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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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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正雲去世了。

他的正房太太給慕有哥來的電話, 慕有哥不知道那女人是怎麽搞到自己手機號的, 也沒心情去糾結這個問題。

她沒有跟著同事們回北京,一個人飛了廣州。

慕有哥明明白白地認清自己的身份,私生女、小三的女兒。她沒有資格與他的家人站在一起, 好像連露面都是錯誤的。

下葬那天, 她站在旁處遠遠地看著, 送他最後一程。

自打出了那件事, 慕正雲從來沒有聯系過他們一家,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再也沒有一點消息。

這麽多年來,慕有哥偶爾會想起他, 說恨太重, 怨卻是有的。

她硬扛著沒流一滴眼淚。

等所有人都離開,才上前給他磕了幾個頭。

慕有哥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慕正雲年輕的時候, 笑起來有個小梨渦, 可愛又帥氣。

她從未見過這個年紀的父親,看久了覺得很陌生, 恍惚了好一陣。

“我做演員了,你去電影院看我了嗎?”

“我的電視劇還沒上映, 你要是晚點去世能天天在電視上看到我。”

“我是不是變了很多?你應該還認得出我吧?”

“我以後會比你更厲害,買比你更大的房子,照顧好我媽。”

“這個月底,我在廣州有演出。”

“是話劇, 寧祖聲老師的,《小蕓和初》,很有名的。”

“我是不是很爭氣?”

“前兩天我還幻想著,你會不會來看我。如果真的見面了,你會不會誇我。”

她突然哽咽了一下,“爸爸。”

“你真的太討厭了。”



慕有哥打了一上午的電話都沒聯系上聞川,她一氣之下把他電話給拉黑了,剛拉黑,她又把他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她飛去了寧椿,還沒進家門就聽到何亦蕓扯著嗓子對宋致罵,話語相當難聽。

慕有哥在門口站了會,開門進去。

兩人一見她,皆楞住了。

宋致眼淚頓時剎不住了,嘴一撇,大哭起來,“有哥。”她劃著輪椅到慕有哥旁邊,委屈地抓著慕有哥的手,“她欺負我。”

何亦蕓有些尷尬,也不知剛才那些話被她聽去了多少,假裝淡定問道:“有哥啊,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慕有哥走上前來,給她就是一耳光,打得何亦蕓找不著北。

這一幕恰好被慕有博撞上,“有哥!你幹嘛!”

慕有哥轉了轉手腕,沖何亦蕓說:“什麽叫我怎麽突然回來了?這是我的房子,我愛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回來,還要跟你匯報?

何亦蕓,她是你婆婆,半個媽,老賤人?你平時就是這麽罵她的?”

何亦蕓沒有理,沒敢與她爭辯,忍下這一巴掌。

慕有博把老婆拉旁邊去,“哎呀,婆媳吵吵嘴,正常的事,你幹嘛動手啊,她再怎麽說也是你嫂子。”

“你給我閉嘴,瞧瞧你的德行,能不能有個男人樣?”慕有哥臉色有些蒼白,眉眼一片慍怒,“讓你們住這是因為我懶得計較,一家人在一起小吵小鬧是正常,起碼人多熱鬧點,可她就是這麽罵你媽的?你是聾了還是畜生?收拾你們的行李給我滾出去。”

慕有博:“這不是那個老東西死了,媽天天在家哭,還摔東西,給誰不鬧心啊?大半夜不睡覺在那嚎,我都精神衰弱了。”

宋致急了,“我哭一哭怎麽了?哭都不讓我哭了!”

慕有博:“有什麽好哭的?他早就不要你了,還在這浪費眼淚,死了正好,沒心的老東西。”

“你個畜生。”宋致指著他,手氣的直抖,“我不活了。”

“不想活就去死。”慕有哥一聽這話渾身來氣,“再去跳樓,把兩個手臂也摔斷。”

宋致閉了嘴。

“你跟不跟我去北京?”

