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洐是餓醒了的。他昨天沒吃飯在程成樓下等到傍晚，後來也沒胃口，回到酒店就把自己扔在床上睡著了。

看了眼手機，早上七點多，可窗外暗得不像是七點多。把窗簾全部拉開才發現原來在下雨，春雨淅淅瀝瀝，整個世界都變得朦朧起來。

拿著手機錢包下樓，他也沒打傘就去隔壁的飯店吃早飯填飽肚子。正是工作日的早晨，送學生的家長披著雨披替孩子拎著書包走進來吃飯，上班族匆匆點個糍飯團再加杯豆漿拎著就走了。

等他吃飽了出了店門，站在早餐店門口發呆，不知道去哪裏，進進出出的人都覺得他莫名其妙。

短信鈴聲響起時蘇洐立馬就摸出手機看，雨滴滴在屏幕上，他正解鎖，早餐店前人來人往，不知道誰撞了他一下，手一滑手機飛了出去。撿起來的時候手機屏幕碎了，好在試了下開機了。點開看是之前在求職網站申請的工作，人家來短信讓他去面試。

也懶得去換屏，太耽誤時間。蘇洐跑回酒店打開行李箱找自己的證書和證件，擠著早高峰的地鐵去面試。

到面試的地方已經九點多了，是個新開的飯店。老板看起來才二三十歲的樣子，很平易近人，問了他一些問題，又請他去廚房現場做了幾樣東西就點頭稱讚不已。又談了薪資方面的問題，蘇洐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包住宿嗎？”

老板說不包住，但是如果他需要住的地方也可以提供，就是工資可能會少一點點。蘇洐又問少多少，老板挺厚道的，說自己家閑置的房子，要不了幾個錢。覺得各方面不錯，蘇洐正準備簽合同的時候，電話響了。

是程成。

他連忙沖老板歉意的笑笑，起身出去接電話。

“蘇洐，你在哪兒現在？”

蘇洐說在面試，準備簽合同。程成連忙說先別簽，讓他聽自己的，先不要簽。又問蘇洐中午能不能去他公司樓下等他。

蘇洐答應了，回屋子裏委婉的跟老板說，想再考慮一下。老板也沒計較，說是該好好考慮一下。

從飯店出來，蘇洐就直接按著程成發來的地址找去他公司樓下。

雨還在下，他打著把傘站樓下總覺得不太好，就在對面一家便利店買了瓶水坐下慢慢喝。

說是中午，實際上程成兩點左右才打來電話讓他上樓。於是蘇洐吃了一半的便當也不吃了，丟下筷子，跟著來接他的小宋上樓。

敲了門，程成打開門看到他就拉他進去，把門關上抱住他了。蘇洐也慢慢擡手環上他的背。

“怎麽了嗎哥？”過了好一會兒，蘇洐問道。

“沒事……”程成深呼吸了一下就放開他。問他在酒店住方便不方便，問他最近好好吃飯沒有，又說和白榆說好了，晚上讓他去找白榆，白榆給他介紹了個工作。

蘇洐伸手摸摸他臉，他看起來真的很憔悴。程成握住他手，放在嘴巴上吻了吻。

“乖。”

蘇洐點點頭，讓他快休息一會兒。程成搖頭說沒空，他積壓下來的工作多，馬上得去一個采訪，還要拍一套圖。

兩個人在樓下分別，小宋送蘇洐去白榆家，程成去工作。

白榆和鐘文晉竟然閑到在家打游戲，看到他來了白榆就把游戲手柄讓給他讓他坐下和鐘文晉玩。然後撅著屁股在櫃子裏搬出來一堆零食請他吃，又在冰箱裏拿出來飲料，不知道他喜歡喝什麽，擺了一排在他面前。

