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老三恍然記起蘇長卿的身份，一時慌亂不已、語無倫次，“你怎麽？我不是……我……”

他音調越來越高，吵醒了睡夢中的謝如玥：“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老三尋聲朝謝如玥看去，又是一陣目瞪口呆。

謝如玥不耐煩地瞪那老三一眼，又合上眼皮打算重新入夢。覆而又猛地睜開雙眼，亦是大驚失色。很顯然，她也認出了此人。謝如玥心裏咯噔一下，偷偷瞧一眼目光玩味的蘇長卿，繼而又故作鎮定地轉到另一面休息。心中卻在打鼓。

蘇長卿見狀，便知謝如玥曾與那兄弟三人見過面，二人必定是相識的。她眉梢一擡，瞧著老三戲謔道：“看來你們倆是舊相識啊？”

老三連連擺手否認：“不不不！我不認識她，聽都沒聽說過玥側妃這個人！”

另一頭的謝如玥聞言暗罵他是個蠢貨，竟然不打自招！

老三知道自己失言了，牢牢閉上嘴不再吭聲。蘇長卿目光在謝如玥和老三之間流轉，暗自記下一筆，容後再提。

不一會兒，天色已然大亮。眾人紛紛醒了。

一束明亮耀眼的日光從窗口射進來，投在蘇長卿冰涼的雙手上，讓她整個人多了些暖意。她擡起手掌，將刺目的光擋在外頭，只容幾道稀疏光線從指縫間流淌出來：“老俞，還真叫你說著了，果然是撥雲見日呢！”

外頭忽而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鐵門被人打開，張嘯虎面含怒容地踱步進來，對守衛問道：“這裏可少了人？”

“回當家的，昨日死了個小廝。”回話那人正巧就是昨日打死小廝的那個守衛。

張嘯虎往人群裏掃去一圈，並沒看見他說的小廝：“屍首呢？”

那守衛答道：“從窗子扔下去了。當家的放心，別說那人當時已經死了。就算還剩一口氣，掉進這麽急的清離江裏，也是活不成的。”

“死了？我看那小廝根本就沒死！”張嘯虎話中隱隱含著一股盛怒。

“沒死？怎可能？是小的親眼看見的！”那侍衛不相信地辯駁道。

張嘯虎瞇起眼睛，繼續說道：“不僅沒死，他還把官兵領到大門口了！”

“什麽？這……當家的，我……！”侍衛自知闖了大貨，驚恐萬狀地想要替自己辯白。

可那張嘯虎根本不聽他解釋，橫過長刀眨眼便將那守衛的腦袋削了下來。血葫蘆落到人堆裏，在地上滾了一圈，引得眾人倉皇躲避，接連驚呼。那顆血粼粼的腦袋還保持著方才雙眼大張的模樣，像是沒料到自己會是這麽個下場。

蘇長卿微微蹙眉躲開，拍掉衣上雜草：“一大清早當家的就發了這麽大火，許是向黎川來了？”

張嘯虎冷笑道：“不錯，山下帶兵主帥正是向黎川。你以為他能救你出去嗎？我勸你不要妄想！”他一把從人群中拽起謝如玥：“聽聞向黎川最寵愛你這個側妃，可是真的？”

“不，不是的！”謝如玥嚇得花枝亂顫。

張嘯虎可沒那麽容易被糊弄過去：“我看倒像是真的，那你便隨我來吧！”話畢將謝如玥拉出門去。

待張嘯虎離開，昨日大罵蘇長卿的小廝說道：“聽張嘯虎的意思，小凡沒死？”

他口中的小凡，就是昨日被俞知杉拋下清離江的年輕小廝。

另一個小廝差點喜極而泣：“不僅沒死，還找人來救咱們了！”

一位公子朝蘇長卿看一眼，打算出來主持公道：“看來昨日是你們錯怪公主了。”

先前說話的那個小廝不解道：“公子何出此言啊？”

那公子解釋道：“恐怕長公主早已想到此法，便叫那個年輕小廝故意惹怒守衛，引劫匪對他動粗，繼而裝死。長公主趁機將他扔到江裏，這才叫他逃出此地，找來援兵。長公主不可謂不用心良苦！”