宋致擡眼看著她,“跟。”

“那就收拾行李去。”

“好。”

慕有博見況,趕緊說:“別啊,你工作忙,我們照顧媽就好。”

“你是想要她還是想住這裏?”慕有哥推了他一下,“你真不是個東西。”

何亦蕓趕緊道歉,“是我的錯,我就是一時沖動,我以後絕對對媽好好的,再也不和她吵架。”

慕有哥看著她這張虛偽的臉,“都給我滾。”



慕有哥離家一周,家裏沒有人生活過似的,還是她走時的模樣。

聞川的手機落在床上,被一塊毯子蓋住。她打開手機,迎眼便是自己打過來的幾十通未接電話,敢情他這麽多天以來沒碰手機?也沒回家?

慕有哥一點也不擔心他失蹤了,把宋致安頓好,還帶她出去吃了頓大餐。

夜裏,宋致又來她房間追問,“聞川怎麽還不回來?”

“不管他。”

“他不會是外面有人了吧?”

“你能不能別亂猜?”

慕有哥這兩天一直心情不好,宋致見她冷著臉,也不敢多問,“那你早點睡,別等了。”

“嗯。”

“那個,我自己上不了床,你得幫我。”

慕有哥又推她回房間,把人抱到了床上蓋好,“回頭找個阿姨照顧你,我以後時常不在家,平時工作忙,經常接不到電話,不是什麽要緊事的話跟阿姨說就好。”

“好的。”

慕有哥給她倒了杯水來放到床頭,“以後跟著我,沒人會欺負你了,好好在我這住著,想要什麽就買。”

宋致又開始哭哭啼啼。

慕有哥抽了張紙給她,“不許哭。”

她趕緊擦了眼淚。

“有什麽事叫我。”慕有哥走到門口,聽宋致說了聲“謝謝”

她轉臉看她,“快睡吧。”

慕有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和人說說話,聞川又不在。

太晚了,她不想麻煩司機,打了個車去找他,好在還留有那個大廠房的地址。

廠房的鐵門上滿是塗鴉,裏頭傳來音樂聲,她敲敲門,沒人應,於是費勁地推了推門。

看到裏頭景象的那一刻,慕有哥怔住了。二、三、四……起碼有七個女裸-體,橫七豎八地擺著誇張的姿勢,不堪入眼。

她站在門口,沒有往裏走,環視一周,看到聞川坐在裏頭的側影。

慕有哥往後退一步,閉著眼咬著牙,平覆著心情。

如果現在進去的話,一定會吵架,可是裏頭人多眼雜,她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也不想讓他在眾人前失了面子。

於是,慕有哥默默回了家。

她在沙發上坐了一晚上,雜志都快被翻爛了,聞川還是沒回來。

後半夜,她半躺著睡著了,再醒來渾身酸痛,脖子僵硬,一扭咯咯地響。

天亮後,慕有哥準備吃個早飯,再生氣也不能餓壞了身體,她還得靠著它掙錢呢。

宋致還在睡覺,她不想叫醒她。飯吃一半,聞川回來了,上衣五顏六色,帶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回來了。”他換了拖鞋,見到她開心地走過來。

慕有哥低頭喝粥,沒有理她。

“今天有工作嗎?”

她反問:“畫完了?”

“沒有,還得再去。”

“那你回來幹什麽?”

“洗個澡。”

“畫的開心嗎?”她擡眼看他,眼裏帶刀子似的,聲音陰沈沈的。

聞川怔了兩秒,微笑問道:“你怎麽了?心情不好?”

慕有哥握著勺子,幹攪著稀粥,“你多久沒回來了?”

“兩天。”

“是不是這裏讓你待得不舒服?”

聞川並未細會她的話,伸手就去拿面包。

慕有哥突然把手中的勺子拍打在飯桌上,“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畫完畫把手洗幹凈再吃飯?”

聞川怔了下,放下面包,“我太餓了。”

“你還知道餓?”她平覆下情緒,冷靜道:“你聞聞你身上的味道。”

“我去洗澡。”

“你等等,聽我說完。”她抽了張紙擦了擦勺子,繼續攪著粥,“你知道最近我幹嘛去了?”

