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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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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定府郊外, 聽到魏諶的訴說,秦汀芷面色煞白, 心臟狂跳, 忍不住以袖掩唇,蹬蹬後退兩步。

魏諶像是沒有看到秦汀芷的失態,起身向前兩步, 哽咽道:“師姐,師姐你一定要相信我!若是連你都不肯相信我,那師弟我就沒有活路了!”

秦汀芷腦子裏一片混亂,一時間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搖頭。

她無法相信……

她無法相信!

她知道師尊脾氣不好, 對誰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模樣,但是她更知道, 貫日真君除了脾氣暴躁外, 實則心腸柔軟,是個再正派不過的好人!

若非當年貫日真君見她可憐,選中她為弟子,而非是與她一同上山拜師的嫡姐, 此時的秦汀芷,就依然還是楚國秦家一個再卑微不過的庶女, 日日夜夜在主家遭受磋磨, 年歲一到,就被主家稱斤論兩地賣予他人——或是成為某一官員的妾室,或是用以聯姻, 嫁給半步邁入棺材的老兒,成為他的繼室……那樣的秦汀芷,又怎麽可能成為現在這樣,連秦家家主都不得不小心對待的修士?

秦汀芷一直都知道,她的資質著實算不上好,更不可能因資質而得到貫日真君的青眼。

可是拜師的那天,貫日真君選擇了她。貫日真君改變了她的一生,拯救了她的一生,所以她會永遠地感激和尊敬他。

這樣的師尊……這樣的貫日真君,這樣的好人,怎麽可能入了魔?!

秦汀芷驀然放下袖子,向著魏諶厲聲喝道:“師弟!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明明因為違背本性對人惡言相向而害怕得手都在顫抖,但秦汀芷卻半點兒都不肯軟和下來,喝問道,“師尊是什麽樣的人,你我再清楚不過,你怎能這般斷言師尊入了魔?!你可知道這個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別人對怎樣對待師尊嗎?!”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貫日真君雖然修為高深,是修真界正道之中少有的幾位真君之一,但他卻也不能只手遮天。

入魔一事,太過嚴肅,又太過叫人害怕,畢竟誰都不想自己的身邊藏著一柄利刃,而這利刃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朝向自己。更何況,正是因為貫日真君身居高位,是正道少有的真君之一,是擇日宗內僅有的三位長老之一,身份貴重而敏感,所以誰都可以入魔,但貫日真君卻是萬萬不可!

秦汀芷又逼近了一步,道:“你還記得你是怎麽來到擇日宗的嗎?!”

在秦汀芷拜入擇日宗門下的第二年冬天,天寒地凍,萬裏飄雪。貫日真君路過雲國,聽到路邊有細弱哭聲。他拂開地上積雪,見一幼弱嬰兒深埋其中,奄奄一息。貫日真君憐嬰兒孤苦,將嬰兒帶入擇日宗,養在膝下,照料他如同照料自己的子侄,並讓那嬰兒從了貫日真君的俗家姓氏,為他取名為——魏諶。

可以肯定地說,如果沒有貫日真君,就必然不會有魏諶。

在秦汀芷的逼問下,魏諶揪著自己的頭發,痛哭道:“我記得!我記得!我都記得!可如果有其他的辦法,如果師弟能心存僥幸、能否定這一件事,師弟又怎敢信口開河,汙蔑真君?!”

是啊,秦汀芷也相信,若非的確是有確鑿的證據,待貫日真君如父的魏諶,是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但……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秦汀芷又怎麽願意相信貫日真君入了魔?!

秦汀芷又一次搖起頭來,魏諶無奈,只得道:“師姐,你可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場大火?”

