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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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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刺殺像是一個序曲,至那日之後, 時不時就會來一次。

刺客跟命不值錢一般, 一茬茬的來,又一茬茬的倒下, 源源不斷,絡繹不絕。

開始元寶還覺得膽戰心驚, 但人的膽子都是磨礪出來的, 現在他甚至能在一場打鬥以後面不改色的繼續吃飯。

說起來,那日黃尋還倒黴的不知道被誰敲了一把, 給敲暈在了船艙裏,楞是事情都處理幹凈了, 才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爬了出來。

後來聽說這事,疑神疑鬼的把周圍的人都懷疑了一遍, 也沒找出是誰幹的。

倒是陽華聽說了此事, 估計是和下屬打了招呼,後來倒是沒人再敲暈他了。雖然他每次在刀光劍影中都幫不上什麽忙,最多清理下戰場而已。

這越發讓他對少爺這個新結識的朋友擔憂。這都是什麽人啊, 一天到晚被人追殺。總覺得不像個好人!

刺客一波波沒完沒了, 陽華這邊卻是在純消耗, 元寶都不知道他們這條船裏到底裝了多少人。不過,到後來顯然有些支持不住了。

那一次不知道是來的人太多, 還是來人身手太厲害,竟然突破了外圍的防線!陽華為了護著元寶,手臂上被刺了深可見骨的一劍。

鮮血瞬間染紅了元寶的眼, 元寶猛地睜大了眼睛,在陽華給他檢查是否受傷時,猛地抽過了他手中的長劍,在所有人措不及防之下,猛地往地上那個已經被陽華的下屬圍殺至死的刺客身上刺去。

“噗嗤,噗嗤,噗嗤…”一連十多下,所有人都驚呆了,最後還是陽華覺得元寶的狀態不太對,猛地一把從後面過去一把摟住他,輕聲安慰,“元寶,別怕,別怕,我沒事的,我沒事…”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安慰聲起到了作用,元寶手中的劍“哐當”一下掉到地上。

而這時候,明明陽華才是受傷那人,偏偏元寶身上滿頭滿臉的血,比他的看起來嚇人多了。

陽華被元寶的樣子嚇到了,小心翼翼的把他拉了過去,拿過毛巾,給他擦拭身上的血跡。

元寶終於緩過了神,一把抓住陽華的手,緊張兮兮的看著受傷的手臂,“你,你沒事吧?”

傷口已經被下屬處理過了,但因為元寶突然出了狀況,都沒怎麽捆綁好,現在又被元寶弄出了一身血跡。

元寶顯然也看出來了,表情明顯有些自責。

陽華摸了摸他的腦袋,“快去洗洗,瞧你這身臟的。”

元寶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家夥是有潔癖的,小心翼翼在他傷處看了一遍,確定沒什麽大問題了,這才去找熱水洗澡去了。

待元寶走遠,才有下屬過來給他換繃帶。陽華看著那具千瘡百孔殘破不堪的屍首忍不住蹙了眉。

而黃尋直到這時,才被人放開,他猛地一拳往身後那人揍去,那人輕飄飄地躲開了,連片衣角都沒碰到。黃尋怒的不行,“我家少爺出事了我一定宰了你!”

剛剛他也看出了元寶的不對勁,想要過去阻止,誰知道這人竟然突然出手制住了他,還突然捂住了他的嘴,簡直有病!

青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提醒你一句,在少爺面前,最好降低你的存在感。”

黃尋氣結,元寶才是他少爺!

血腥味真的好難洗,元寶足足洗了半個時辰,熱水換了好幾桶,還是感覺身上有股怎麽也洗刷不掉的味道。最後還是陽華有些擔心他出了事,來敲了門,他才從裏面走了出來。

元寶正是長身高的時候,不過半年時間,又竄了一個頭。而且因為身高的極速增長,身材被拉得越發纖瘦單薄。

也不知是不是陽華敲門聲催的急了,元寶出來時,身上的水珠子都沒擦幹凈,濕潤的長發和裏衣緊貼在身上,把他那纖細的身材完全勾勒了下來。

陽華不過看了一眼,就轉過了頭,但是眼睛還是忍不住偷偷的往那邊瞄了過去。

估計也發現了陽華的眼神不對,元寶趕緊把外衣穿上。

什麽也看不到了,陽華略微有些小失望,不過終於想起正事來,“現在水路不安全,我們要改走陸路了。”

元寶點了點頭,只要能在明年春闈前趕到,他對走什麽路都不敢興趣。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突然傳來尖叫聲,“啊!!!!!殺人啦!!!”

