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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我無衣拔金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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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歌聽他語氣消沈,猜測道:“是不是你娘……”

淩少白點了點頭:“我娘原本好好地住在雲夢山,掛念著我爹的祭日快到了,便想趕回武夷山去祭拜,只因上路的時候時逢盛夏,而我們狐族最怕的就是雷電之夜,每逢這樣的夜晚,多半藏在洞裏不敢出來,正因為如此,娘在路上耽擱了好幾天,不得不日夜兼程,才能在爹的祭日到來之前趕回武夷山。”

後來的事很不幸,子夜的母親到達武夷山之後遇到一隊進山打獵的貴族子弟,領頭的便是公子羽。公子羽那時只有十六七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也是命該如此,子夜的母親竟被公子羽的箭射中身亡,還被剝皮制成狐皮氅衣獻給北郡王妃。

“怎麽會這樣?她不是有法術的嗎?”沁歌聽到這裏,忍不住落下淚來。

淩少白眼眶一紅,吸了口氣,勉強壓抑住情緒:“在山野間奔跑,我們習慣了化為狐身,這樣趕路可以節省時間,而且,公子羽前世就是因為我娘才被罰下天庭,歷經三世,到了今生,這筆恩怨必然報應,命該如此,就算是我師父那樣的仙人,對此也是無能為力。”

沁歌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小蠻那時說淩少白是為了報仇才接近自己,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恩怨,只是他縱然知道這是天命難違,卻依然難消喪母之痛,想找公子羽覆仇也是人之常情。

“你當初接近我,是因為我是公子羽的未婚妻?”沁歌望著淩少白。淩少白點了點頭:“我找張天師算過一卦,卦象顯示,你和公子羽有命定姻緣,但假如這姻緣不成,於他則是大大的不利,所以我那時幾番接近你,就是為了破壞這樁婚事。”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沁歌忽然發問。淩少白不禁失笑:“傻丫頭,我當然喜歡你。”“什麽時候?”

“就是你讓我救蜈蚣精那一回,你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我師父也說過這樣的話,那時我便覺得你與其他人不同。”

沁歌聽了他的話很是高興,輕輕的把頭靠在他頸窩,他的下巴貼著她的額。似乎又想起什麽,沁歌坐起身關切的看著淩少白:“公子羽找了道士害你,想必不會善罷甘休,你以後還是要多提防他,我總覺得他城府很深,是個極難對付的人。”

淩少白目光放遠,註視著眼前碧綠的潭水:“我師父說得對,凡事自有定數,哪怕是修仙之人,也不能左右天道輪回,上天把你賜予我,已經是對我的恩澤,從此後,我們便朝夕相伴,再不分離。”

想起遠在昆侖山的師父,淩少白幽幽的嘆息,他那時不顧師父的反對一心下山報仇,甚至不惜反出師門,如今物是人非,而他也心有牽掛,早已遠離了修仙之道,哪裏還有顏面再去見師父。

沁歌咯咯一笑:“那要是我死了呢,我又沒修煉過,肯定不像你那樣能活幾百年,等我老了死了,你怎麽辦?”

“你總會輪回轉世,我到下一世找你便是,修行之人,能辯前世今生。”淩少白才不擔心找不到她,哪怕是茫茫人海,只要他想找,就能找到。

那我豈不是壞了你的道行,修仙的人能成親嗎?沁歌默默想著,卻沒有說出口。她渴望和他朝夕相對、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視線從遠處的風景又轉到淩少白身上,沁歌扯起他衣袖,見青衫上不僅染了好些血跡,還有些地方被利器刮破了,忍不住道:“你這袍子又臟又舊,回去換一件吧。”淩少白不以為意的笑笑:“都穿了一百多年了,自然是舊了,若不是為了下山方便,我不喜歡穿衣服。”

“啊?”沁歌瞪著他:“不穿衣服,這成何體統。”淩少白故意逗她:“效法魏晉名士之風,不拘世俗,唯求天然二字。”

沁歌咯咯一笑,拍他胳膊:“你得了吧,你肯定是找不到人替你做衣裳,若有人做,看你穿是不穿。”

淩少白見她語笑嫣然,一派天真爛漫,輕撫她後背散落的長發,淡然一笑:“皮囊色相皆是身外物,何足道哉,我要這樣的衣衫,一百件也有,只是這一件不同,是我娘親手所縫。”

怪不得他如此珍視,穿破了還舍不得扔,沁歌心中動容,頭枕在他肩上:“等我哪天下山去鎮上的綢緞莊選幾塊上好布料,給你縫衣裳穿,你若喜歡這青色,我便也照著樣子選,。”

淩少白聽說她要下山去,忙阻止:“雲夢山地處偏僻,你不能獨自下山……我不放心你去。”公子羽既然能帶人在通往雲夢山的路上攔截,說明對他們的行蹤已經了如指掌,必然會派人埋伏在山腳下,只要他倆一現身,就會落入他的圈套。

沁歌心知他的擔憂,握著他手:“那怎麽辦,這山裏也不會有布料,我想給你縫件衣裳。”淩少白又是一笑:“這有何難,搬運之術在我門中只是皮毛功夫,只是我沒有銀子可以付賬,若叫那些店家白白失了貨物,也不大好。”

幾百年來,他早已習慣了餐風露宿,辟谷之後更是連進食都免了,身邊哪裏會有銀兩,在人間住店打尖的時候,未免店家找麻煩,不過使些障眼法變些碎銀子蒙混過去,偷盜這等有損品行的事,自然更是不屑為之。

