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軒王府竹青院，蘇長卿坐在廳堂裏陪阿秦溫習功課。

說是她陪阿秦，可一見到書卷上那一堆之乎者也，蘇長卿便忍不住打起了哈欠。還沒看多一會兒，便上下眼皮打起架來。

她一手撐著下巴，腦袋不倒翁似的來回晃悠，口水流了一桌。

眼見她的哈喇子就要殷到書上去了，阿秦趕忙拿來帕子堵上，搖著頭撅嘴道：“說好陪我一起溫書，自個兒倒先打起瞌睡了！”

不一會兒，一陣若有似無的清甜香氣飄蕩進來。

阿秦近來好吃好住胖了不少，嘴也跟著刁了，一聞這味兒便知是好東西。他皺著鼻子推醒蘇長卿：“公主，你聞到什麽味兒沒有？怎麽這麽香啊？”

蘇長卿猛地醒過來，睡眼惺忪地說道：“嗯！聞到了，好像是水晶菊花糕的香味！”

“兩個小鬼的鼻子倒是靈的很！”他們正想是何處飄來的香味，便見向黎川提著一個食盒走進來，對阿秦一揚下巴，“小鬼，想不想吃？”

“想吃！”阿秦盯著食盒，傻乎乎地點頭。

向黎川把食盒遞給他：“拿去吧！”

阿秦見了吃的，馬上扔了筆，歡天喜地地抱過食盒。

蘇長卿斜一眼向黎川，陰陽怪氣地道：“哎呦，今兒個什麽日子，竟勞寧軒王親自給我送東西來？”

向黎川翻了個白眼，拂衣坐下：“莫要自作多情，這是皇上賞的，如玥有身孕吃不慣這些，便只好便宜你們了。”

只要有好吃的，蘇長卿也不在意是不是撿了謝如玥不要的東西，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她還真是無福消受了。”說著便拈起一粒放到嘴裏。

見阿秦只是饞饞地盯著糕點，卻半天不動手，蘇長卿好奇了：“阿秦，你怎的不吃啊？禦賜的東西，可比王府後廚做的好吃多了。”

阿秦指著向黎川，胖乎乎的小指頭差點就要戳到他臉蛋上了：“公主討厭他，阿秦也討厭他。阿秦不吃他的東西！”

向黎川拍掉他的小胖手：“嘿！你個小白眼狼！吃我的住我的，倒頭來還說本王是壞人！”

“有骨氣！”蘇長卿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教育他道，“但是壞人的東西不要白不要。你可以一邊吃他的菊花糕一邊討厭他！兩不耽誤！”

向黎川不可置信地皺著眉，偏過頭去不看這個大白眼狼。

“那阿秦吃了！”阿秦找到了兩全其美的法子，一面鼓著純真的大眼睛瞪著向黎川，一面不住往嘴裏塞他的菊花糕。

阿秦吃了足足大半盤，吃到肚子渾圓，窩在蘇長卿腿上直打飽嗝：“公……公主……阿秦想睡……睡覺！”

蘇長卿將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起來：“那就這麽睡吧！”

此情此情，令向黎川想起近日王府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那些閑話他也只是隨便聽聽，並不同旁人一般放在心上。

他同蘇長卿打了這麽久的交道，深知她的秉性，自然不信她會如傳言那般對年幼的阿秦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眼下見蘇長卿抱著阿秦，眉梢眼底滿是他不曾見過的溫柔慈愛，就連一貫強梗著的脖子，也願意為他彎成一個優美的弧線。她唇角淡淡勾著，鼻腔裏輕聲哼著一段悠閑的小曲兒，輕柔地拍打阿秦的後背。

向黎川冰冷無光的眼眸驀地一瞬，好像不經意間捕捉到了蘇長卿不為人知的一面。她身上泛著一圈溫暖的光暈，映照在向黎川料峭冰封的眼睛裏，反射出耀眼的光。

良久，向黎川似乎也被這種溫暖的分為沾染，聲音多了些柔軟：“你喜歡孩子？”

蘇長卿並未註意到他的變化，只望著睡夢中的阿秦淡淡地回道：“還好吧，是我們阿秦招人喜歡！”

向黎川看著阿秦圓潤可愛的眉眼，鬼神神差地說出一句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話：“想必我們的孩子，會更招人喜歡吧？”

“我們？”蘇長卿濃密的眼睫突然微微一顫，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向黎川沈吟良久，似乎在努力放下心中的隔閡：“其實，我跟你，也可以生一個自己的孩子。”

蘇長卿垂首斂眸，話中帶著意味分明的嘲諷：“寧軒王沒吃錯藥吧？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你不還視我為殺害長樂的罪魁禍首嗎？”

向黎川剛剛被融化的心漸漸又結出一層冰：“你同我說話非要如此刻薄嗎？連對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孩子你都能關懷備至，怎的就不能與我和顏悅色一回？”

蘇長卿終究沒有擡起那雙澄澈的眼眸，只是冷冷地一聲輕笑：“秋英待我至誠至真，這個不懂事的孩童尚且知道護我愛我，而你呢向黎川？你除了處處偏袒謝如玥，視我如仇敵以外，還為我做過什麽？在大婚之日侮辱妻子，一味聽信妾室讒言對我誣陷詆毀，這樣的男子，我為何要對他笑顏以待？吃飽了撐的嗎？”

蘇長卿依舊輕輕拍打阿秦，竭力壓低著話音生怕吵醒了懷抱裏的小人。她嗓音清淺低沈，卻絲毫沒有沖淡其中的譏諷、憤怒。更毫不妨礙以這樣輕柔而冷漠的方式刺穿向黎川的軟肋。

向黎川怔住片刻，良久又輕聲笑道：“好！很好！本該如此！”

他們二人之間，本就該如此冷漠敵對，他不該有什麽妄想的。

話音冷了，向黎川也走了。

蘇長卿依舊護著懷裏的小人安眠，不曾擡頭看過遠去的背影。

待阿秦睡飽了午覺，又吵鬧著拉蘇長卿出門溜達。

蘇長卿一行人溜達到一處偏僻的街角，阿秦突然指著一個方向拽了拽蘇長卿的袖子：“公主，那好像是王府的壞女人！”

“謝如玥？”蘇長卿悄悄走過去，果然見到大腹便便的謝如玥與一個男子相擁道別。

那二人分別地很快，蘇長卿只瞥到男子的側影，那人便匆匆走了。再看那謝如玥，衣衫發絲都明天有些淩亂，兀自低頭整理。

蘇長卿趴在墻邊，水粉色的唇角淡淡一勾，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秋英，還記得你說謝如玥肚子裏的孩子來得蹊蹺，興許真被你說著了呢！”

秋英厭惡地“呸”一口：“看她那副衣衫不整的樣子，分明就是與人偷情去了。她還真不知害臊，挺著個大肚子這種事都幹的出來！”

“是啊！究竟是什麽緊要的關系，竟令她不惜挺著個肚子也要見上一面？”蘇長卿眼珠間或一轉，肚子裏又多了個壞心眼，隨即對秋英吩咐道，“許久未去千金一笑看看了。秋英，你去給老俞傳個信，叫他來賭坊找我。我要與他好好商議上一，如何狠狠坑謝如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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