鐘文晉笑著說頭一次見他這麽大方，讓蘇洐趕緊吃，別讓他反悔了。

蘇洐知道他們是關心自己，於是調整心態認真玩游戲，不想讓他們擔心。

晚上六點左右，鐘文晉開車帶他們去吃飯。

一進去，迎賓小姐就熱情地給他們帶路，蘇洐往裏越走越驚訝於這家店的大。這是一個商廈的三樓，進去就是一個大廳，中國風的裝修很是大方。走到大廳最裏面，迎賓小姐又帶他們上樓，七拐八拐，繞了一會兒才到一個小房間裏。進去一看，就算小房間都裝修得很是精致，細節之處也都是用心。屋子裏還放著一個大缸，缸裏養著錦鯉，水面上浮著睡蓮。連燈光也是恰到好處，能讓人摒棄一切雜念好好吃飯的氛圍。

等坐下了，白榆拿起菜單放他面前讓他點自己喜歡吃的，然後自己和鐘文晉看另外一份菜單。

蘇洐翻著菜單明白了，程成說白榆介紹他來的就是這家店了。他們家價格是真的挺貴，一份炸帶魚都一百六。但也有很多菜是亮點，比如說蓮藕盒做成芝士味的，還有黑松露鵝肝包。

上了菜，蘇洐嘗了下就服氣了。貴確實有貴的道理。

鐘文晉他們邊吃邊和他聊。說是熟人開的連鎖店其中一家專做本幫菜的，他願意的話可以讓他來先學著，不光是糕點之類的，店裏什麽都可以學。

蘇洐聽了睜大眼睛和他確認，真的什麽都可以學嗎？得到肯定答覆後激動得有點說不出來話了。在這種店上班，能做出來這麽好吃的菜是他的夢想。這個門路，對他來說就像奇跡一樣的出現在面前了。

白榆和鐘文晉對視一眼看他喜歡也放下心來。說今晚聯系下老板，沒問題明天就可以來了。

最後結賬的時候，三個人吃了六七百。鐘文晉叫了服務員買單，蘇洐攔住他一定要自己來出錢。蘇洐感恩白榆他們幫了自己，怎麽說也不讓他們請客。

更何況他心裏也清楚，他們就是怕他搶著買單才刻意繞著過分貴的東西點。這份細心，更讓蘇洐感動。

晚上白榆邀請他去他們家住，蘇洐覺得太打擾，還是回酒店住了。

等白榆他們走了，蘇洐又回了小區裏，站在樓下仰頭看著屬於程成家的兩扇窗戶。這會兒已經亮起燈了，不知道程成回來沒有。他站了一會兒，回去睡覺了。

程成沒回覆那條微信之後，他就沒再給程成發過了。倒也不是生氣，就是覺得，既然這麽忙就不打擾你了。

蘇洐來這家店上班了，他本身就勤奮，悟性也好，但是做菜這種東西是急不來的，學地很慢。這種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充實。店裏大家都是做一休一，他是來白學東西實在不敢怠慢，天天六七點鐘就來了，晚上九點多再回去。就算有時候忙起來沒人教他，他也幫著洗菜端盤子什麽都做。

五天了，蘇洐數著日子，疲憊不堪躺在床上，慶幸自己找了個便宜地方，否則這沒頭沒尾的住著，真讓人擔心錢不夠。

期間程成也沒再見過他，只是打了兩次電話，問他喜歡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又囑咐他註意身體。蘇洐張了好幾次口，還是什麽都沒問，只是點頭說好。

第六天。

蘇洐去店裏的路上，地鐵的移動電視在播程成的廣告。

真人秀和之前幫女演員說話的事情，讓程成的性格魅力很是圈了一回粉。蘇洐關註了幾個程成的粉絲，她們賣安利真的很厲害，有的會畫畫，有的文筆好，有的會剪視頻，有的能把幾百年前的和程成有關的視頻給找出來，有的扛著單反跟行程拍照發到微博上。

