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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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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羅俐的女孩叫江陳嗯, 電影中, 羅俐因幼時經歷,一直患有精神疾病,鏡頭下的她總是神經兮兮的, 讓人看著可憐又唏噓。

除了羅俐, 羅束還有個表姐, 叫楚野, 也就是性侵羅俐的姨父的女兒, 比羅束大三歲, 由孟晴出演,是個從歌手轉演員的新人。

除了幾個客串的老戲骨, 就屬周文咖位最大, 他乍看著高冷,實則卻是個二百五, 天天撩著孟晴和江陳嗯玩, 從片場這頭鬧到那頭。

慕有哥的第一場戲是去接羅束出獄, 臺詞又少又平,看似簡單, 實則很難把握,既要平靜、克制, 又要表現出心中的波濤洶湧。而羅束就是一個隨時要發狂的野狗人設,對時湫是若即若離,又愛又拒。

剛開始,兩人的情感交流總是不對, 直到第六條,才讓導演徹底滿意。

時間久了,演員間更熟悉,有了默契感。慕有哥本身演技就不錯,再加上導演會調-教,周文會帶戲,兩人很合拍,效率也越來越高。



第三十二場一鏡一次,場記打板。

“來,三二一,開始。”

逼側的小黑屋裏,傳來楚野聲嘶力竭的求救聲。

周文演的羅束靠在門框上,嘴裏叼了根煙,鏡頭隨著他的視線落到兩個纏著楚野的大漢身上。

羅束扭了下脖子,眼裏一片陰冷,“把嘴給老子堵上。”

楚野嗚嗚嗚地悶叫著,他聽得實在煩,踹開腳邊的破壞凳子,罵了句臟話。

凳子還在地上打著轉,慕有哥所飾演的時湫從外頭沖了進來,她沒管門口羅束,直奔楚野去,將兩個男人推開,護住她,“滾開!”

楚野哭著蜷著身體,蜷縮在她的懷裏,“小湫。”

時湫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對著門口的羅束喊,“你發什麽瘋?跟她有什麽關系?”

“沒你的事,滾出去。”羅束緩慢地吐出口煙,用手掐滅煙火星,又將煙頭扔在地上,腳尖使勁碾了碾,“你信不信老子連你一起弄。”

兩個男人互相看了眼,發出詭異的笑容。

“卡。”

所有人重回現實。

副導從外頭走進來,與幾人講戲,“楚野的臉沒出來,眼神要給到機器啊。”

“好的導演。”

他對著一特約演員說,“小湫剛推開你時候,詞呢?這有你兩句詞吧,剛才倒那一下也太假了,還有你們那個笑,不夠壞。”

“好,知道了。”

“小湫和羅束情緒是對的,繼續照著這個我們再來一個。”

“好的。”

化妝師補完妝,這場從頭來了一次,又到了這個點。

“混蛋!”

“我就是混蛋,你才認識我?”羅束訕笑著走了進來,蹲到時湫面前,緊緊握住楚野的膝蓋,她一陣吃痛,身子直往後頭縮。

“我還是殺人犯呢。”他狠厲地盯著楚野,“還記得你爸那死相嗎?數過幾刀沒有?”

時湫咬了咬牙,嘴唇輕顫著,回憶起那日羅束握著刀瘋狂砍那個人的畫面,眼底沈了座黑潭,陰郁而絕望。

她一個外人都忘不了,更何況那畜生的親女兒。

“噗——”羅束張開手,咧嘴笑著,“血噴的到處是。”

楚野突然蹬了下腳,歇斯底裏地吼了起來,“他已經死了,你都已經殺了他了,還想怎樣?”

“死了就完了?”他瞇了瞇眼,“我妹妹呢?那時候她幾歲你還記得嗎?十二歲,十二。”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誰都沒辦法改變,我能怎麽辦?你再把我殺了,她的貞操就能回來了?”

羅束盯著她,突然發了病似的,將時湫拽走,搡到一邊。

“羅束!”

羅束根本不顧她的撕打,摁著楚野騎到她身上,“老子今天就讓你也體會一下那滋味,你他媽再告訴我怎麽辦才好。”

“放開!”楚野掙紮著,頭發掛在嘴邊,沾滿了淚水與泥濘,“滾,別碰我,你個畜生!”

羅束剛撕扯開她的衣服,頭頂被重物砸了一下。

他摸向頭頂,接著看了看手指。

片場一片寂靜,突然發出陣陣哄笑。

周文頭發裏藏著的小血包沒破,血沒出來,他拽住慕有哥的腿,“啊啊啊啊為什麽!為什麽沒破!氣死我了!”