“不是去倫敦首映禮嗎?”

“首映禮。”慕有哥冷笑了一聲,“我昨晚等了你一夜,我在想,如果你回來的話我就不計較那些了。畫家嘛,難免的,我能理解,我也不想幹涉你畫些什麽,那是你的自由,我相信你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他不明地看著她。

“慕正雲死了。”

聞川張了張嘴,啞然無聲。

“我去了趟廣州,昨天剛從寧椿回來,我媽現在在房裏睡覺。”慕有哥擰著眉,“我給你打了二十多個電話。”

他下意識地去摸口袋裏的手機。

“別找了,在臥室。”

“對不起。”

她攥著勺子,沈默了片刻,“小川,我覺得這兩年,我們好像越走越遠了。我知道這也有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所以我希望我們都能夠好好反思一下。最近幾年,我們確實缺少溝通,我工作太忙,顧不了家,滿腦子都是戲,有時候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會盡量改變。”

“對不起。”

“你有什麽想法可不可以也跟我說一說?你成天和那群人混在一起,那都是些什麽人?你從來沒跟我提過他們任何一個,辦畫展也從不告訴我。”

“對不起。”

“你就只會說對不起。”慕有哥抓了抓頭發,繼續喝著粥,不小心咬到了舌頭,一陣腥味散開。

她放下勺子起身,妝也不化,拿上包就要出門。

“你去哪?”

“你還是畫你的畫去吧。”

“等等。”

慕有哥頭也不回的走了。

聞川跟著她,“有哥。”

她站在電梯裏,“我去公司,你還要跟嗎?”

聞川落下手,電梯門關上,緩緩下降。

慕有哥到了一摟,站在電梯口多等了會,希望他能夠追下來,哄哄自己。就算不會哄,只要追過來就可以了。

她盯著墻上的數字,它始終沒跳動。



聞川裏裏外外把家裏打掃了一遍,尤其是他的那間畫室。

宋致在一旁看著聞川擦地,“你幹嘛惹她生氣啊?有哥多不容易,整天忙著掙錢累死了,你幫不上她忙也就算了,還讓她不高興。”

“哎,我閨女真可憐,養我就算了,還要養男人。現在好了,氣跑了吧,她都不想看到你。”

“您不用說了。”聞川拿著拖把走了出去,“我都知道。”



聞川去了大廠房,剛進去幾步就看到邢畫家正和先前那未成年小模特交纏著,他立馬轉過臉去,吼了一聲,“老邢!”

邢畫家喝紅了臉,一臉銷魂地看著聞川,“川兒回來了啊。”

他們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聞川聽著後頭放-浪的叫聲,走過去將邢畫家從女孩身上拽了出來,她“啊”的叫了一聲,並了並雙腿。

“你清醒點!你在做什麽?這是犯法的。”

“犯什麽法?我又沒強迫她。”

“她未成年,才十五歲,能做你孫女了!”

“小姑娘才好啊,瞧瞧水靈的。”老邢突然抱住他的腿,“一起啊。”

一聽這話,女孩高興地撲過來,聞川擡手按住她的肩,毫不留情地把人給推倒了,“滾。”

女孩胳膊肘擦破了皮,皺著眉說:“好粗魯!”

邢畫家還在傻憨憨地笑,“瞧瞧你,把人家弄疼了。”

女孩披上衣服,坐到櫃子上隨手拿起一顆蘋果來啃,搖著小腿看著他二人。

“十五算什麽,上星期…還……還搞了…搞了個十三的。”

“你是畫家。”聞川氣紅了眼,聲音微顫著,“她是你的模特。”

“所以呢?”他摳了摳下-身,“大家都這樣,就你啊,不開竅,沒勁。”

聞川俯視著他肥肉縱橫的臉,腦袋一熱,一拳砸了下去。

後來,聞川拿了兩把刀子把他在這畫的畫全給劃了。

他握著幾根畫筆,在大街上游蕩。

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可笑。

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是他所想像與期盼的那樣。好像自己才是個奇怪的存在,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就連她,也對自己生了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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