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蘇長卿吃得甚是反常。平日裏，不管宴上發生何事，她都能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地埋頭扒飯，今日卻是什麽山珍海味都難入她的口。

“你是怎麽了？胃口不好嗎？”向黎川見她拿著筷子來回撥弄碗裏的米飯卻始終不吃，夾起一塊魚肉剔幹凈刺放到她面前。

蘇長卿試著咬一口鮮嫩的魚肉，味蕾頃刻被一陣鮮香填滿，卻莫名地哽在喉嚨間久久不能咽下。蘇長卿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味同嚼蠟。

她放下握得微微變形的筷子，沒什麽精神地搖搖頭：“許是身子還沒養好，有些反胃。”

就連太後都看出她今日的一反常態，不由得出聲詢問：“長卿，你怎麽了？”

蘇長卿下意識朝暮沈撇去一眼，見他熱絡地環抱美人，掩不住的一派春風滿面，只得低下頭，斂了眸中的一片黯淡：“回稟母後！兒臣久病初愈，沒什麽胃口，想到外頭松口氣。”

“去吧！”太後應允道。

蘇長卿從宴上出來，順著甬道慢悠悠地信步閑逛，隨手折來一支柳枝，悶悶地在地上抽打。

秋英一聲不響地跟在後頭，終於也看不下去了：“公主，您還好吧？”

蘇長卿一甩柳條：“好得很！”今兒個這大好的日子，她有什麽不好的呢？

秋英知道她是口是心非，嘆了口氣上前勸道：“公主，事已至此，您還是趁早和太子殿下斷了吧。”

聽見她這突然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蘇長卿心思一沈，偏頭問道：“什麽斷不斷的，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秋英神情懇切：“奴婢雖然愚鈍，但見太子在您生病時衣不解帶不敢合眼地照料在側，饒是奴婢再笨，也瞧出他的心思了。公主，您與太子殿下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您可是他的姑母啊！”

“姑母！哼！”蘇長卿呼出的冷哼明顯帶著不屑。

她原本就不在乎這些。

什麽母子、兄妹、姑侄，於她而言都不過是一個尋常的稱呼，本就毫無幹系。即便是同父異母源同一脈的皇帝，流淌於他們二人身體中的蘇氏血脈，也早已冷透了。更何況並無絲毫血脈淵源的暮沈了。

思及此，蘇長卿又有些不忿。

赫連暮沈是什麽人，憑什麽讓她心郁難耐？

“是不是姑母又如何？如今他已經有了一位貌美的太子妃，今後我們二人，兩不相幹！”她有些賭氣地道。

“公主說的極是！”聽她如此說，秋英心中安慰不少。

蘇長卿離席後，謝如玥不再對於瀟的擠眉弄眼視而不見。她悄悄看一眼向黎川，見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朝於瀟遞了個眼色，慢慢從席間退了出去。

於瀟隨後出來，二人來到假山後頭私會。

謝如玥警惕地朝四周看一圈，皺著一張臉，語氣頗有些責備：“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當著王爺和蘇長卿的面還不老實？是巴不得事情敗露嗎？”

於瀟淫邪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嘴角微勾：“恭喜謝夫人，終於如願以償，喜得麟兒！”

聽見這句恭喜的話，謝如玥笑容卻有些勉強：“於將軍說笑了！都還沒生出來，哪裏知道是男是女呢！”

於瀟卻認定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定是個男嬰，話中分外篤定：“不會錯的！我於瀟的種，一定是兒子！”說著，擡手覆在她肚皮上。

謝如玥慌忙推開她的手，冷色斥道：“於瀟，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這裏是大夏皇宮，仔細掉了腦袋！”

這話顯然嚇唬不了於瀟，只見他朝外頭做了個請的收拾，笑著道：“掉腦袋，好啊！那就看看，若是向黎川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於瀟的，你的腦袋還能不能留著？”

謝如玥摸著肚子，緊咬下唇：“於瀟，你究竟要幹什麽？要害死我們母子嗎？”

“謝夫人肯承認就好！”於瀟笑容裏透著得逞的意味。

他眼珠滴溜溜地打量在謝如玥的身上，口中嘖嘖：“我說你前陣子剛撂下話要一拍兩散，怎的沒過多久又回來找我了？原來是找我借種的！”

原來謝如玥替向黎川擋刀覆寵後，向黎川雖仍對她寵愛有加，二人之間的芥蒂卻難以消除。向黎川心中別扭，鮮少與她同房。謝如玥自知向黎川對她情誼再不比從前，若要固寵只能指著自己這張肚皮。

她急於爭寵，最後竟然心生一計，又轉頭回去找了於瀟，借他懷上了這個孩子。

於瀟也並非傻子，見她揚言分手後沒過多久又甜言蜜語來尋他，房事上比往日更殷切體貼，心中早已生疑。又突聞她有了身孕，便知她算計了自己：“謝夫人，你可不能卸磨殺驢啊！這孩子可有我的一半！”

謝如玥咬著牙，揪著他的脖領低聲威脅：“你記住了！這孩子是向家的骨血，與你沒有半分關系！”

於瀟舉起雙手，從善如流地笑道：“好好好！反正讓寧軒王替我養兒子，也很痛快！只是我近日囊中羞澀得很，謝夫人不該有點表示嗎？”

謝如玥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摔在他臉上：“拿去！別再來找我！”

於瀟撿起散落一地的銀票，舔了舔手指點錢：“莫要以為這麽點就打發我了。咱們路還長著呢，今後都要無休無止地糾纏在一起了！”

……………………

謝如玥回席時，被蘇長卿瞥見一截衣角。蘇長卿蹙了蹙眉尾：“那不是謝如玥嗎？她怎的一個人呆在這兒？”

“奴婢也不知道！”秋英搖搖頭，又道，“公主！不知怎的，奴婢總覺著她這一胎懷得有些蹊蹺。”

蘇長卿深以為然，讓她繼續：“說來聽聽。”

秋英道：“聽承歡院的丫頭說，王爺雖歇在謝如玥那，卻極少再與她同房。您說她先前承寵了一年有餘都沒懷上，這回怎的這麽快就有了呢？”

“你說的不錯，我也有些好奇。”蘇長卿將手裏的柳條折斷了扔到一汪池水裏，眸光隱隱發亮，“咱們且留意著看看，中間究竟有什麽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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