慕有哥笑了起來,掰了掰藏在頭發裏那小血包,“我就說太厚了,根本弄不破。”

周文抓著頭發站起來,“道具老師啊!”

第三次,沒有從頭再來,直接從砸頭這裏開始。這一回血包成功破裂,一行血完美地從他頭發裏出來,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時湫蹲了下來,手足無措。

羅束抹掉臉邊的血,冷冷地望著她,自嘲地笑了笑,“時湫,就為了這個強-奸犯的種?”

“羅束,你冷靜點好不好?這樣有什麽意義?能解決問題嗎?只會更糟糕,讓仇恨更深。”

“說得好,真好。”他鼓起掌來,“繼續說。”

時湫沈默。

“說呀。”羅束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眉心皺起,“高中跟老子好過幾天,真覺得你是老子的天了?殺人放火玩女人,你管得著我嗎?”

她豎起手想要給他一巴掌,手懸在半空,推向他的肩,羅束坐在了地上。

“這演錯了啊,巴掌沒打。”

導演盯著監視器,擡了下手示意他別說話。

羅束坐在地上,曲著腿笑著看她,一臉混賬樣,“惹急了老子,信不信連你一起弄。”

“好啊,來啊。”時湫盯著他的雙眸,拽了下衣領,扯掉了一顆紐扣,“你有種現在就來,當著他們面。”

羅束頓了兩秒,捏起地上那粒紐扣,仔細地瞧著它,聲音突然深沈許多,“七年了,你真以為老子還想上你?”

他隨手將那紐扣扔了,無所謂地撣了撣手,站起來,轉身走了。

兩男人在門口看熱鬧,見羅束一聲不吭的離開,互相眼神示意,上前想繼續搞她們。

時湫扭著一個男人的手,弄得他嗷嗷叫,男人氣得一巴掌剛落要下去,羅束突然從後頭出現,拽著那人的後領擰過來就是一拳,把他打的頭暈眼花。

“誰讓你動她了!”

“我讓你動她了!”羅束一臉要吃人的表情,被打的男人一聲也不敢吭。

“都滾!”

兩個男人推搡著趕緊離開。

羅束看了眼地上的兩個人,咬了下牙,又轉身走了。

時湫爬起來跟著他,“羅束,羅束。”

“別跟著。”

“羅束。”她拉住他的衣角。

羅束一把將她甩開,“我他媽就是嚇嚇她,你以為老子真想幹?”

他扛著外套,一腳踢翻了地上的箱子,“滾蛋,別跟著!”

“好,卡。”

周文笑著轉身,趕緊問慕有哥:“剛才那下沒事吧,力過了,聽見你手撞到墻了。”

她笑著甩了甩手,“沒事。”

孟晴揉著眼走出來,“啊啊啊,眼睫毛掉眼裏啊,憋死我了!”

劉豐笑著過來,“手沒事吧小慕?”

“沒事導演。”

“演得不錯,尤其是剛推了一下,還挺有意思。”他又去看楚野,“你這表情還是有點不夠,不過總體還行,這條就先過了,大家辛苦啊,今天就到這。”

“導演辛苦!”



晚上圍讀完劇本,慕有哥、周文和孟晴又留下聊了聊,大部分都是周文在說牢裏的那些事。

“任何時候都是有錢好辦事,隔壁房住了個有錢的主,不知道是犯了什麽事進來的,我們吃米飯,人家吃雞腿,我們吃青菜,人家吃肉絲,沒辦法,有錢啊。跟我一屋的一哥們,經常為了一袋方便面,給人家洗一桶衣服,都是常態。”

“那你有嗎?”慕有哥問道。

周文說:“我怎麽可能,我是誰啊!再說,我這是為羅束體驗生活,束爺是那種為一包泡面折腰的麽?不存在的。”

孟晴問:“那裏面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同性戀?”

“那多了去了。”周文瞄了眼四周,“我跟你們說個重口的,聽說幾年前有個小夥子,長得細皮嫩肉,剛進來被一個老頭看上了,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孟晴頓時八卦臉。

周文說:“瘦不拉幾的,天天被欺負,幹活也幹不動,吃又吃不好,後來實在沒辦法,賣屁股了。”

“……”

周文又說:“找他的人還不少,最後那小夥子沒了,說是下頭腸子都兜不住了。”

“咦,這麽重口。”孟晴皺眉道,“別說了別說了跳過這個話題。”

周文舔著牙笑了起來。

孟晴轉眼又去問慕有哥,“欸,有哥,聽說你是理科生,江大的?”