蘇洐看得高興，每天都是程成刷屏的感覺很棒。

第七天。

早上蘇洐忽然從夢裏醒過來。沒有做噩夢，就是很莫名的醒過來。

摸了枕頭下的手機看時間，時間都還沒看清楚就看到微博推送了。

“程成趙雲昕戀情恐坐實，和男方家人共進晚餐。[圖]”

蘇洐手指顫了顫，還是沒力氣去點開那條推送的詳情。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累，把自己蜷成一團，閉上眼睛。

八點多的時候，蘇洐撥了程成的電話，一直沒人接。他沒拉開窗簾，就是靜靜在黑暗裏坐著。

九點多，給店裏去了電話，請假一天。經理說你早該歇歇了，店裏工作量這麽大，哪兒能連著工作幾天還每天十幾個小時。

好像是為了應和他這句話。中午的時候，蘇洐感覺自己好像生病了。他嗓子幹疼，鼻子也不通氣，渾身沒力氣。可是不想吃飯，也不想去醫院。蘇洐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晚上七點多，電話鈴聲響個不停。他皺著眉摸住手機接起來。

“蘇洐，你現在方便出來下嗎？”程成聲音聽起來挺高興的。

他不想讓程成聽出來自己不舒服，就嗯了一聲。程成還是感覺出來不對了，立馬讓蘇洐給他發個定位，說下房間號。

等到了十幾分鐘，門就被敲響了。蘇洐去開門讓程成進來，沒說一句話，轉身就又躺下了。

程成一進門就開始心疼了。房間裏很暗，沒有開燈。很小的空間，沒有衣櫃，他的行李箱大開著占了地上很大一塊地方，衣物擺在上面。屋裏子看似幹凈，卻若有若無的漂浮著消毒水或者漂白劑的氣味。床頭的櫃子上放著一個外賣的盒子，是只吃了一半的炒飯。

蘇洐窩在床上，留給他一個蜷縮著的背影，一言不發。

程成走過去，繞到他對面。床並不大，他蹲下伸手就能拉住蘇洐的手。蘇洐沒掙紮，只是閉著眼睛，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他哭得壓抑而痛苦，生病的緣故發出的聲音讓程成心揪著。程成用手不斷把他眼淚抹去，說別哭別哭，哥來了。

蘇洐哭了一會兒慢慢睜眼看他，他想脫了鞋子上床把蘇洐抱住，剛站起身來，就被蘇洐坐起來抱住腰了。

“哥，你不要我了嗎？”蘇洐極力忍著哭腔。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他感覺到才一分鐘，蘇洐的眼淚把他襯衫已經浸透了。程成慌得得不知道怎麽辦，只能不斷輕輕摸他頭。

程成伸手夠到床頭的紙巾盒子，抽出來紙讓他仰起臉給他擦幹凈。蘇洐抱著他的腰不放開，卻配合的仰著臉讓他擦。擦完了又掉出來眼淚，程成擦了幾下發現不幹凈，幹脆不擦了，彎著腰抱緊蘇洐。

“你聽我說寶貝。”

“沒跟你說，是我不知道我回去結果是什麽。我怕他們反應太大你知道了會阻止我，也怕他們會攻擊你讓你難過。“

“我回去和父母出櫃了，說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蘇洐楞住了，他眼淚不掉了，瞪大眼睛看著程成。

“原諒我好不好。”程成看他不哭了，又拿了紙給他擦幹凈臉，低頭親了他嘴巴一下：“我怕父母對此反應太大，他們年紀大了，我怕他們受不了。所以那時候就算很喜歡你了也只敢和你暧昧不敢和他們說。”

“那天我看到你看著那個小女孩的媽媽去抱住她孩子，眼神裏全是羨慕。一下子就特別難受。”

“我想給你一點東西，讓你可以牢牢抓住的東西，讓你能放心依靠的東西。我想把你帶給父母看，想把你介紹給我身邊的朋友，我想讓你被所有人承認，想給你被我愛著的安全感，而不是輕飄飄的一句喜歡。”