兩人都是一楞,然後大步走了出去,就見前方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艘魚船,尖叫聲正是從上面發出來的。

一路走來,刺客都是一波波,而且估計是清過了場,想來是不願意驚動別,直到他們離開都不會碰到別的人。

沒想到這次因為耽誤了點兒時間,就有別的船行了過來,看到河裏還沒消散幹凈的血跡,自然尖叫了起來。

元寶看著那條跟被鬼追一樣往前逃的漁船,有些擔心,“沒事吧?”

陽華拍著他的手安慰,“沒事,我們被強盜襲擊,我們才是受害者,能有什麽事?不過…”

“不過什麽?”

陽華抓著他的手不動聲色的偷偷摸了摸,“不過,既然有漁船出現出現在這裏,估計附近就有城市或者村莊了。”

“嗯。”元寶點頭,也難怪這次的襲擊來的比別的時候都多。隨即他一驚,“那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們走陸路?!”

陽華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這個自是有可能,所以,我們離開的時候要喬裝打扮一下。”

看著元寶疑惑的眼神,陽華只是笑而不語。

但很快,他就知道為何陽華不願意說了。

元寶看著陽華捧在手上的羅裙,又看看他那張笑得一臉燦爛的臉,要不是看他是個傷患的面子上,都想一拳揍過去。

兩人現在正在一家人流非常不錯的客棧裏,也不知道陽華的下屬從哪裏弄了這麽兩套女子衣裙過來。

而現在,陽華正一臉燦爛的捧著衣裳,滿臉期待的看著他。

元寶:“……”

最終,元寶看了看陽華行動不便的左手,雖然滿臉糾結,到底還是進了閣間,換上了那套淺綠色的羅裙。

元寶的本就纖瘦,身高若是以一個女孩子來說,算是偏高但並不突兀那種,膚色又白又嫩,像是能掐出水來。現在只是換了一套女裝而已,連頭發都未梳,看著竟是沒有任何突兀感!

元寶才一走出來,陽華就眼睛都看直了。

元寶眉頭皺的緊緊的,看了陽華一眼,“還不去換?”

陽華可憐巴巴的擡了擡左手,“一只手,換不了。”

元寶一頓,糾結了一下,認命的走過去,接過陽華手中的羅裙,然後替陽華寬衣解帶。

陽華的呼吸一頓,他只是故意逗弄元寶的而已,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願意動手。

元寶這半年長了一大截,卻依舊比他矮了不少。從他的角度,正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翹挺的鼻尖,以及姣好的紅唇。

陽華咽了咽口水,面色微紅的轉過了頭,身體顯得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下一瞬間,元寶給他脫衣服的手一頓,擡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陽華的身子僵硬的更厲害了,聲音也幹巴巴的,“你,你不用管它…”

元寶面無表情的加快了換衣服的動作,果然沒在管那個不安分的誰誰誰。

陽華:“……”他能收回他的話嗎?

陽華比元寶高了一大截,女裝穿在身上就有些突兀了。元寶皺著眉圍著他轉了一圈,然後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然後拿起旁邊的木梳,開始給他梳起了發髻來。

陽華很是驚奇,“你還會梳頭?”

元寶嗯了聲,“我娘那比突發奇想,硬拉著我學梳頭,說是將來給我…”

元寶的話猛地停了下來,因為他突然發覺,現在說媳婦兒什麽的,好像有些不太適合,於是趕緊轉移話題,“你下屬倒是挺會買的,連胭脂水粉簪子首飾都有。”

陽華開始還等著元寶的後半句,然後元寶一轉話題他就跟著轉了思路。等元寶專心給他梳頭時,他才終於反應過來,那沒說完的後半句是什麽意思。

於是,他透過銅鏡,眼神幽幽的看著站在他身後的元寶,突然問道,“你家中,可有安排你的親事?”

