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皮條的王麻子被嚴刑拷打幾日，先後招出一堆零零碎碎的罪責來。什麽招貓逗狗、逼良為娼、賣人兒女的應有盡有。言而總之，但凡是些下三濫的，就沒有他沒幹過的。

拷打一番才知，王麻子不僅騙了阿秦一人。還曾以替長公主招募面首的名目，騙了足足十餘個男子的銀子。

與年少單純的阿秦不同，那些男子被騙後皆不敢聲張，更沒人敢找到寧軒王府來。他們自兒心術不正，自知是件醜時，即便被坑了大筆錢財也只得啞巴吃黃連，和著淚咽下肚去。如今聽說王麻子被官府抓起來，才紛紛來到衙門口喊冤要錢。

王麻子這種人雖然活著也是危害百姓的無賴，但蘇長卿念在他曾給阿秦買過一件衣裳的份上，便不再追究他冒犯之罪，存心留他一條活路。

可惜世事無常。哪知她才恕了他的罪，王麻子當晚就死了在了獄中。

香客來二樓。

“畏罪服毒？”蘇長卿濃密的眼睫微微一顫，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這說不通啊！我已經不再追究他犯上之責，以他那點罪狀，頂多蹲幾年大牢，又何須自盡呢？”

暮沈好看的指節緩緩敲打在桌沿兒上：“蹊蹺就蹊蹺在這。按理說，他不該有這樣的念頭。我起了疑心，便派人去查個究竟，最後確認他是被投毒而亡。”

蘇長卿提起袖子倒水研墨：“他一個拉皮條的下九流，究竟犯了何事，入了獄也要被人暗害？”

暮沈的眼珠比蘇長卿手中的墨錠還要濃黑幾分：“不止如此。昨日清早有人要塞一千兩白銀要為他打通關節，只可惜這事有你盯著，知府怕惹怒了你，才沒敢放人。哪知到了晚間放飯的時候，獄卒便發現王麻子死在了牢裏。”

一截袖子滑下來，蘇長卿擡手重新卷了上去：“早上賄賂不成，這麽巧當晚王麻子就被人殺了。你說賄賂和殺人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暮沈聲音淡淡的：“我也有此一問。若是真的，此人拿的出一千兩白銀打通關系，一計不成，又能在獄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王麻子殺了，必定不是尋常之人。”

墨汁攤成一片，蘇長卿放下手中墨錠道：“一個下九流的騙子，能和什麽厲害的人物勾搭在一起呢？”

“無論他是誰，想必都是聽聞你過問了此事，怕王麻子將他的秘密抖落出來。救人不成，便殺人滅口。”暮沈幽幽地道。

蘇長卿覆又擡起毛筆，蘸滿了墨汁在宣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幾個字：“那人算是弄巧成拙了。他不動手還好，一動手反倒露餡了。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事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

暮沈抿嘴道：“交給我吧，保證給公主辦得妥妥帖帖。”

話畢，他起身來到案前瞧蘇長卿的字：“公主最近的字十分有長進。”

“是吧是吧！”蘇長卿美滋滋地欣賞自己的傑作，表情十分嘚瑟。

從前的傻長卿是個自小不通智的，自然也未曾識字。穿越過來的蘇長卿雖然識字，也寫的一手好書法，但落在古人眼裏便成了孩子塗鴉，十分拿不出手。她便趁著俞知杉教導阿秦功課的時候，也跟著偷學起來。

阿秦從外頭跑進來，抱住蘇長卿的手臂搖晃：“公主，你們聊完沒有？阿秦都困了！”

“今日的功課做完了沒？”蘇長卿忍不住掐一把他滑嫩的小臉。

阿秦踮著腳尖，得意洋洋地道：“做完了，俞老板還誇我聰明呢！”

從外頭進來的俞知杉聞言，難免拆他的臺：“聰明是聰明，就是心眼多了些，讀個書還總要跟我討價還價！”

蘇長卿誇張地張著嘴：“小阿秦你厲害了，居然敢跟老俞討價還價！你可知從來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哪有人算計他的時候？仔細他把你賣了，你還要替他數錢呢！”

