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玥趕忙用帕子蒙住臉，哭聲淒慘地躲到向黎川懷裏：“王爺你瞧！公主不僅毒害妾身，現在還來取笑我！如今如玥這副樣子，哪還有顏面伺候王爺。死了算是解脫！”說著還作勢去撞床柱。

向黎川忙將她拉回懷裏，輕拍後背以作安撫，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他才一日不在府中，蘇長卿就秉性難改把王府鬧個底朝天，還把他寶貝如玥害成這副鬼樣子。叫他如何不生氣！

他看著捂著肚子就快笑得滿地打滾的蘇長卿，心中更對她生氣幾分：“你這罪魁禍首，竟然還笑得出來！”

“這話從何說起啊？”蘇長卿笑累了，靠在椅子上撲騰著兩只手給自己扇風。

若非懷裏還有謝如玥要安慰，向黎川此時已經在掐蘇長卿的脖子了：“還跟我裝蒜，我前腳剛離開王府。後腳你就將如玥推進湖中差點淹死，而後還嫌不夠竟然在燕窩中下毒，害得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蘇長卿頗為認同地點點頭：“我同意最後一句話！”謝如玥眼下的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忒解氣了！她又補充道，“可剩下那兩樁案子我可不敢認！”

“做都做了，還有什麽不敢認的？”向黎川冷哼道。

蘇長卿找了張椅子坐下，支著腦袋慵懶地擡了擡眉眼：“一則，是她先出手推我，我逼不得已為求自保才反將她推開。誰知她跟個紙人似的一碰就倒，自己不會水還偏往湖心裏栽！”

謝如玥聞言擡起頭，瞪著一雙鼓滿血絲的眼睛爭辯：“你胡說！明明是你拽著我的衣裳把我扔進去的！”

蘇長卿輕笑一下，另一只手向周圍一掃：“誰看見了？有證據嗎？空口無憑就想冤枉我？那我可不依！”

繪春急忙上前道：“奴婢看見了，是公主親手把側妃和奴婢扔下湖的！”

蘇長卿看也不看她一眼，冷聲道：“你是謝如玥的親信，自然要替她說話。因而，你的話不可信。”

謝如玥不甘心地瞪著雙眼，卻是半句話也辯駁不出來。蘇長卿做的滴水不漏，她上哪兒找證據？

“二則！”蘇長卿指節輕扣桌案，輕緩而有力，“昨兒個那碗血燕是我吩咐下人取來給我喝的。我知你是宮女出身，沒用過什麽好東西，見到禦賜血燕一時走不動道也是情理之中。卻沒料到你如此不懂規矩、蠻橫無理，偏偏從我侍女手中搶東西。這不，現世報了吧！怪只怪你自己貪嘴！”

向黎川怒不可遏：“你倒會強詞奪理！全推到如玥的身上！”

“向黎川！”他嗓門大，蘇長卿比他更大。蘇長卿的嗓音低柔清冽，猛地提高音調宛若突而高懸的琴音。清冷的眸子泛著一層與生俱來的威嚴，那份威嚴越是克制，越是懾人。越是輕描淡寫，越是難以忽視。

向黎川看著這樣的蘇長卿恍然間有些愕然，他冷若冰霜的瞳孔中忽而炸開了一道裂痕。那層面紗之下迸發出的些微光芒，刺痛了他的眼。

蘇長卿一震木桌，橫眉道：“你偏心也要有個度。那碗血燕明明是謝如玥自己要喝的，她偏要搶我東西，我有什麽法子？”

她這一掌，震得水從跳起的壺蓋裏溢出來，淌了一桌一地。蘇長卿挪開支在案上的胳膊，不緊不慢地問道：“如玥寶寶，我問你，昨日秋英可與你說過這血燕是替我取的？”

“說過！”謝如玥不太情願地答道。

“那血燕可是你自己從秋英那裏搶過來，當著她的面喝得幹幹凈凈的？”蘇長卿繼續問。

“是！”謝如玥咬牙。

蘇長卿兩手一拍：“這不就結了！”事實經過很清楚，謝如玥如何也找不出破綻為自己辯白。

蘇長卿抿嘴淺笑，這一招叫請君入甕，願者上鉤。若非謝如玥自己沈不住氣，太過爭強好勝，她這一招也不會輕易奏效。

“不對……”謝如玥明明知道其中必有蹊蹺，卻如何也說不出來，“無論如何，我的確是吃過你這碗血燕才變成這樣的。蘇長卿，你休想撇清關系！”

蘇長卿深以為然地道：“我當然撇不清關系！這下毒之人分明是沖著我來的。說到這個，我還要多如玥妹妹替我擋災。若非你因妒生恨搶了我這碗燕窩，現在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便是我了。”

她冷眼瞥向久未吭聲的向黎川，質問他道：“向黎川，你府上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紕漏，是不是該徹查下去？”