元寶的手一頓,莫名想起上一世娘親和他說起長生時眉飛色舞的樣子。可,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與這一世無關。

於是,他搖了搖頭。

陽華松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問了一句,“可有通房?”

元寶的臉一黑,手中失了力度,陽華被他拉得生疼,“哎呀”叫出了聲,看向元寶的眼神委屈極了。

元寶趕緊松了手,聲音有些薄怒,“讓你胡說八道,活該!”

大概是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陽華突然就樂了,看著銅鏡裏認真給他梳著頭發的人,突然道,“我也沒有。沒有訂親對象,沒有通房,也沒有去那裏亂七八糟的地方。”

“哦。”元寶淡淡的哦了聲,“不知道誰說要帶我去青樓見識見識的。”

陽華:“……”

陽華想了半天,終於從記憶裏找出那次故意逗元寶玩兒的話,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回到那時抽自己幾把!

他連忙表清白,“沒有,我發誓我就去看看,什麽也沒幹!”

元寶剛梳好的發髻又被他弄得一團糟,連忙拽住頭發把人拽過來,“別動!”

陽華乖乖的被拽了回來,表情有些可憐巴巴的。

元寶又好氣又好笑,再次重新給他梳理。這次陽華不敢搗亂了,任由元寶給他梳理發髻,再插上釵子珠花,又認認真真的描了眉,抹了胭脂水粉。

別說,經過元寶這麽一折騰,陽華那略顯分明的菱角,也柔和了很多。頂多看起來太過英氣了點兒,倒是不會讓人一看就覺得是男人了。

陽華忍不住讚了一句,“你這手藝,倒是不錯,將來肯定很討女孩子歡心。”這話說到後來,怎麽聽怎麽覺得酸溜溜的。

元寶噗嗤一樂,“你要喜歡,以後就每天給你畫成這樣!”

陽華先是有些哭笑不得,隨即眼睛一亮,像是聽到什麽十分開心的事情一般,“這可是你說的?”

元寶:“……”難道他說了什麽奇怪了話?

兩人折騰了半天,走出去竟是連陽華的下屬都看不出來,整個下巴都快驚了下來。

陽華看著下屬那套丫鬟裝,特嫌棄,“這麽醜,出去多丟小姐的臉?好好打扮打扮去。”

可憐巴巴的下屬:“……”

這麽又當誤了半天,在陽華的挑挑撿撿下,那下屬看起來總算沒那麽不倫不類了。

元寶看著他毫不著急,詫異到,“你就不怕那些人還等在外面?”

陽華拿著團扇捂了半張臉,嬌羞到,“已經有兩波陽公子和元公子離開了,現在我們越晚走越安全。”

元寶瞬間懂了,這招就叫金蟬脫殼,一般人最多會懷疑第一波是假的,從而跟上第二波出去的人。誰又會懷疑這第二波出去的也是假的呢?

特別是,兩個少年轉眼間變成了兩個小姐,哪怕擦肩而過,估計也沒幾個人留意到。

三人就這麽雲淡風輕的,在眾多人的視線中離開了客棧,估計唯一嘀咕的,就是客棧老板了,鬧不明白自己店裏什麽時候住了這麽幾個嬌滴滴的花姑娘。

三人坐在馬車上,居然還有閑心在附近女眷比較喜歡光顧的店裏又轉了一圈,才在一家成衣店裏,一人換了一套女裝,從後門偷偷遛了。

這麽又跑了幾個地方,最後混在一群農夫堆裏出了城。

三人搞的跟做賊似的,已經從富家小姐變成了普通農夫,由元寶這個村孩子幫忖著,倒是沒有穿綁。

這下子換陽華眼睛亮閃閃滿臉驚奇的看著他了。

元寶的家事他還是知道的,當初他還打著反正都來了,順便拉攏一下前五都心思。所以另外四人的資料都是有的。

誰知道第一個就碰到了元寶,最初只是覺得他的反應有趣,才喜歡多加逗弄,誰知道逗弄著逗弄著,就上心了。

到現在,他竟然有種想和他這樣過一輩的感覺。

可是,他又害怕這只是他一時的錯覺,他舍不得那人在兩人的關系中受一點傷害。

所以,給他一點時間吧,讓他確定這種感覺不會隨著時間的流失而改變。也給元寶一點時間,讓他長大,讓他能清晰自己的選擇。

三人慢慢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又行了一段路,才見到一輛十分不起眼的,馬車停靠在樹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腳步聲,車夫擡起頭,沖元寶笑,“少爺。”

