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長卿說要找月華拜師，軒言的笑容裏添了幾分為難：“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們太華門自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人座下從來只收一名弟子。我派月華師叔雖在前輩中位份最低，但早在數年前便已收入一名入室弟子。您這位小兄弟來晚了，只能另覓良師了。”

這些蘇長卿早都知道，她卻領懷心思，不以為意地道：“這沒什麽，你都說了是不成文的規矩，說不準月華前輩見我家阿秦聰明可愛，破例收為徒弟也未可知。公子只管將他住所告知我便是。”

月華在太華門長者中輩分最小，地位卻最高，幾乎位同掌門。軒言哪敢叫他們去叨擾？便匆忙退出房門，撂下一句話：“在下不敢打擾師叔清靜，請姑娘多多擔待。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話畢，一溜煙不見了。

蘇長卿見他執意不肯說出月華住所，也不準備罷休，壞笑著道：“這麽拽！我還偏不信了呢！你不告訴我，我自己也能找到！”

她帶阿秦用完午膳，沐浴更衣完畢，便大手拉小手地在太華門瞎逛起來。她逢人就問月華的住所，那些人卻都不肯告訴她。她便停停走走，一直走到一處清幽的小院裏。

院子不大，更有些偏，唯一不顯落寞清冷的就是那半園玉蝶梅。白中帶粉，粉中夾白，相映成趣兒，多了些活潑。

她拉著舔糖葫蘆的阿秦循著梅花清幽而來，才踏進院門，便瞧見一個素衣長袍，瀑發如瀉的男子站在木梯上掃房檐上的積雪冰淩。那背影看上去猶如世間最難攀登的雪山，讓人難以接近。

待她走到檐兒下擡頭瞧去，男人正巧撣下一層薄薄的冰雪。一片晶瑩撲簌簌地從他面前落下，慢慢灑在蘇長卿的腳前。

那人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的模樣，光滑白皙的面孔半掩在稀松落雪後頭，一雙含著二月飛雪的眼眸一瞬間顯得有些朦朧。這人面容十分精致，甚至精致到了每一個毛孔，這樣的精致與身上樸素無華的白衣放在一處，倒顯出孤冷絕世，翩翩欲仙的意思來。

似乎他腳下踩著的不是凡間的梯子，而是一片雲，不一會兒便可以騰雲駕霧起來。

男子低下頭，看見腳下的蘇長卿，唇角禮貌地淺淺一提，含著詢問的意思。

蘇長卿乍一見如此風華絕代，先是怔住片刻，直到他看過來才晃過神來：“這位小白臉，敢問你們月華師叔住在何處？”

說完這話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麽張口就給人起外號！

男子聽她這樣叫，眼睛裏瞬間帶了幾分笑意，似乎覺得她這個稱呼很是有趣：“這裏就是了，姑娘要做什麽？”

他給人的氣質冷冰冰的生人勿進，又好似一縷青煙有些若即若離。可這樣發自內心地一笑，竟又顯出幾分親切，好似跌入塵世的仙子。

蘇長卿拍了拍自己花癡的小腦袋，正色道：“我找你們師叔拜師！”

小白臉往下邁了幾步，微微搖頭勸道：“太華門從未有過女弟子。”

蘇長卿笑著擺擺手，將阿秦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誤會了，是我這弟弟想要入門學藝。”

小白臉聞言略瞥阿秦一眼，隨即下了梯子搬到一旁，覆又拿起一把笤帚掃起門前的雪來：“這位小兄弟看著倒還算機靈，可惜我們師叔眼光太高，恐怕入不得眼。”

見他竟當著阿秦的面說起這樣的話，蘇長卿立即堵住阿秦的耳朵，生怕惹他傷心：“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怎麽當著孩子的面就說這樣的話，你們太華門未免太心高氣傲了些！”

王八念經！小白臉還是頭一回知道王八也會念經，輕聲笑出來：“姑娘莫要生氣，在下也是好言相勸。要知月華師叔的入室弟子可是聞名五洲的暮沈太子，有這樣厲害的珠玉在前，旁的自然難以入眼。”

想起那個暮沈，蘇長卿松開手，扁扁嘴道：“能不能入眼是他的事，也要他看了再說！月華前輩可在裏面？”

“既然姑娘執意如此，在下便替你傳個話去。”小白臉說完這話，撂下笤帚推門進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又出來了。

“如何？”蘇長卿問道。

小白臉又撿起地上的笤帚繼續掃地，口中不鹹不淡地道：“月華師叔不打算收這位小兄弟為徒，他說既然沒有師徒緣分，二位就莫要強求了。”

蘇長卿聞言冷冷挑眉：“他連看都沒看過我家阿秦，怎知沒有緣分？”

小白臉拄著笤帚，眉眼帶笑：“緣分這種東西，何須親眼所見呢？”

蘇長卿看著撲閃著大眼睛的阿秦，隨即嘆道：“好吧！我不過是不死心，帶阿秦過來碰碰運氣。既然月華前輩不願意，也不必強人所難。打擾了！”

她說完，看著繼續低頭掃雪的小白臉，將手裏的袖爐遞了過去：“快拿著！你們師叔真會欺負人，大雪天自個兒躲在屋子裏暖和，倒叫你一人出來掃雪，手都凍紅了！”

小白臉隨著她的話瞧了眼自己凍得通紅的指尖，不客氣地接過袖爐。一股熱氣揣在手裏，果然暖和多了！

他打量一眼蘇長卿：“姑娘準備帶小兄弟找誰拜師去啊？”

蘇長卿也是初來乍到，除了月華根本不知太華山還有什麽厲害的角色，她犯愁地撓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可有什麽好主意？”

小白臉將最後的積雪掃到樹根底下，將笤帚支在樹幹上，兩手往袖子裏一揣：“橫豎我這活兒也幹完了，閑來無事可以陪姑娘逛逛，也好幫你拿個主意。”

蘇長卿聞言心中一喜：“那就多謝了！”

有了這個小白臉領路，她找起師傅來自然方便不少。就連路上碰到的太華門弟子，見到她的態度也更加客氣幾分。

小白臉先領蘇長卿二人來到東邊一處院子裏，說是拜訪精通拳法的天華前輩。

天華見小白臉帶來兩個人，有些吃驚地問道：“你這是？”

還沒等他話完，小白臉搶先朝天華微微拱手：“弟子見過天華師伯！這小兄弟是來拜師的，弟子知道您還未收徒，又喜歡機靈的，便帶來給您瞧瞧。”

天華面上微微一滯，起初蹙眉，繼而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

不知為何，蘇長卿總覺著這四個字有些意味深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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