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我說——你怎麽都不說話的。”西河見紅豆一直埋頭走路，默不作聲，頗感無趣。

紅豆淡淡道，“說什麽？”

西河看紅豆一副沮喪的模樣，忽的笑道，“你不至於吧？就因為打賭輸了，就頹廢成這樣了？俗話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你要真這般在意輸贏，那你永遠都不能強大起來。”

“為什麽？”紅豆一怔，擡起頭看向西河。

西河嘻嘻笑起來，不答反問，“你知道你為什麽會輸嗎？”

紅豆搖搖頭。

西河道，“因為握劍！”

“握劍？”

“是的。你劍握的方法不對。難道你師傅沒教你怎麽握劍嗎？”西河笑道。

紅豆搖頭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到校場練劍。師傅只教了我基礎十七式。別的什麽都沒有說。”

“他不說，你就不會自己觀察麽？”西河白她一眼，“他演示你看基礎十七式的時候，你難道就沒觀察過，他是如何握劍的？”

紅豆聽著西河一派理所當然的口氣，沒好氣道，“哪有那個功夫啊。一遍下來，十七式劍法，我記都沒記住，更別提觀察師傅握劍了。”

西河聽得此話，倒是來了興趣，笑問道，“那你看了幾遍？”

被西河這樣一問，紅豆突然覺得自己看了三遍才記住這件事，分外的丟人起來。她撅著嘴，雖極不情願，但還是小聲的答道，“三遍。”

西河聞言，噗哧一聲，笑了聲來，“你竟然看了三遍才記住。哈哈，真笨。”

紅豆被西河如此嘲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再怎麽笨，都比你這個連劍法都不會的家夥強。”

“好好，你不笨。我笨總行了吧？”西河嘴上雖這麽說，但臉上的笑意，卻怎麽也止不住。

紅豆一時間是又羞又惱，狠狠推開西河。埋著頭奮力往前走著。心中只盼著能早點達到碧落院，那樣就可以不用再受西河嘲笑了。

雖然她已然用盡了全力，但背上沈重的藥簍，卻還是大大降低了她行走的速度。走了不遠，便被西河追了上來。

西河仍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怎麽，真生氣了？”

紅豆不理。

西河又道，“我不笑話你了還不行嗎？”

紅豆依舊不理。

如此三番，依舊沒有任何改觀。

西河停下腳步。看著紅豆埋頭走上前的背影，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忽的對前方的紅豆道，“餵，我說——你想不想知道怎麽握劍？”

紅豆止住步子，回過頭，滿腹狐疑的看著西河，“你願意告訴我？”

西河笑著走上前，“那是當然！”

紅豆錯誤的將他的好意理解為是對惹自己生氣的補償。加之心中早已對變強，分外的渴望，進而完全忽略了西河嘴角那抹別有意味的笑意。“那你快告訴我吧。”

西河笑道，“告訴你可以，不過……”

“不過什麽？”

“作為交換，”西河嘿嘿一笑，伸出右手食指，指指著自己的右臉頰，“你得親我一下。”

紅豆蹙著眉，一言不發的看著西河。好似下了決定，紅豆嘆了口氣。往前一步，拉近了自己與西河的距離。繼而小臉往前，靠近——靠近——直到近得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鼻息打在皮膚上的溫熱感，方才停止。

這忽如其來的靠近，反倒讓西河有些窘迫起來。從小到大，除了師傅，他從未跟任何人這般近距離的接觸過。剛剛的話語，不過是有意調侃她的玩笑。

可是現在，當看著對方離得那樣近的臉孔，感受著對方溫熱的鼻息，聞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香味。他第一次嘗到了慌亂的滋味。

她不會當真了吧？西河不禁腹誹道。

不過，就算她來真的，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吧。反正我又不吃虧。這樣一想，原本慌亂的內心倒是平靜了不少。

少女不斷的靠近，溫熱的鼻息從頰上一路蔓延到耳根。西河擡眼，看著少女漆黑發亮的眼瞳。這樣的近，近得他甚至能夠看清對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去——死——”震耳欲聾的吼聲之後。

西河一邊掏著有些發麻的右耳，一邊看著少女氣呼呼的轉身，拼命的往前走。碩大的藥簍，甚至蓋過了少女的頭頂。

望著少女的背影，西河不由松了口氣。只是在那同時，他的心底，卻沒由來的生出了一絲淡淡的失落。

要不是背上的藥簍束縛了自己的行動，紅豆真的很想揍西河一頓。

她氣呼呼的轉過身，背著藥簍，使盡全力往前走著。她想變強沒有錯，可是……那也是有底線的。

那個家夥……那個家夥……竟然要求我做那樣奇怪的事！真是可惡至極！為什麽我總遇見些奇怪的人，真是倒黴，倒黴透了！

西河三步兩步追上前，卻仍舊一副不知死活的嬉笑模樣。

紅豆懶得理他，埋頭走路，默不作聲。

西河快步走到紅豆前方，背著身子，面朝紅豆笑道，“好了好了，我剛剛只是開玩笑。你別生氣。告訴你吧，握劍的要點並不難，就兩句。”