元寶忍不住感覺有些驚奇,“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從這裏過,所以提前等著的?”要知道他們的方向連他都繞暈了。

“有人通知我的。”雖然很不想承認,特別是最開始得知要和元寶分開走時,黃尋可是滿心不樂意的。不過那人再三保證很快能見到元寶,又保證絕對不會出紕漏,最重要的是,元寶也同意了,他才會答應這樣聽起來像天書的事。

偏偏,他聽著同行人的介紹,東拐西拐,又轉了不少圈,最後把自己轉暈了,才被安排在這裏等著。

其實他在元寶到達以前一直挺忐忑的,沒想到元寶他們竟然真的很快就來了。想到這裏,他神情覆雜的看著那個去掉麻布外裳,露出裏面女裝的青年。

元寶也順著黃尋的眼神,在今天一直跟著他的那個青年身上多看了兩眼。

感覺到他的目光,青年轉頭沖元寶露出個略帶羞澀而無害的笑來。

元寶三人依舊穿著女裝,就陽華的話來說,女裝沒那麽容易被認出來。

雖然元寶更懷疑他有什麽特殊癖好…

青彧這“丫頭”和元寶、陽華兩“小姐”是肯定不會出來趕車的,所以車夫這職業肯定只有貼了一個大胡子的黃尋來勝任了。

倒是青彧很識趣,只要沒什麽事都不會去車廂裏看兩人膩歪,更多的時候坐在車轅上靜靜的看著天空或路邊的風景。

當然,他是不會動手幫忙趕車的。

馬車以一種不算太快的速度往前走著,直到上了官道,才敢加快速度。

倒是黃尋很是不安,“官道,普通人是不能走的。”

青彧斜了他一眼,“讓你走就走,哪來這麽多廢話?”

黃尋:“……”偷偷瞄了一眼後面,既然元寶沒出聲,那就是默認往前了。他吸了口氣,馬鞭一抽,“駕!”

也不知道是他們偽裝的太好,還是確實沒人敢在官道亂來,一路順風水的讓人不可置信。他都懷疑那些水上源源不斷的暗殺是他在做夢而已。

甚至不久還遇見了幾個公子哥兒,竟然也是和他們同路的,人家主動邀請一起前行,他們當然不會傻到拒絕。

官道自然不是隨便走的,青彧也不知道怎麽和驛官說的,反正驛官親自出來迎接他們,還主動派官兵護送他們至下一站。

至此,他們算是確定安穩了下來。

同行的幾個青年一看這架勢,對待他們那是更加熱情了,有意無意地打聽“她們”到底是哪家小姐。

黃尋有些煩不甚煩,他又哪知這是哪家的?偏偏青彧擡著下巴,一副大家丫頭勝小姐的架勢,高傲的不行。

偏偏人家還就吃這套!認為這才是大家族的氣度。

簡直有病!

幾人就沒出過驛道,就連路上必須的采買,也是直接讓驛站的人去買的,再由青彧檢查了一遍是否有問題,才會決定是不是食用。

緊趕慢趕,依舊是沒能在第一場雪前入京。不過聽驛官說,要是天氣好,兩日的路程就能到了。偏偏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攔住了去路。

陽華捂著元寶那凍得通紅的手直哈氣,滿臉心疼,“都凍成這樣的你怎麽不說!”

元寶也有些無奈,“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冷。”他們那裏一年頂多下個幾場雪,基本都不能墊起來。誰知道這裏就下了一場而已,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白了。

他確實有些低估了這溫差,沒註意保暖,結果好像手有些凍壞了。

陽華瞪了他一眼,直接給他懷裏塞了個緊致小巧的手爐,“以後你都給我拿抱著!”