聽著蘇長卿的明誇暗諷，俞知杉也揶揄回去：“公主擡舉，要賣還是賣你，你比較值錢。”

阿秦聽說俞知杉要賣人，忙把蘇長卿護到自己身後：“那還是賣我吧，不許賣我家公主！”

暮沈笑眼望著阿秦，用肩膀碰了碰蘇長卿：“瞧瞧！小家夥真會疼人！”

也不知怎的，阿秦打心眼裏不喜歡暮沈。他努著嘴對暮沈奶兇奶兇地道：“你看什麽？整日戴個嚇人的面具，阿秦才不怕你呢！”說著一把推開暮沈，硬生生擠到他和蘇長卿中間，抱著蘇長卿便不肯撒手了。

蘇長卿看得瞠目結舌，也不知阿秦若是知道自己方才推的是大夏太子，還會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見阿秦開始揉眼睛，蘇長卿把秋英叫過來：“阿秦困了，帶他去睡覺吧。”

阿秦拉住蘇長卿的手，怎麽也不肯離開：“我要公主哄我！”

蘇長卿嘆氣：“你先去睡，晚上我再哄你。”

“不嘛！”阿秦不樂意。

正當蘇長卿無法時，暮沈一把攬住她的腰，揚起下巴向阿秦示威：“你若是再不聽話，我就把公主帶回家哄我睡覺去了！”

這話甚是管用，阿秦果然把手抽了回來。

蘇長卿臉上驀地一紅，強作鎮定地對阿秦道：“快去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多睡才長得快呢！”

阿秦狠狠瞪一眼暮沈，撅著嘴不甘心地隨秋英出去了。

俞知杉往蘇長卿腰上的手瞥一眼，也知趣地退下。

暮沈望著懷裏的蘇長卿，輕聲提醒道：“那個阿秦，你倒是真心待他！只是你這樣寵他，他恐怕會誤會。”

“誤會什麽？”蘇長卿不解道。

暮沈說道：“你可別忘了，他從小立志成為你的面首。這念頭一旦長成，今後可就不容易根除了。”

蘇長卿笑了，不以為意道：“等他長大了我都成老姑婆了，哪還有那層顧慮？”

暮沈目光灼灼，不容她話中馬虎：“男子十五歲即可成婚，他如今十一，頂多再過三四年就長成大人了。你那時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青春正盛，風韻初露的時候。你確定他不會對你心存念想？”

蘇長卿仍舊是笑：“怎會，我當他是弟弟！”

卻被暮沈反問：“你當他是弟弟，他可當你是姐姐？那個小家夥吃起醋來，倒是比個男子還要厲害。”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蘇長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良久才反應過來什麽，笑容有些得意，“暮沈，你醋了？”

暮沈故意長長嘆了口氣：“你們同吃同住，夜裏還脫了衣裳抱著他唱搖籃曲。饒是個沒長大的毛頭小子，我也容不下他。”

說起同吃同住，蘇長卿突然想起太子妃夏氏，不禁也起了醋意：“那你和太子妃不也是一樣？”

聞到她身上的酸味兒，暮沈低笑兩聲，另一只手也環住她的腰肢，將她緊緊抱在懷裏：“真是冤枉！我與夏氏從來都是分房而睡。況且莫說是同桌吃飯，就連大婚那日的交杯酒我都不曾與她喝過。哪像你們這般親密！”

聽他如此說，蘇長卿嘴角忍不住甜甜上揚：“怎麽？你們一大一小要在我面前爭寵嗎？”

暮沈將臉埋在蘇長卿的脖頸間，沈浸在她清新的發香中。他話音低淺，隱約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我自然不願意跟別人爭寵，所以還請公主早日將阿秦送走吧。”

蘇長卿猶豫一下：“他無依無靠的要送到哪裏去呢？暫且先在我身邊留一兩年，等他再懂事一些，便替他謀個好出路。好不好？”

暮沈哀嘆一聲，委屈道：“好，都聽公主的。那我只好再忍耐一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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