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鷹的口中嘀咕道：“看來不同血裔的獸族，還是不能輕易奪舍啊，雖然我的血脈，足以壓制這只小妖，但我的獸魂在它體內的竅穴中，根本不能相容，再這樣下去，至少三年之內，就要退回到六階，再過上幾十年，大概就把我生生的耗死了。可是如今我的獸魂已入它體內，再也無法出來，就算能夠將它的法體毀去，我也沒有再奪一次舍的機會，除非這世上，還有第二次天子貍！”

它將身軀縮至極小，躲在山巖之下，苦思了許久，忽然間眼睛一亮：“我記得當年在北海的時候，曾聽說極南瓊州大陸最北端的窮極淵，大妖窮奇墓中，有一件能夠鎮懾元神之寶，那是上古之時人皇造化萬物所用的古陶器，後來被大修洗煉而成法寶，最終落入窮奇墓中，若是能夠得到那件古物，至少我的元神，能夠完全與這具法身相融，大不了再重新修煉一次好了。它畢竟是天賦雷系異能的妖獸，將來未必沒有成為大妖的機會。就這樣，先去窮極！”它下定了決心，看一看四周無人，展開雙翼，便破空飛去。

莫紫宸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無法逃脫，沒想到會有一人如天神下凡般的將自己救走，在這一刻，她還有些恍惚，還以為秦川並沒有走，而是還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但那道人影，在擋去龍鯉舟所發的青氣之後，瞬間便遠遁到千裏之外，其速度之快，甚至比秦川還要更快一籌。然後便將她放下來，用手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還好還好，那幾個老家夥送給我的神符，居然真的還有效用，否則的話，這五個人一擁而上，我可擋不住他們啊。”

莫紫宸跳到仙靈舟上，看到身前的人，愕然道：“怎麽是你？”

花弄衣笑嘻嘻的道：“怎麽就不能是我啊。說起來，我們好像有很長時間沒見了？”

他托著下巴想了想，“嗯，怎麽也有四十年了吧，記得那時候，你還是個築基未成的小姑娘，現在也長成大人啦！”

花弄衣穿著一身長衣，氣質淡雅若仙，雖然剛從群敵環伺之中遁出，但依舊顯得氣定神閑，風度翩翩，但莫紫宸就是對他不那麽看得順眼，淡淡的問道：“你怎麽會突然出現救我，是不是一直跟著我？”

花弄衣笑起來，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轉著，目光直視著她的眼睛，像是一直要看穿到她心裏一樣。

“你這句話問的，像是別有深意啊。你是希望我怎麽回答呢？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受了你師兄的囑托，要一路照顧你的安危？”

莫紫宸的心中忽然有些惱怒起來：“就算是我想知道吧，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花弄衣笑嘻嘻的道：“這答案有何意義？我問你，你到底想要我說是，還是不是？”

莫紫宸不悅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哪來這麽多的廢話？”

花弄衣大笑了起來：“我的答案並不重要，關鍵是你的心，你到底想聽什麽答案？”

他直視著莫紫宸：“你到底是想讓他回來呢，還是不是？”

莫紫宸被他那兩道幽深的目光一視，覺得心口如受了一記重擊一樣倒退了兩步，臉上不禁露出茫然之色。

秦川的影子，一時間在她的腦海之中回蕩著，她想到自己先前所立下的誓言。此生絕不再和他有任何的牽扯！

但想到他或許會就這樣在自己的生命之中遠去，她又有些悵然若失，仿佛真的失去了生命中某件極重要的東西一樣。

花弄衣看著她茫然之色，也不多言，而是走遠到一邊，口中還輕輕的哼著小調。

莫紫宸忽然一震，她聽到花弄衣口中所哼的，居然與自己剛剛所彈奏的曲子有些相似。

只是同樣的曲調，在自己的手中彈奏，帶著無盡的殺伐之意，而從他的口中哼出，卻帶著些低回的傷感。

這韻律，一直撬動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那一絲感傷。

莫紫宸閉上眼睛，只覺得已經被掩埋起來的那絲心痛，似乎又再次被揭開了。

一時之間，無比傷情之意，已經湧上了她的心頭。

如此過了良久，花弄衣已經不再哼那首小調，他只是斜斜的靠在一旁，有些慵懶的打量著莫紫宸。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數變，低聲的自語道：“你可是被忘情天書所選定的天女，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莫紫宸忽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眶微紅，但是卻露著堅定和毅然，向著花弄衣拱了拱手道：“多謝你的相救，如今已過東絕嶺，來到中原地界，想必也不會再有危險，我會直接回轉瀛洲，就不需要你的護送了，多謝！”

說罷，她飛身而起，駕馭仙靈舟，迅速遠去。

莫紫宸在飛走之時，目光在花弄衣的身上一掠而過，十分淡漠，似乎無悲無喜。

花弄衣看著她的背影遠去，輕輕的撫掌，並沒有要追去的意思。

“傷情而至忘情，九重天書，太上忘情，才能臻大道至境。不愧是天書現世，所重新選定的忘情天女，其資質，果然不會讓人失望。好了，我也該返回窮極了。希望那些老家夥，還沒有封死我回去的路吧？”

過了東絕嶺，便是中原地界，一路之上，修士絡繹雲集，九華仙宗在這裏的勢力也極為龐大，就算莫家再如何厲害，也不敢在這裏找莫紫宸的麻煩，她一路之上疾飛而回，就算遇到熟悉的地方，也片刻不停，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她已經飛回瀛洲之地。

遠遠的，可以望見眼前一片平原沼澤，全然看不到仙山勝境的模樣。這是瀛洲特有的護山大陣。

莫紫宸看到這熟悉的情形，她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動起來。

將近五十年之前，她也是孤身一人，來到這裏，開啟了自己漫長的修仙歲月。

最早，在十萬大山之中，她說要拜入修仙之門的時候，秦川曾經問過她，你是否後悔？

莫紫宸曾答：不悔！

現在，她的心頭忽然又浮起了這個問題。

修仙之路漫長，處處皆是劫數，秦川欲以其度天魔情劫，那麽於她來說，又何曾不是一場劫數的度過？

他事後灑然而去，並無絲毫留戀。卻令自己落落心傷。

無悲無喜，太上忘情。似乎真的要絕情，才能夠成就無上大道吧？

第九卷 太上何言可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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