元寶看了眼滿屋子的火爐,有些無奈。但眼神卻極暖,和手中那個小爐子傳遞給他的溫度一般。

雪竟是越下越大,停留在驛站的人越來越多,元寶幾人和那幾個公子哥早就分道揚鑣了。他們也早就換回了男裝,倒是自在了很多。

元寶閑著無視,拿了本書慢慢的翻著。京城從來都是臥虎藏龍,什麽都不缺,尤其不缺各種天才。由不得他不上心。

陽華突然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驛站的仆人,就見他指揮著那人把棋盤放置在桌案上,然後揮揮手,把人趕走了。

隨即興沖沖的走過來,拿來元寶手裏的書籍,“你都看幾百遍了還看,過來下棋。對了,你會不會?”

“不太會。”元寶的眼神在棋盤上轉了一圈,顯然沒什麽興趣,正準備繼續拿回他的書來看,就又被陽華一把搶走了。

“別老是盯著看,要是眼睛傷到了看你以後怎麽辦!”陽華自己說著,腦海裏就腦補了那時候的情景,莫名就笑了。

元寶無奈,只能坐了過去。

陽華很大度的把黑棋推了過去,“你先,不用你讓子了。”

元寶眨巴了眼,“那就多謝了。我不太會下,勞煩陽大少爺讓著點兒。”

陽華大手一揮,“好說好說。”

於是元寶終於來了些興趣,執起棋子,模仿著峙玘的棋風,從一開始就大開大合殺伐果斷,直把陽華弄得手忙腳亂,嗷嗷直叫:

“不是這樣的!”

“哪有人像你這麽下的!”

“嗷!我的大龍!”

“嗷嗚!哪有你這樣兩敗俱傷的!”

一盤棋被元寶玩的亂七八糟,完全是損人不利己,兩敗俱傷的玩法,陽華看著最後的殘局,簡直欲哭無淚。

默默收拾好棋子,陽華覺得自己應該是沒自虐傾向的,估計以後是不會再找元寶下棋了。

元寶也這麽認為的。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實在太無聊了,不到晚上,陽華又把棋盤搬了過來,一本正經的說到,“你那棋藝太爛了,來來來,我教你怎麽下。”

元寶:“……”

驛站的人越來越多,聽說有人想要冒雪趕路,結果發現前面竟然山崩,把路給堵了,現在大雪封路,也沒人敢往前了。

人多了,各種事情也多了。好在他們來的早,驛官給他們安排的房間也不錯,隔得遠,也就聽不到那些亂七不糟的聲音了。

但是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是被人找麻煩了。

陽華正滿臉糾結的看著棋局,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什麽沒房間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上面這麽多的房間,就住了幾個人而已!我倒是要瞧瞧,誰這麽大臉,讓這麽多人睡大廳,他們倒是把房間拿來養老鼠了!”

陽華的手一頓,和元寶一起看向門口。

門口吵吵嚷嚷的,那個聲音怒吼,“走開!知道我家老爺是誰嗎?知道我們家姑奶奶是誰嗎!也敢攔我家小姐的路!”

“是黃尋和青彧在外面?”元寶疑惑。

陽華點了點頭,轉回頭,“來,繼續繼續,你這棋不能這麽走!”

元寶握著棋子有些遲疑,“還是出去看看吧,別弄出人命了。”

他可是知道青彧那手段的,殺人跟切瓜似的,連眼睛都不眨。可別一言不合把人給殺了。

事實上,他想多了。

青彧就靠在一邊,跟個沒事人似的,倒是黃尋是個老實人,站在那裏跟人理論什麽先來後到的問題。

元寶默默為黃尋掬了一把同情淚。

黃尋看到他們出來,可憐這麽個大漢子,都快哭了。沒辦法,誰讓來的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又不能推又不能攆的,要不是人家姑娘也顧忌著怕被他占便宜,真過來推門他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一看門開了,門外的人也看了過來。

嘖,人還真不少。

丫頭婆子一大堆,難怪黃尋無法下手。

站在最前面的是個粉色衣裙的小丫頭,看著也就十五六歲,倒是長的很水靈。看到正主出來了,眼睛一亮,正要開口說話。站在中間一直沒吭聲的大小姐卻先開口說話了。

“丫頭無狀,沖撞了兩位公子,還請見諒。”上來就先是盈盈一禮。

陽華挑著眉,歪頭靠在一旁沒吭聲,元寶只好接話,“小姐客氣了。”