十年前,在聞景拜入貫日真君門下三天前的夜裏,擇日宗的主峰燃起了大火。那大火來得奇怪又突然,縱使擇日峰上那麽多弟子,也沒人知道那大火究竟是從何而起,又是因何而起。而似是知道內情的長老宗主,則是對這件事守口如瓶,絕口不提,因此,秦汀芷就算記得這件事,但對這件事的內情也是全然不知,更不會往心裏去。

但如今魏諶這樣一提,秦汀芷心中便是咯噔一下,道:“難道……難道是……”

魏諶苦笑道:“師姐猜的沒錯,師弟親眼所見,那大火,就是貫日真君放的!”

秦汀芷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又搖起頭來,道:“但這件事,觀其表現,宗主和另兩位長老也定然是知情的,既然他們不提,那麽其中肯定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而他們不做處置,則代表這件事是沒有問題的……所以,入魔一事,應當是師弟你誤會了罷!”

魏諶有些氣急敗壞,道:“師姐你怎的這般冥頑不靈?!你想想,若非其中有問題,貫日真君何必要將我送出宗門,喝令我不到萬一不得回宗?!”

秦汀芷還是搖頭,道:“師尊做這樣的事,必定是有他的緣故!入魔者心狠手辣,六親不認,若師尊真的入了魔,又被你瞧見,那麽他怎麽可能饒你性命?!”

魏諶咬牙切齒,脫口而出道:“那是因為他心中對我有愧!”

秦汀芷一楞,覺得此刻的魏諶分外陌生:“師弟……你……”秦汀芷猶疑道,“你……恨著師尊?”

直到這時,秦汀芷才發現,魏諶除了最開始的那句“師父”外,竟是一直喚師尊為“貫日真君”!這樣的稱呼,是身為徒弟的人叫的嗎?!

魏諶不答,只是失望搖頭,道:“我本以為你會相信我的,沒想到……師姐,你已經被貫日真君蒙蔽了雙眼。真相就在你的面前,但你卻不肯相信。”

幼時曾經在大家族裏討過生活,對陰謀詭計和各種汙糟事全不陌生的秦汀芷,這時已經察覺出不對來,警惕道:“師弟……可是有什麽人在你耳邊說了什麽?你這十年來,是同誰在一塊兒?”

單單只是誤會,必然不會將魏諶造就得這樣偏執而固執,連一句辯解都聽不下,所以必定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麽。

那人是誰?

他對三師弟說了什麽?!

秦汀芷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莫名的恐懼來。

她心念急轉,瞬間下了決定,肅然道:“師弟,我怕你被惡人所欺,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要同我回師尊面前,將件件事情明明白白地說清楚!”

魏諶臉上顯出怯縮來,而後色厲內荏道:“我不回去!而且貫日真君也不會許我回去的!他十年前就告訴我,如果他沒有開口,就絕不許我私下回宗!”

秦汀芷急道:“事急從權!師尊向來愛護你,知道這件事的緣由後必然不會因你回宗而責怪你的,就算師尊真的責怪你,我也可為你一力擋下!”

魏諶不管不顧,一勁兒搖頭:“不,我不去,我不會去見他的!他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魏諶說著,掉頭就跑。

然而魏諶十年前堪堪築基,十年後也沒有什麽太大長進,因此腳下剛動,就被秦汀芷追上,抓住肩膀。

“師弟,不要任性。”秦汀芷繞到魏諶身前,苦口婆心地勸說,“你想想,過去那些年裏,師尊哪裏待你不好?他將你視如子侄,處處愛護,你怎可因別人的兩句挑撥就將他視作仇敵?若師尊知道了,他該有多傷心啊!”

魏諶奮力掙紮,額上的青筋賁出,雙目通紅,“放開我!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你說的一切,都只是風涼話而已!你放開我!!”

