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隨著陳泉一起回了黃泉院。分別時，陳泉只留了一句“明天一早，在校場等我”便轉身回了自家小院。

紅豆一邊猜測著師傅是不是要開始教導自己劍法了，一邊緩步回了房間。

回到房間的時候，林莞爾還在睡。說來，在輪回之門內的兩天，紅豆根本就沒有休息過。而且一出來，又立刻就隨著師傅去了碧落。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林莞爾鼾聲的影響，紅豆只覺得一襲困意襲上頭，竟是隱隱約約的添了些睡意。

未做多想，紅豆迅速將床鋪鋪好，衣服都未脫，倒頭便睡了上去。

黃泉院，樓千月的院落內。

客廳中，樓千月、樓千重以及剛到不久的樓愷三人，正一臉凝重的坐在客廳中。

“說起來還不都怪你，”樓千重沈著臉道，“說什麽那孩子根骨尋常，我才將她推給了陳泉。現在倒好……生生把一個靈體送給了他。”

樓千月皺眉道，“這事能怪我麽？我當初探查那孩子的時候，只知道她根骨尋常，哪裏知道會是哪門子的天生靈體。再說了，是你自己不願意收那孩子為徒，又不是我逼著你不要的。”

樓千重還要說話，卻被樓愷擺擺手打斷了。樓愷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再說這些也沒用了。如今陳泉門下，兩個輪回院後備，一個輪回院成員。一旦那倆孩子通過了測試，那咱們的情況就有點不容樂觀了。”

“如果這樣繼續持續下去，那麽……到頭來，這回音谷谷主之位，又將落於寧家人手裏，唉……”樓愷似乎對如今的狀態很是憂心，“倒當真不知道該說是寧老頭生了個好女兒，還是得了個好女婿。”

樓千月也跟著沈下了臉，一臉正色道，“爹，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要是當真讓那兩個孩子都進了輪回院，那寧家一門便占了輪回院三個名額。雖說我也不是對浩辰的實力沒信心，只是……這當真要鬥起來，只怕一拳難敵四手啊。”

樓愷沈著臉，沒有說話。

一旁的樓千重，卻是忽的臉上滿是狠厲之色，“我看，要不咱們來點狠招……趁那倆孩子還沒成長起來，就將他們……”說著，用手掌在脖子間比劃了一個“殺”的動作。

樓愷搖搖頭，“不行。寧老頭一向精明得很，難保他留了什麽後手，只等著我們去對那倆孩子不利呢。真要到了那時候，咱們樓家可就當真完了。”

“那爹你的意思是……”

樓愷沈吟片刻，隨即冷冷一笑，“逐個擊破。”

“逐個擊破？”樓千月低聲重覆了一遍，垂眸想著這話中的含義。

樓愷笑道，“那兩個孩子年紀尚小，想要除去，以後有的是機會。所以，我現在最擔心的倒是那陳允榮！”

“陳允榮資質不錯，實力也與浩辰相當。真要說起來，現在輪回院中，浩辰最大的敵手，就是這陳允榮，”樓千重點點頭，似乎很是同意樓愷的看法，“那我們該怎麽做？”

樓愷沒有答話，伸出手指，自茶杯中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緩緩寫下了兩個字。

後山，輪回之門前。

周靈機斜倚著斷崖，正悠閑的喝著酒。

遠遠的，他便看見西河垂著腦袋往這邊走，又見他雙手空空，不由喚道，“小鬼頭，老頭子我肚子餓了，我的飯呢？”

西河擡起頭，“誰叫你喝的爛醉睡著了？你的飯我給紅豆吃了。你一向不都是有酒就行了麽，哪還用得著吃飯？”

周靈機笑道，“小鬼頭，你可真會說笑。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老頭子我雖然好酒，但這飯還是要吃的。”說完，又看了看一側的巨石，“怎的，那女娃娃已經出來了？”

西河點點頭，沒有接話。而是垂著腦袋，坐到了周靈機旁邊。

“怎麽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這可不像你啊，”周靈機晃了晃酒葫蘆，看著西河的模樣，譏誚道，“難不成是被那女娃娃欺負了？”

西河白他一眼，“這世上能欺負到我的人，還沒出生呢。”說完又垂下了頭，半晌才小聲問道，“老鬼，你說人要是中了斷腸青會怎樣？”

周靈機喝了口酒，漫不經心的答道，“腸穿肚爛，骨肉化水。屍骨無存。”

“服下之後，多久會毒發？”西河皺眉道。

“這個老頭子我可說不準，”周靈機道，“斷腸青的惡毒之處，就在於他的不定性。可以是服下之後，立即斃命。也是可以等上個三五十年，才會毒發身亡。這些，全部取決於下毒者。”

“斷腸青表面看，只是一種毒性猛烈的毒藥。但說白了，其實就是蠱毒的一種。只是又與常見的蠱毒有區別罷了。”周靈機說著看了一眼西河，“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西河沒有回答，而是接著問道，“那中了斷腸青，有沒有什麽解毒的方法？”

周靈機想了想，搖頭道，“無解！”

西河聞言，瞬間臉色大變，“這——怎麽會？”