盡管向黎川十分不願認同蘇長卿，卻也不得不點頭：“的確應當徹查。”下毒之人潛伏在側，實在令他寢食難安。

“不能查！”謝如玥驚呼攔道。

怎能讓他查下去？這其中盤根交錯的枝節裏有不少都連在謝如玥自己身上。若是順藤摸瓜徹查下來，勢必會牽連自身。到時豈不是大禍臨頭！

謝如玥方才還嗚呼喊冤地要向黎川為她做主，眼下卻忽而改了心意。這下向黎川被她繞糊塗了：“為何不能查？”

謝如玥語焉不清，心思一轉慢慢在腹中編排借口：“如玥想……此人不過是一時糊塗，不是什麽罪大惡極之人。況且這藥未能致死，說明此人尚有良知。不如咱們放她一馬，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放投毒之人一馬，便是放謝如玥自己一馬。

向黎川聞言，對她又多了不少憐愛疼惜：“如玥果然心胸寬闊、推己及人。既你如此說了，便給那人一個悔過的機會好了。”與這般人善心美的謝如玥相比，蘇長卿在向黎川的眼裏只剩下蠻橫無禮、刁鉆任性，猶如市井潑婦了。

蘇長卿看著謝如玥明明有口難言，還不得不偽作良善息事寧人，不禁口中嘖嘖。還真是打碎銀牙往肚子裏咽啊！她佩服地點點頭：“好個人美心善的玥側妃啊！當真是賢良淑德的典範。”

這就叫自食惡果！看來謝如玥不只臉腫了，腳也被自己搬起來的石頭砸腫了。

蘇長卿隨意地聳聳肩，慢慢往門外走去：“既然連妹妹都不打算追究了，那我也無甚所謂。事了了，我就接著回去睡回籠覺啦！”

末了，她剛要邁過門檻又扶著門框笑盈盈地回頭望去，對著謝如玥意味深長地道：“謝如玥，吃一塹長一智。今後且記住了，我的東西不是你想搶便能搶的。”

在蘇長卿這裏，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劃不來的買賣。滴水之恩湧泉，折辱之仇命還！這一切，不過剛剛開始。

謝如玥郁恨難消、有苦難言，漸漸攥緊帕子一字一句咬得極重：“公主慢走！今日之事，如玥改日必當登門致歉！”今日的仇，她謝如玥絕不會輕易罷休！

蘇長卿眉眼上揚，亦是不輸半分地回敬道：“好啊！我等著你！”

……………………

入了夜，謝如玥好不容易勸走了依依不舍的向黎川，來到銅鏡下瞧看自己的傷勢。男人難有不愛如花美眷的？她自然不能讓向黎川對著自己這張惡心的臉。

繪春將玉珠帶進來：“側妃，人來了。”

謝如玥目光兇狠，轉過頭反手就是一巴掌：“賤蹄子！聯手蘇長卿那個賤人害我！”她手裏正握著根簪子，尖銳的簪尾在玉珠脖頸上劃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把這個狗東西扔出去，剁碎了餵魚！”謝如玥吩咐道。

抖若篩糠的玉珠嚇壞了，哭喊著磕頭求饒：“玥側妃饒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冤枉！”謝如玥又回手一個巴掌，揪著她的脖領道，“這藥除了你我不曾給過別人，如今卻落到我自己身上了。你還敢喊冤！”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玉珠幾乎泣不成聲，拼命扒著門框不讓小廝把她拖出去，“昨日……公主命奴婢去取血燕……奴婢見是個下藥的好時機，趁機投了整整一包藥沫……可中途被秋英叫走，根本不知這血燕最後會落到您手裏啊！是巧合……巧合啊！”

謝如玥看她樣子不像作假，沈吟半晌朝小廝擺了擺手。

玉珠死裏逃生，跪行著朝謝如玥爬來：“謝側妃不殺之恩！”

謝如玥端著她的下巴，輕聲問道：“她可有懷疑你？”殺死一個不起眼的奴婢對於謝如玥來說如同拍死一只蚊子。但她打算先留著玉珠這條賤命，興許還有別的用處。

玉珠思忖片刻，隨即回道：“奴婢看著，公主雖不再似從前那般重用奴婢，但還是有些信任的，否則也不會命奴婢去取燕窩。”

玉珠這話說得不盡不實。她心中自然清楚，蘇長卿已經不再對她存有幾分信任了。否則怎會處處提防，只讓她做些粗使夥計。可玉珠也不是沒心眼的，知道自己抓著謝如玥的把柄，若自己沒了用處，謝如玥會毫不猶豫將她殺人滅口。為求自保，她便編出這套說辭來。

謝如玥滿意地點點頭，終於松開鉗在玉珠脖頸上的手：“這次先饒你一命，可要記得將功補過！下一回，我要讓蘇長卿生不如死！”

忽明忽暗的燭光下，謝如玥臉上的笑容異常恐怖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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