秦汀芷道:“若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哪裏不知道?若你不跟師尊說,師尊又怎麽會知道你是因何才誤會了他?世間的一切誤會都不過是因為解釋不清,只要你回宗跟師尊好好說開,那麽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

“不可能的……”魏諶驀然哭出聲來,大聲道,“已經不可能再挽回了!你什麽都不知道……他殺了我娘啊!是他殺了我娘,是他把我變成了無爹無娘的孤兒,你真當他那樣好心嗎?他不過是因為愧疚!他愧疚他殺了她的妹妹,所以他才對他妹妹的遺孤、對我這麽好,你懂嗎?!他愧對於我!我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

秦汀芷震驚失聲,下一刻,她就想要辯駁,但還不等她的話語出口,秦汀芷就覺得眉心一痛,識海震蕩,眼前一黑,瞬間就暈了過去。

魏諶跌坐在地,尚在哽咽,一個聲音便從秦汀芷身後傳來,居高臨下道:“嘖嘖,多狼狽的樣子啊……小崽子,就憑你這樣子,想要為你娘覆仇?”

魏諶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強撐著站起來,恨聲道:“我還可以做到更多!”

魏諶擡頭望去。只見站在魏諶面前的,是一個肩扛大劍,長發與胡須糾纏在一起的粗糙大漢。這大漢眼含精光,神情淩厲,肩上的大劍更是讓人望而生畏,是以他雖然面容落拓,但任誰見了都不會小覷於他。

聽了魏諶的回答,大漢大笑起來,道:“若你真的有膽子,那就去擇日宗吧!去擇日宗,找上擇日宗宗主,讓他為你做主!”

魏諶下意識地想要搖頭,但殺母之仇卻撐著他的頭僵在脖子上,沒有露出怯縮來。

魏諶道:“這真的有用嗎?就連秦師姐都……”

大漢笑道:“入魔之人的標志,不就是殺親殺友殺師嗎?貫日真君親手殺了她的親妹妹,你覺得這是入魔了,還是沒有入魔?”

魏諶還有不安,道:“但……但如果……”

大漢不耐,厲聲道:“你這樣畏畏縮縮,還是個有卵蛋的男人嗎?!你娘被人殺了,我給你指出覆仇的路子,你卻還是瞻前顧後,猶豫不定——我問你,你是真的想要報仇,還是嘴上說說就算?!”

魏諶臉色通紅,不知是愧是氣,咬牙道:“我當然想要報仇!”

大漢道:“那你就上擇日宗!去擇日宗宗主面前,在擇日宗所有人的面前,揭穿貫日真君那個偽君子的真面目!讓所有人都知道,魏婓老兒是個連自己親妹妹都能痛下殺手的狂徒!”

在大漢的喝聲下,魏諶的身體裏終於再度充滿了勇氣和仇恨,下定了決心:“我一定會在所有人面前揭穿貫日真君的真面目!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魏婓是個對親妹妹痛下殺手的狂徒!”

大漢聽到魏諶重覆了一遍自己的話語,頓時大笑道:“很好!很好!!”

大漢瞥到地上的秦汀芷,手中大劍一舞,就要將秦汀芷斬殺,魏諶一見,大驚失色,撲到秦汀芷的身上,這才堪堪止住了大漢的劍鋒。

大漢臉色一變,道:“別告訴我你又起了婦人之仁!這女人已經對你起了疑心,若是將她放走,與魏婓老兒通氣,那麽你的計劃必有更多變故——你還想不想要報仇了?”

魏諶心中又是恐懼,又是猶豫,但最後,他還是頂著大漢的瞪視,咬牙道:“可是她是我師姐!她平日裏沒有少照顧於我,今天更是擔憂我才會被我引出中定府,若我叫她在這裏身死,我……我……”

說著,魏諶眼眶泛紅,像是又要哭出聲來。

大漢心裏滿是膩味,很看不起魏諶優柔寡斷的性子,但既然魏諶都這樣說了,做出將秦汀芷保護到底的姿態,而秦汀芷的死活事實上也並不那樣重要,於是大漢懶得磨蹭,幹脆地收起大劍,道:“那你可要動作快些了!我身上可沒有別的東西,最多也只能讓這個女人暈上一天而已。”

魏諶肩膀顫抖起來,咬牙道:“一天已經夠了——我這就上擇日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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