紅豆看了他一眼，皺著眉沒說話。

“柔而不松，穩而不僵。”西河笑著說完這兩句，便回過身子，吹著口哨，若無其事的往前走著。

柔而不松，穩而不僵，是種怎樣的狀態呢？紅豆一邊揣摩著這兩句話的意思，一遍默默跟在西河身後，往碧落走。

“好了，你就送到這吧。”前方忽的傳來西河的聲音。

到這時，紅豆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然走到了黃泉碧落交界的石橋。

紅豆將藥簍卸下來，正欲離開。可是，當她看見西河瘦弱的模樣，卻不由有些猶豫起來。皺眉道，“我看我還是直接替你送過去吧。”

西河笑著搖搖頭，“不用。反正也沒多少路了。你還是早點回去練劍吧。”

想著還未猜透含義的那兩句握劍要訣，紅豆倒未再猶豫，“好吧。那我回去了。再見。”說完，轉身往回走。

“餵，我說——別忘了咱們的賭約。明早我在後山等你！”

紅豆這時才想起，她與西河之間的賭約。一想到往後還有數不清的藥要送，她不覺有些郁悶起來。頭都未擡，氣呼呼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便一路小跑著回了黃泉院。

看著紅豆逃也似地背影，西河的嘴角卻揚起了一抹愉悅的笑容。

他將藥簍背起，吹著口哨，愜意的走過石橋。行到碧落院門口。因著全面戒嚴的關系，原本空洞無人的碧落院門，今日倒是多了幾名黃泉弟子把守。

見得西河過來，那幾名弟子慌忙站直了身子，拱手行禮，恭敬道，“見過小師叔。”

西河收斂了笑容，沖那幾名弟子撇撇嘴，“我師傅來了嗎？”

“已經到了。”一名弟子答道。

西河哦了一聲，未再多言，徑直走進了碧落院。

出去中午吃飯的時間，整個下午，紅豆都留在校場獨自練著劍。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起步比別人晚，而且天賦尋常，若再不多加努力。想要變強，那只會是癡人說夢。

就像纓絡說的那樣，勤能補拙。所以，她一點也不吝嗇自己的汗水。因著，在她心裏，那個想要變強成為強者的念頭，是那樣的強烈，那樣的執著。

西河的那兩句握劍要訣，加之一下午的實踐練習。現在的紅豆，對於握劍，倒是頗為自信的。雖不能說已到完美的地步。但她卻有信心，若與西河再賭，必定不會再次輸與他。

不過，到底是頭一次這般超負荷的運動。一天下來，紅豆的身體早已是疲憊不堪。她收回木劍，拖著無力的身體，一步一步挨到了房間。其餘兩人還未回來。

紅豆踢掉鞋子，倒頭便躺倒了炕上。過度的疲憊，讓她連吃晚飯的欲望都沒有了。之前還未覺得，但躺下之後，她只覺渾身像是散架了一般。沒有哪裏不疼。特別是握劍的右臂，更是酸脹難耐。

紅豆一邊小心的捏著右臂，一邊在腦中溫習著那十七式基礎劍法。

一想著師傅明天回去校場查看她練劍的情況，紅豆就不由變得有些不安起來。

也不知道我練的到底對不對，還有西河說的握劍的要點，唉……早知道當時我就該好好觀察一下師傅是怎麽握劍的了。真希望明天不會挨罵。

紅豆睜開眼睛。只覺眼前滿是氤氳，模糊不清。她坐起身子，用力揉了揉眼睛，放眼看去。才發現四周竟是大霧彌漫，濃郁得好似化不開。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原本還有些朦朧的意識，在瞬間清醒了過來。她慌忙站起來，舉目四望。但漫天的濃郁，卻完全的阻隔了她的視線，讓她什麽也看不清。

“我這是在哪？”她撓著腦袋，站在原地，有些發楞，“我明明記得我睡在我的房間的啊，怎麽會突然來到了這裏？”

她有些不明狀況的往前走著，只是，任憑她往哪裏走，四周卻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霧。這情景，倒讓她生出了一種，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轉的感覺。

忽然，她只覺得背心一涼。卻是一道讓她心中生懼的寒意自身後襲來。這感覺，與昨日晚間吃飯時，那道讓她毛骨悚然的視線，如出一轍。

難道是同一個人？她不禁雙眉緊擰，迅速的轉過身。但身後，除了大霧，什麽也沒有。

可是即便她什麽也看不清楚。但她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在她看不透的濃霧中。有一個人，正直直的看著她。

被那視線籠罩的感覺非常的難受，就好似有人兜頭倒了她一身涼水，直從頭頂涼到腳心。

“你是誰？”她鼓起勇氣，對著霧中喊道。霧氣那樣的濃，濃稠得好似連聲音都擴散不開。

“嘻嘻……”一陣詭異的笑聲自霧中響起。

紅豆聽得笑聲，不由一怔，“你是誰，是你把我帶到這裏的嗎？”

“嘻嘻……”

紅豆握緊手心，繼續喊道，“你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你快出來！”

“嘻嘻……”

笑聲落下。紅豆只見得，眼前原本濃稠的大霧，忽然裂開了一條怪異的縫隙。隨即，一團東西，霍地自縫隙中飛出來。

紅豆下意識的伸手去接。入手觸感，柔軟光滑。好似動物的皮毛。她好奇的低頭看去。只見自己手裏正捧著一團漆黑的球狀物。

一根一根，細細長長的黑色毛發，將它包裹著。讓人看不清是何物。

這是什麽，兔子嗎？紅豆懷著滿腹的狐疑，將毛發輕輕撥開。繼而，一張慘白兮兮的人臉，自毛發中露了出來。

那人臉看見紅豆，忽的露出了一個歡快的笑容。

“嘻嘻，陪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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