“他們反應果然是有些大……我媽聽說了一直哭，我爸那麽疼我的人都把我關在屋子裏坐我面前天天跟我講道理。”

“沒辦法了，我就讓小林姐給我打電話催我回來，就說再不回來公司要辭退我了，他們才松口放我走。我本來想著先冷處理，回來再說。沒想到他們不放心，非要跟我一起來。這些天也盯著我，不然我早就來看你了。”

“這幾天多虧了昕昕，她一直在幫我說服爸媽，安撫他們。不管怎麽說，他們還是愛我的，昨天他們終於松口了，說不支持但是也不反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讓我自己處理。” 程成摸摸他頭。蘇洐又開始掉眼淚了。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馬上就帶你回家好不好。”他不斷親著蘇洐頭頂。

蘇洐搖頭說對不起，又說謝謝他。又感動又愧疚。

程成說沒事，是自己沒說清楚。

“寶貝你知道嗎，我以前喜歡有什麽說什麽的人，發現自己喜歡你的時候很驚訝，懷疑是不是把感動當成喜歡了。”

“如果我給你的愛情是因為感動，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可我慢慢發現，在我的生活中，你已經是不能缺少的和最特別的那個存在，和你待在一起讓我很開心。我喜歡你眼裏只有我，喜歡你滿心滿眼都是我，喜歡你在別人面前成熟穩重在我面前跟個小孩子，喜歡你努力生活從不抱怨。喜歡你的一切，喜歡到想要好好珍惜。而且是，想要和你做愛那種喜歡。”

蘇洐被他最後一句話說得臉紅了。

程成看他不難過了，笑著彎腰親了他一口，幫他穿衣服，帶他去醫院看病。

去醫院的路上，蘇洐一直看著程成。等紅綠燈的檔口，程成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說：“寶貝兒，你用這種眼神看我，讓我特想在這兒辦了你。”

蘇洐立馬就轉頭目視前方不看他了，說哥你怎麽這樣啊。

過了一會兒，蘇洐又轉頭看他：“哥，你上次答應我了，有什麽事得告訴我。”

程成剛想道歉，就聽到蘇洐接著說：“那天你親我的時候，我想問你為什麽的。可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你是一時興起還是真的喜歡我，你不說我也不敢問，我好不容易得到這點喜歡，真怕不小心搞砸了。”

“那天我在樓下等你，看你到你和昕昕還有你爸媽上樓，我以為你帶著昕昕見爸媽了，以為你頂不住壓力被他們催著找個女朋友。”

“我不怪你，真的，你爸媽都那麽愛你，年紀還那麽大，你說的對，如果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告訴他們的。”

“哥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是個成年人了。我不能給你添麻煩，不能跟你鬧別扭，不能動不動就委屈，就哭，要理智，要穩重成熟，可是我早上看到那條新聞，說你和昕昕還有父母一起吃飯了。我實在忍不住才那樣的。”

“我知道你心裏是在意我，可我以為你妥協了。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程成伸了一只手捏了下他臉：“小混蛋，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蘇洐也覺得自己關心則亂，想太多了，程成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下次不管什麽事都告訴我吧，別藏著不讓我知道了。”

程成點頭答應。他心裏也不好受，沒想到會有這麽多誤會。蘇洐那麽在乎自己，一定特別難過，還強撐著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下次別再忍著了，在我面前，你可以鬧別扭，可以不懂事，可以委屈，怎麽樣都可以。”停車的時候，程成握住他手認真說。

看完病拿著藥回來。站在程成家門口，蘇洐深呼吸了一下，他太緊張了。程成抱住他說別害怕，沒事的。

打開門，程成爸媽在客廳坐著看電視。蘇洐緊張得低著頭，感覺自己都要平地摔了。

程成在他身後輕輕推了下，笑著說：“爸，媽，我帶蘇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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