大小姐一身白衣,可以看出身材極為婀娜,至於臉被白色的紗帽遮住了,到底長什麽樣看不真切。

不過,聲音倒是極好聽的,婉轉又柔和,跟唱歌似的,“吾乃禮部尚書顧卿之女,前些日子外出訪親,沒想到耽誤幾日,就遇上了大雪,被迫停留於此。我一個弱女子在外,多有不便,不知兩位公子是否能行個方便,把這層客房讓於我等。我們顧家定感激不盡。”

本來,人家一個大小姐,好聲好氣的說話,元寶已經在盤算要不要把房間讓一間出去。畢竟他們幾個人就占了這麽一層,確實不太好。

結果,人家一開口,就直接讓把整層讓出去,這胃口也不免太大了。

元寶不說話了,陽華靠墻冷笑。

那大小姐正等著他們感恩戴德的離開呢,結果氣氛冷了下來。

於是,那個聲音尖利的丫頭又開口了,“知道我們姑奶奶是誰嗎?我們姑奶奶可是宮裏的淑妃娘娘!每年我們府邸收到皇上的賞賜都是一大堆!”

就這架勢,這話估計已經成了這丫頭的口頭禪,平日沒少對別人說起。而且,顯然效果也是極好的,還讓她一說完這話,就露出一副等著兩人快點兒離開的神情。

元寶有些遲疑了,畢竟一個屋子而已,真要為此得罪了什麽人,確實是不值當的。

誰知,陽華按上了他的肩,突然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禮部尚書家~我好怕怕哦!”

正當那丫頭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時,陽華的臉一沈,“青彧,送客。”

說完拽著元寶進了屋,“啪”地一下就把門給關上了。

元寶:“……”

“這樣,沒關系嗎?”元寶有些不安。

陽華聳聳肩,“沒事,這京城,還沒有敢不給我們家面子。”

元寶倒抽一口氣,難得的厲聲到,“陽華,你這話過了!”

陽華被元寶的突然生氣弄的一楞,隨即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嗯,我曉得了。”

元寶看著他不以為然的表情,不知道為何,心裏突然有了種不太好的預感。

陽華他家,似乎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大的了。

屋外又吵吵嚷嚷了一陣,最後青彧看不下去了,直接拿起劍往門邊一甩,淩冽的劍風把從那想要往前撲的丫頭面前掠過。嚇得那丫頭驚叫連連,因為後退太猛,直把她身後的大小姐和一眾丫頭婆子都弄倒了。

“哎呀”“哎呀”聲不斷,偏偏眾人擡頭看著那還在搖晃的長劍,哪怕心裏連人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過了,硬是沒人敢吭聲。

外面突然安靜下來,讓元寶有些奇怪。陽華已經興致勃勃的伸著右手拽元寶了,“來來來,繼續下!”

元寶:“……陽華,你不會是因為棋下得太爛,沒人和你下吧?”

陽華:“……”求別揭傷疤!

元寶:“……”

有了這一出,後面來的人更是不敢上三樓來找不自在了。倒是聽說那個大小姐被安排在二樓最好的房間,丫頭婆子也擠了兩間,說起來倒是有些可憐兮兮的。

但是想想被她擠出去的三個屋子的人,這可憐味兒就會變的有些意味不明了。

這麽平平安安的,又過了幾日,陽華這個臭棋簍子簡直找到了知音,每天就拉著元寶下棋。

元寶完全不用思考什麽棋局,只需要對著他的棋子各種碾壓,然後看著他那各種抓狂的表情就能樂上一整天。

而且,讓他感到安心的是,陽華的傷勢也一天天開始好轉了,並沒有惡化的趨向,眼瞅著都開始結疤了。

元寶閑著沒事,心血來潮還會下次廚。當然,廚藝是不算太好的,但陽華依舊很給面子,只要是元寶做的,都會大肆誇獎,然後認真吃完。

這倒是讓元寶有了些研究菜譜的興趣,也多了件混時間的事情。

他們不急,不代表別人不急。

據說那個顧小姐,都快把驛站給拆了,什麽夥食不行,什麽住宿又差,什麽熱水送的又慢,簡直是把這當自己家了。

黃尋閑著無聊,就把這些事打聽回來說給元寶兩人聽,尤其特別關註這位顧小姐。說完還感慨一句,“聽說,以前都傳這位大小姐溫婉賢淑美麗善良…嘖嘖,竟然就這德行,看來所謂的大家小姐都是虛有其名。”