沁歌不經常出門,身上自然也不會帶銀子,想起發間綰著的赤金珍珠釵,拔下來給淩少白:“把這支釵拿去給店家。”

淩少白接過去,隨手從金釵上取下一顆最大的珍珠:“這一顆南海明珠色澤溫潤、渾圓剔透,能值二十兩,做衣裳而已,用不了太多布料。”

“怎麽用不了,洛陽城裏的雲祥綢緞莊,那裏的布料都是最好的,一匹就得五十兩銀子,我哥哥們都愛穿那裏的料子做的衣裳。”沁歌又從金釵上取下一顆珍珠塞到淩少白手裏,讓他多搬運點衣料回來,她想給他多做幾件,裏裏外外都要新的。

見她很是當真,淩少白也不掃她的興,當下運用神通,口中念咒。沁歌好奇的看著他的手,見兩顆明晃晃的珍珠在他手裏漸漸消失,終至不見,驚訝的扒著他的手看:“變沒了,真的變沒了,小白,你把珍珠變到哪裏去了?”

“已經進了店掌櫃他老婆的梳妝盒裏。”淩少白收起笑意,站了起來。不出一個時辰,那些布應該也會陸陸續續出現在玄玉姥姥的木屋裏,沁歌回去便可以看到。

顧我無衣搜畫篋,泥他沽酒拔金釵。這等恩愛的情懷,自是別樣滋味在心頭。

“那我們回去看看吧。”沁歌站起來,急著想回去看看究竟。淩少白也跟著站起來,舒展筋骨,忽然想到一個主意,向沁歌道:“你想不想看看晚霞?”“晚霞?山裏到處都是樹,能看到晚霞嗎?”沁歌不解。

淩少白點點頭,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他可以背著她。沁歌照做了,只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經縱身一躍,穩穩的落在一棵大樹的粗壯的樹幹上。

“你抓緊了,把眼睛閉上,等我叫你再睜開。”淩少白對身後的人說,等沁歌抱緊他身子,再次施展輕功躍至另一棵更高的樹。沁歌只覺耳邊風聲呼嘯,偷偷的睜開眼睛,轉眼間他已經在樹林裏攀越多次,最終落在一棵十餘丈高的古樹上。

“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淩少白道。沁歌從他身後探出頭來,看到天邊瑰麗的景色,不禁長嘆:“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真是美不勝收,怪不得這裏叫雲夢山,原來不遠處就是茫茫大江。”

淩少白指著遠方:“那裏有個瀑布,我以前經常在那裏練功,累了就跳到湖裏玩一會兒。”“練什麽功?”沁歌好奇的問。她一直不清楚修煉是怎麽個煉法,跟練武功有什麽區別。

“修煉天狐之道,既修煉元神也修煉身體,將體內之氣煉成內丹,即可脫離本相,我因為小時候吃過仙家之物靈芝草,只用了兩百多年就已修成人身,一般來說,異類要修成人形,至少也要五百年以上功力。”淩少白背著沁歌從樹上下來,與她一同返回住處。

剛走進屋,就看到玄玉姥姥一臉的不高興。沁歌倒沒什麽,玄玉姥姥指著裏屋向淩少白道:“你功力尚未恢覆,仍需細心調養,搬運之術雖無甚了得,也不要輕易施展,以免真氣損耗,那一屋子布匹你要用來做什麽?”

淩少白淡淡一笑:“沁歌要做些針線,我便幫她搬運些布過來,姥姥,無需擔憂,我自會運功調養。”玄玉姥姥嘆了口氣,其實她早也猜到事情必然是這樣,狐小子對這個人類丫頭是縱容的很,任她想要什麽,他都會幫她達成心願。

沁歌跑到房裏,看到床上堆放著很多綢緞料子,拿起其中兩塊仔細看,其中一塊青色錦緞是織錦方勝雲紋,另一塊白色是暗綾子竹葉紋樣,邊上還有幾塊五顏六色的軟緞,手摸上去,皆是最上乘的品質。

“小白,這塊青色布料可以替你做一件長衫,白色做兩件中衣,五彩的可以給你做夾袍。”沁歌邊看著布料邊向淩少白道。淩少白並不怎麽在意這些,但見她興致好,便跟著附和一聲。

沁歌一旦有了想法就開始付諸行動,比量了淩少白的身形,她開始裁剪布匹縫制衣衫。雖不常做針線,該會她倒也都會,用了兩天時間,就替淩少白縫好了一件外穿的長衫,讓他換下舊衣穿上試試,她眼睛裏都是期待。

“好像有點寬了,我第一次做男人穿的衣裳,手生的很,以後我會越做越好的。”沁歌對自己很有信心,繼續坐在窗前縫衣裳。料子軟滑,既可當做中衣,也可當做內衣貼身穿,沁歌一邊縫,一邊思量著,針腳要做的細密一點,這樣衣裳才耐穿。

淩少白穿著新制的長衫,便把舊衣裳置於一旁,沁歌見他穿了新衣以後器宇軒昂,果然是神氣了不少,不禁抿嘴一笑。

“回頭我再替你繡一條腰帶,你喜歡什麽紋飾,可以畫了樣子給我,我照著繡出來。”沁歌把針插在發間蹭了蹭。淩少白走到她身旁坐下,望著她:“你忙了半日,怎麽也不歇一歇?天快黑了,對著油燈傷眼睛。”

“我想快一點做出來,你這件中衣也舊了,下水一洗必然朽爛。”沁歌低著頭道。她不肯休息,他就只能陪著她。對他來說,跟她相聚的時光總覺得很短暫,一天一下子就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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