“對。”

周文笑了笑,“慕老師還是學霸呢。”

慕有哥說:“照樣跑了四年龍套。”

孟晴說:“哎呀,誰一開始就是男一號女一號啊。”

慕有哥說:“周老師啊。”

周文趕緊說:“哎哎哎慕老師,別拉仇恨,我這是運氣好。”

孟晴說:“不過等這電影上映了,你絕對火。”

周文說:“火算什麽,老賴奔的是拿獎,就我們慕老師這演技,日後是要殺向國際的。”

慕有哥說:“不不不,還是周老師更厲害。”

三人就這麽你一嘴我一嘴的,聊到了深夜。



電影拍得很順利,慕有哥很少犯錯,經常一條就過了,一個月下去,大家都開玩笑叫她一條哥。

四月初,拍攝地從青島轉到了四川阿壩州。

長大後的羅俐有嚴重的心理問題,一個人跑到了藏民的村寨,在街上的一家旅店洗衣房工作,很少見生人。

時湫帶著羅束來到了這裏,可羅俐卻不敢見他。

今天又是個夜戲。

周文有些低燒,硬扛著拍了一場。

十一點半,還有第二場。

場景布置好,各部門準備好便開拍了。

慕有哥提著袋水果站在走廊上等信號。

“來準備了,三二一,開始。”

她敲了敲羅俐的門,“俐俐,睡了嗎?”

半晌,羅俐才開開門,低聲叫了句“小湫姐”

“我給你送點水果。”

“不用,小湫姐。”羅俐低下眼,不敢直視她,“你自己吃吧。”

“俐俐。”她遲疑了一下,“你哥哥……想見見你。”

羅俐突然精神失常一樣,把她往門外推,“不,不要。”

“俐俐,見你哥哥見一面吧,他很想你。”

“不,不。”

羅束沒耐得住,突然出現在門口,“俐俐。”

看清他的那一刻,羅俐就像見了鬼一樣,又是捂臉又是抱頭,哼哼啊啊地躲進屋,鉆回櫃子裏。

“俐俐。”羅束跟著進去,見她緊閉著櫃門,“我來看看你,你出來好不好?”

房間裏沒有床,因為心理障礙,她習慣窩在衣櫃裏睡覺,更有安全感。

羅束蹲在衣櫃外,聽著裏頭的嗚咽聲,不敢再刺激她,“你別哭,哥哥走,這就走。”

羅束出去了,時湫放下水果,面朝著櫃門,“他走了。”

“你也走。”

“好,那你先休息。”

慕有哥的戲份不多,她的難點在於微妙的表情變化,不能誇張,也不能木頭臉,每一個眼神都至關重要。

賴紅城過來探班,坐在導演旁邊默默的看了許久。

下一場。

羅束從屋裏沖出來,眼眶通紅,拳頭緊攥著,不管三七二一,隨便逮著個路人就把人家打了。

這一場打戲,NG了四次。

可更難的一場是慕有哥的摔戲,時湫是個散打高手,慕有哥跟著劇組裏的動作指導做過一些小訓練,應付應付簡單的還可以,但這場戲要過肩摔,周文這個大個,一般女演員很難利索地摔得很漂亮,於是便用上了武替,還是個男替身,穿上她寬松的羽絨服,戴上假發,並看不出什麽差別來。

摔完,緊接著錄慕有哥的臉。

她呼吸急促,情緒有些不穩定,“你是瘋狗嗎?逮誰咬誰?這麽想打,來和我打,跟路人發什麽瘋?”

羅束摔到了右臂,捂著臂吃痛地站了起來,“你他媽哪來這麽大勁。”

她慢慢逼近他,“你說呢?你進去之前,跟我說的話你忘記了?”

他被她逼得步步後退,如鯁在喉。

“你說讓我好好保護自己,我做到了,我去學了散打。”她豎起手指,“你進去了七年,我練了七年,我能保護好自己了,可是你呢?你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力狂,成天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拳頭能解決什麽問題?你把他打殘了?打死了?你心裏舒服了?再去蹲幾年?還是判死刑?過去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誰又能忘得了?你大姨好過嗎?表姐好過嗎?還是你媽媽好過?所有人都受到懲罰了,你能不能成熟點面對。”

他退到墻邊,俯視著她的臉,天太冷,她的鼻尖凍得很紅,睫毛上綴著小水珠,每眨一次眼,便消失一兩顆。

“我們一起好好幫她走出來,不行嗎?”