周靈機道，“其實斷腸青最可怕的不在於它的毒性，而是它的解藥。制作斷腸青，需要各種毒草毒蟲一百零八種，加上制毒者的精血為引。想配它的解藥，不僅要清楚制毒人制作它時用的分別是哪一百零八種毒物，而且，一樣需要制毒者的精血作為藥引。所以這斷腸青，除非是下毒者本人給與解藥，否則——無解！”

西河聽得此話，瞬間沈默了下來。臉色亦是陰沈得可怕。

周靈機察覺了異樣，問道，“怎麽了，小鬼頭？”

西河沈默了半晌，方才幽幽答道，“紅豆她……她中了斷腸青！”

“什麽？”周靈機聞言，也是嚇了一跳，“到底怎麽回事？那女娃娃怎麽會中的斷腸青？快些與老頭子我說說。”

西河伸手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一五一十的將今天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包括他好奇之下，偷聽到的談話內容。

周靈機聽得整件事情，臉色亦是少有的嚴肅，“你以前不是讓老頭子我替你保密麽，怎的又突然將這事告訴了寧老頭？”

西河道，“我只是覺得告訴谷主後，他大概會因為紅豆的體質，對她多些關照。那樣子的話，以後她再進輪回之地，就不會有太多的麻煩。而且，只要谷主知道了這件事，即便是被我師傅知道了，他也會因為顧忌谷主，不會輕易對紅豆下手了。”

“小鬼頭，你這樣決定之前，如何不告訴老頭子我一聲？”周靈機沈著臉道，“你以為那女娃娃的體質，是能隨便告訴人的嗎？你知不知道，要是有關她體質的事，傳揚出去，那這江湖，只怕又要大亂了！”

“為什麽？”

“你可知道，這天生靈體意味著什麽？”

西河搖了搖頭。

“傳說瓊華上仙飛升後，繪制了一幅求仙圖，意為指引世人，超脫凡塵，尋求仙道。後來這幅求仙圖，被分成了九片殘圖，落在人間各處，據說只要找齊了九片殘圖，便可進入仙道，長生不死。”

“那有人找齊了嗎？”西河問道。

周靈機灌了口酒，“百年前，曾有一個非常鼎盛的家族——莫家，在江湖上很有盛名。他們家族的人，各個功法精湛，是世間少有的高手。而且，他們家族，最大的特點便是——天生靈體！傳說莫家先祖，本是仙境入口的守門人，只因犯了過錯，被奪了仙法，貶到凡間。莫家人一生，都在不遺餘力的尋找求仙圖。目的，也不過是為了重返仙境。”

“莫家人本就對靈氣非常敏感，何況是沾了仙氣的求仙圖？所以，百年前，莫家傾盡家力，集齊了求仙圖。只是……還未找到入口，便被江湖各大門派聯合，滅了滿門。而後，各大門派為了獲得求仙圖，又展開了殊死爭鬥。死傷無數，血流成河。最後誰也沒落得好處，反倒讓好不容易集齊的求仙圖，再次下落不明，”周靈機說道這裏，似乎對那往事很是唏噓，感嘆道，“試問這世間，有哪個不想得道成仙，有哪個不想長生不死？那些地位越高、功法越高的人，往往更是畏懼死亡。”

“老鬼，你的意思是，紅豆她是莫家的後人？”西河道。

周靈機搖搖頭，“是與不是，老頭子我並不清楚。只是……她既是天生靈體，那她應該也能如莫家人一般，憑著骨子裏對靈氣的敏感。找到所有仙圖殘卷。所以，老頭子我才說她的體質不能隨便說出來。”

西河垂著眸子，良久問道，“那老鬼你就不想找到仙境入口嗎？其實早在知道她是天生靈體之時，你就可以帶著她去幫你尋找入口不是嗎？可為什麽那個時候你反而還要殺掉她？”

“老頭子我活也活夠了，再說了……”周靈機淡淡笑起來，“那仙境未必就真的比俗世要好。所以老頭子我寧可在俗世喝盡凡間濁酒，也不想去那仙境獨飲瓊瑤仙露。”

“老頭子我知道那女娃娃的出現，勢必會引起江湖爭端，所以那時才想要殺她。既可解了你的毒，又可免去爭端帶來的無辜死傷，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哪成想，你這小鬼卻那般在意她。唉……難道這就是我大哥所說的孽緣？”最後一句周靈機說的很輕，輕得有點像喃喃自語的嘆息。

“也就是說，她現在這樣，全部都是我害的是麽？”

周靈機拍拍他的頭，“說來也怪老頭子我當初沒跟你說清楚。如今，鬧得這般狀況，也有老頭子我的責任。其實……只要她能一心一意為回音谷做事，不僅不會有危險，而且，還會被寧老頭當寶貝一樣的護著。所以，你可以放寬些心。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般不容樂觀。”

“可是……”西河咬著唇，握緊手心，“真的就沒有辦法能救她了嗎？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時時刻刻都有著喪命的危險。而且，這一切還都是因我造成的。老鬼……真的沒人能救她了嗎？”

周靈機沈默良久，方開口道，“有。”

西河宛若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慌忙道，“誰？”

周靈機喝了口酒，繼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西河。

“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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