔,齊齊望向說話之人,卻見禮堂中新婦上前,眼上紅色絲巾被湧動的靈氣震落,露出眼眶周圍的一片焦痕,和面上的十分殺氣。

聞景心中一驚,生出莫名不好的預感來,不由得上前想要按住陸修澤的手,然而陸修澤身形一晃,便越過了聞景,身上氣勢步步躥升,當他在大廳前站定時,他修為便升至金丹巔峰,黑色的火焰也不受控制地散開,無聲地燃燒,將這喜堂映得如同地獄!

早在陸修澤發言之時,何不歸傲慢嗜血的神色就收斂了兩分,而在陸修澤掩飾修為的障眼法散去後,更是增添幾分凝重。

何不歸萬萬沒有想到,今日一場十拿九穩的滅門之行,竟會生出陸修澤這個變數。

陸修澤冷笑一聲,發簪落下,長發鼓動,腳下黑火燃燒,竟是比何不歸還要像是魔頭,那熟悉的側臉映入葉靈書的眼中,便叫葉靈書駭然睜大了眼,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個人……他……他是……

葉靈書聽到陳子川似是小聲道了句“糟糕”,然而他卻沒有心思去思量其中深意,只是不可置信地望向聞景,但聞景卻沒有發覺他的目光,只是眉頭緊皺,用擔憂的目光看著廳前之人。

何不歸盯著陸修澤,凝神道:“你是何人?!”

陸修澤話語森然,道:“我是什麽人又有什麽緊要?反正,你們今日都要死在這裏!”

何不歸本就性情暴烈,一聽之下便勃然大怒,道:“好大的口氣!就讓我們手下見真章,看看今日到底是誰要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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