那小廝想明了前因後果，自知冤枉了蘇長卿，便哭著朝她叩頭：“是奴才錯怪長公主了！”

蘇長卿朝他無所謂地擺擺手，繼而對俞知杉道：“小凡果然沒讓我失望。”

那小凡自小在江邊長大，在水裏比在岸上更靈活多變，是個天生的“水鬼”。饒是如此，蘇長卿也未抱有萬全無憂的心思。畢竟江水洶湧湍急，小凡年紀尚小，極有可能送了命。

但若不如此，便只剩一個死字。蘇長卿沒有第二個法子。

幸好！幸好！

……………………

張嘯虎拖著謝如玥來到高臺之上，與向黎川隔空對峙。

謝如玥一見向黎川，瞬間淚眼婆娑，哭成個淚人：“王爺救我！”

盡管向黎川未穿盔甲，仍舊隱隱透著氣貫長虹之勢。他端坐在駿馬之上，身姿挺拔雄偉，凜然冷峻，身後立著數萬尖兵，聲勢浩大。他只微微一個擡眼，便藏著雷霆之勢。

亡命狂徒如張嘯虎，也不由得為之一顫。他擡起缺了一根指頭的左手，目光怨恨狠毒：“向黎川，這筆賬咱們可要清算清算！”

向黎川看見衣衫襤褸，梨花帶雨的謝如玥，大抵猜到些她的遭遇。恨不得立時剝了張嘯虎的皮，挫骨揚灰。可如今大敵當前，當著眾將士的面不宜表露兒女情長。他緩了口氣，嗓音略顯低啞：“是該算算，如今你的手都伸到我寧軒王府裏頭了。看來本王當初就該砍你一雙胳膊！”

張嘯虎仰天長嘯：“哈哈！好！有本事你就來啊！洞口就在你眼前，隨時恭候你的大駕！”

向黎川望著不遠處的洞口，眉頭微蹙。張嘯虎這處狼窩建在半山上，山路陡峭難行，石塊遍野。山頂視野廣闊，有劫匪搭箭矚望，極是個易守難攻的地界。加之山中押著幾十名人質，實在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向黎川不理他激將，勸道：“張嘯虎，如今你錢也到手了，還不趕緊將人質放了？非要與整個京城權貴結怨不成？若是非要如此，即便你能逃脫出去，也要過著被眾人追殺的日子，惶惶不可終日。”

張嘯虎挑眉：“寧軒王放心，我不會自掘墳墓。與張某並無恩怨的人，時候到了自會放出來。”

向黎川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那你不想放的呢？”

張嘯虎笑容陰邪，抹了把下巴上的小胡子：“那就要看王爺你的意思了。謝如玥，你的命能留與否，可都在你家王爺的一念之間。還不快求他？”

“王爺！如玥求你，求你救救我！”謝如玥聞言，哭聲更甚，攪得向黎川心如刀割。

張嘯虎高聲喝道：“向黎川，還不退兵？”

“退兵？這不可能！”向黎川目光冷然堅決，不容置疑商榷。

“王爺！”謝如玥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快瞧瞧，這就是你的好王爺！”張嘯虎勾著謝如玥的下巴，言語嘲笑。繼而對向黎川道：“你有骨氣，那就等著給她收屍吧！”他說著提起長刀就要朝謝如玥胸前插進去。

卻聽見向黎川高聲質問：“張嘯虎，可知你比我差在哪兒？”

張嘯虎動作遲疑了一下，終究將刀放下：“差在哪兒？”

“咱們不提旁的，單在做男人這一條上，我向黎川刀下從未死過女人。你好歹也算半個梟雄，只敢拿女人撒氣不成？”向黎川言語不屑，嘴角輕蔑地上挑。

聽他如此說，張嘯虎張嘴就要罵回去，卻忽而察覺出幾分不對。

向黎川是萬不能攻山的，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放他離開，如此才能保全人質的性命。可他眼下既不打算攻山，又不肯退兵，何須在此浪費唇舌呢？他到底在籌謀些什麽？

思及此，張嘯虎臉色陡然一變：“不好，調虎離山！”

張嘯虎猜得不錯！就在向張二人在外頭對峙時，牢房裏也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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