說到這裏,黃尋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那個顧小姐的丫頭,還跑來詢問我這裏住的是哪家少爺。”

說完,他的眼睛還若有若無的往陽華那裏看了過去。

元寶沒接他的話,陽華也裝傻,繼續單手拿著棋子一臉認真的琢磨棋局。

黃尋有些小失望,一擡頭,就對上青彧那雙似笑非笑的臉。黃尋老臉一紅,他就是覺得自己少爺這朋友太神秘了,很多東西,只有知根知底了,他才不會擔心少爺會吃虧。

雪又飄飄灑灑的下了幾日,才在某天清晨停了下來。

正滿臉興奮的找元寶下棋的陽華聽到這消息時手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落子,“驛官可說,路何時能通?”

青彧恭敬的站在一邊,“路一直在修,只是因為一直下雪影響進程,驛官說只要不再下雪,最多兩日路便可通。”

陽華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開始專心研究棋局。

元寶卻敏銳的覺察到他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的樣子。

一局結束,陽華難得的沒有再纏著元寶開局。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元寶一顆顆收拾好棋子,見他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終於問到,“馬上要到家了,你不是該高興的嗎?”他記得陽華說過他是京城的人。

陽華突然撲了過來,把腦袋湊進了元寶懷裏,拱了拱,鼻間盡是元寶身上特有氣息,聲音悶悶的,“回家就看不到你了。”

元寶的手一頓。

陽華終於和他說起了他家的事,“我家的情況,有些覆雜。我暫時還不想把你卷進去。等事情明朗了…我會好好和家裏溝通的。”

陽華說的有些亂七八糟的,但元寶竟然都聽懂了。只是不知為何,明明知道陽華是好意,他還是覺得心裏微微有些堵。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

可是他們兩人,說起來非親非故,什麽關系也沒有。他確實是,無權參與。

元寶垂下眸子,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的陽華的頭發。陽華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答,偷偷擡頭瞄了他一眼,見他的臉上並無異色,這才又埋了回去,繼續吃豆腐。

“我讓青彧跟著你吧,我在京區的東面和西面都有房子,你看上哪套直接搬進去就是。”陽華閉著眼,享受著元寶指尖在他頭上的按摩。

“不用了。”

“嗯?”陽華正被按的很舒服,元寶的話他一時沒聽清。

“我說不用了!”元寶的聲音忍不住大了些。

陽華擡頭看他,眼神有些迷茫。

元寶看他的樣子,有些無語,聲音也軟了下來,“我的盤纏足後養活自己了,你不用擔心。”

陽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到底還是沒開口。

元寶也松了口氣,要是陽華真送了他房子,他若無其事的就給接了,將來他還怎麽擡頭做人?

談話可以說是不歡而散,接下來的兩天,兩人都突然沈默了下來,靜靜的等待著道路的暢通。

兩日顯然是往多了說的,不過一天半的時間,客棧裏就傳來了歡呼聲,黃尋下去一打聽,路通了。

元寶沈默的收拾東西,陽華看著他的樣子,不知為何,突然感覺有些難受,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要不,再住幾日吧?!”

元寶低頭看他,“總是要走的。”

是的,總是要走的。要是再下起大雪,又不知道要耽誤多少時日。眼瞅著,就快過年了,陽華總是要回家過年的。

於是,陽華不說話了。

安靜的收拾,安靜的上馬車,安靜的前行,陽華努力的想要找話題,結果都無果。驛官本來想要熱情相送,一看這氣氛,連話都不敢多說了。

看著車門合上,陽華突然把頭紮進元寶的懷裏,說到,“我們私奔吧!”

老實說,那一瞬間,元寶有種點頭的沖動。

然後他揉了揉陽華的頭發,“乖,別鬧。”

陽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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