羅束捏住她的下巴,歪了歪臉,突然輕蔑地笑了一下,“煽情?別跟老子扯有的沒的。”

他松開她,手揣著口袋走了。

“羅束!”她自後頭喚他,“我給你的信。”

他忽然停下腳,背對著她,無意咬破了舌頭,一陣甜腥,“什麽信?”他嗤笑著走開,“沒看過。”

“卡——過了。”

劉豐松了口氣,對賴紅城說,“這新人不錯啊,很有悟性,基本不用調-教。”

賴紅城滿意地彎起唇角。

“從哪挖的寶,活脫脫就是一時湫,一點毛病沒有,聽聽這臺詞。”

“明珠蒙塵,我只是拂了拂手。”

“你這一拂,拂出個夜明珠啊。”

“少誇兩句。”他吐了口煙,“還算新人,別捧上天了,多罵罵。”

“人家謙遜的很,放你的心吧。”他又拿起大喇叭,“今天就到這,收工啊。”

江陳嗯又和周文鬥起嘴來,整個片場都聽到她邊跑邊喊,“得了吧,演的就像個狂犬病!”

“你給我站住!站住!”周文叼著奶棒追著她,“你還是失心瘋呢!”

慕有哥抱著羽絨服,哆嗦地跑到棚裏,一句“導演”剛叫出口,就看到了賴紅城,她意外道,“賴總,您怎麽來了。”

“制片來看看拍攝進度,不行?”

“我不是這意思,我”

劉導打了個岔,“得了,大冷天的,都別耍嘴皮子了,回酒店說。”

賴紅城給慕有哥帶了兩本書來,沒過多問她工作上的事。

這夜裏冷的很,打了好一會的空調,屋裏才暖起來。

慕有哥給聞川打了個電話,“還在畫呢?”

“嗯。”

“那打擾你了,掛了。”

“沒有。”他匆忙道,“不打擾,我不畫了。”

慕有哥輕輕笑了笑,“晚上吃的什麽?”

“面條。”

“房子找好沒?”

“沒找。”

“你還真愛上車庫了啊。”

“這裏挺好。”

“算了算了,等我拍完回去再說吧。”

“什麽時候回?”

“不知道呢。”

“多穿點,別凍著。”

“好。”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揩了揩窗戶上的水霧,看著外頭的雪山,“小川啊。”

“嗯。”

“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

“那多聽會。”

窗上的水像山間的川,緩慢地流下幾道扭曲的痕跡。

她突然拉開了窗,任濃厚的霧沖入鼻中。遠處的雪山腰,被雲霧纏繞,如膠似漆。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風雪太大,停工兩天。

晚上,慕有哥裹著被子看書,一通電話打了過來,是聞川。

她高興地接了,“難得見你主動給我打電話,怎麽?又想我了?”

“嗯。”

她聽著電話那頭呼呼的聲音,“怎麽那麽大風?”

“暴風雪。”

“嗯?寧椿這個時候怎麽可能下雪。”

“我不在寧椿。”他輕咳了兩聲,“我在阿壩。”



慕有哥讓助理找了把車鑰匙,不顧阻攔的就去接他。

聞川這個傻子,也不找個避風的地方,等她到時,見他肩頭覆了兩層雪,嘴都凍紫了。

慕有哥跑過去抱住他,握著他冰冷的雙手,揣進自己口袋裏,“你就不知道找個暖和的地方嗎?在這站著幹嘛?”

“怕你找不到,我站在這,你一來,我就能看到你。”

“你怎麽跑這來了?”

“你說想我了。”他的臉凍僵了,艱難地揚起嘴角。“我就來見你了。”

“凍壞了吧。”她搓搓他的臉,捏捏他的耳朵,”先跟我回去再說。”

他們去旅社開了間房。

劇組住的酒店人多眼雜,房間隔音還差,萬一被聽到了什麽,影響不好。

旅社空調壞了,升著一個小火爐,暖洋洋的光,為房間更添幾分別樣的溫馨。

他們抱著親吻,躺到了床上。

聞川握著她纖細的腰肢,“你瘦了好多。”

她拉著他的手往自己懷裏伸,“這裏沒有。”

剛褪去了衣服,慕有哥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不想接,可鈴聲不停。

“慕姐,劇組要開會,你快回來吧。”

“我回不去,你幫我請個假。”

“賴總說了,給你十五分鐘,必須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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