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慕青成親的日子。

一大早，上官曦就帶著玉蟬來到了慕青的房間，然後眼巴巴的看著慕青從素面朝天一點一點的變成了新娘子的模樣。

有時候上官曦很希望時間能夠停住，這樣，她就不必和慕青分離，可終究，該來的還是會來。

只是不知道這一別，她們何時才能再相見。

慕青的表情依然是冷冷的樣子，即使多了艷麗的脂粉，和滿頭的珠釵，也不曾多了一份暖意，上官曦突然發現自己從來不知道慕青的故事，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當了暗衛，不知道她的老家在哪裏，也不知道她家中是否還有親人，更不知她心中又有多少別人不知道的苦楚。

慕青看著上官曦的眼睛，聲音如同夜子寒一般帶著幾分清冷，她道，“小姐，你可記得你說過的話？”

上官曦一怔，有些不好意思道，“什麽話？”

慕青對於上官曦這麽快就把自己說過的話忘記十分的不滿，她冷著臉道，“小姐說過，以後無論去哪裏，都會帶上奴婢。”

上官曦擡頭看了看天，扯著嘴角道，“慕青，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待我這麽好嗎？”

要知道她為了她，可是差點殺了夜子寒。

慕青眼紅了紅，眼睛看向別處道，“慕青從小就以為自己是個多餘的人，一個不被任何人喜歡的人，直到我爹要將我賣到花樓，被王爺救下之後，慕青才覺得自己是有些用處的，可自從遇見小姐後，慕青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一個被別人喜歡的人，慕青現在最怕的就是小姐有一天突然也不要慕青了，到那時，慕青害怕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喜歡慕青的人了。”

上官曦吸了吸鼻子，然後看著慕青的側顏，著實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對慕青好了，她待她甚至一直都沒有玉蟬好。

“慕青，你現在有了淩風了，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會有很多很多的人待你好的，他們待你……一定會比我待你好。”

慕青繼續盯著別處道，“淩風是淩風，小姐是小姐。”

上官曦不知該說什麽，只是看著慕青的側顏，後悔自己沒有好好的待過她，可如今，她終究還是不能帶她離開，她已經有了淩風，理應過屬於自己的日子，不能再跟著她四處流浪了。

“娘娘，時辰快要到了。”一個小太監進來急匆匆說道。

上官曦記得以前她每每看到新娘子出嫁時，總有親人在她跟前說一些叮囑的話，可慕青早已沒有了親人，她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於是上官曦上前輕輕拉著慕青的手道，“慕青，以後……以後你要多保重，若是淩風欺負你了，你就狠狠的打他，你現在的身份是升平公主，他只是駙馬，你若打他，也是打得的。”

慕青沒有說話，眼睛執拗的望著墻壁上的一點，可上官曦依然看見了她緩緩滑落的淚水。

玉蟬站在一旁紅著眼睛不說話，上官曦要離開的事情她早已經知道，也曾秘密的通知了太傅府和黃冠道人，只是慕青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無論如何都沒有再帶著她四處流浪的道理。

“娘娘……”那個太監再次小心翼翼的催促道。

慕青知道時辰已到，只好向著上官曦盈盈行了一個禮，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公主出嫁，排場自是說不出的隆重，十裏的紅妝，滿城的大紅燈籠，長長的紅毯從皇宮就鋪到了將軍府，四個聘聘婷婷的宮女跟在轎子後面，幾個漂亮的花童一路撒著花瓣，場面唯美而莊重。

上官曦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神情略略有些呆滯，慕青和淩風終於成親了，只是不知道她們以後的孩子會像誰多一點呢，慕青呢還是淩風。

迎親的隊伍在皇城中繞了一圈後，才回到了將軍府。

將軍府內此刻早已經高朋滿座，那些個文武百官知道淩風的親事皇上必定會來，所以個個都卯足了勁的朝前趕，生怕落在了皇上的後面無端的惹人笑話。

大門外，王管家正在那裏招待那些大臣，看見夜子寒和上官曦從馬車上下來，眾人連忙跪倒一片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

“謝皇上。”

王管家則連忙將他們請到主位上。

上官曦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太傅，她朝著他微微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不過那些文武百官看見上官曦後表情可謂是精彩至極，仿佛上官曦挖了他們的祖墳一般。

上官曦以前跟人慪氣，向來是一流的，嘔不死別人不放心，可是如今，她若是跟別人慪氣，為難的卻是夜子寒，所以她寧願嘔著自己，也不願為難他。

片刻之後，娶親的隊伍就回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淩風牽著慕青緩緩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今日的淩風穿著大紅的長袍，黑色的長發高高束起，棱角分明的臉上此刻卻眉飛劍舞，帶著按耐不住的笑意。

他在夜子寒和上官曦面前一站，一個洪亮的聲音便響起。

“一拜天地。”

淩風和慕青朝著前面微微一拜，薄薄的頭紗被風吹起了一角，露出了慕青略顯冷艷的面孔。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禮畢。”

上官曦眼睜睜的看著慕青被淩風牽著進入了他們的新房，心裏著實有些不太好受，仿佛自己心愛的東西被別人搶了一般。

回到皇宮時，天色尚早，上官曦拽著夜子寒的胳膊緩緩的從禦花園裏走過。

如今已是百花盛開的季節，禦花園裏更是姹紫嫣紅一片，上官曦聞著空氣中彌漫的花香，臉上的表情略略有些迷離。

她擡起頭來，看著夜子寒道，“皇上，你第一次見我時到底是什麽感覺？”

她記得那時，他一身白衣的坐在那裏，然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她看著他貌似儒雅的樣子，一度以為他是很好說話的……

夜子寒挑了挑眉，朱唇輕啟道，“那時我對姑娘敢上門休我，著實感到驚訝。”

“那皇上是何時喜歡上我的？”上官曦扯著嘴角道。

夜子寒蹙眉，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上官曦似乎也沒有等著他回答，而是繼續道，“皇上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皇上的嗎？”

夜子寒站在原地，緊緊的盯著上官曦的面孔，良久才道，“何時？”

“是皇上將我從皇宮帶回王府的時候，那時我便想，此生若是能嫁給皇上，定也是不錯的。後來，我得知皇上被先皇毒死的消息，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就是我師父的話，他說一對相愛的夫妻若是今生一起死去，來生就還是夫妻，我想和皇上來世還做夫妻，所以……”

“所以你就將自己活埋了？”夜子寒挑著眉道。

他舍了性命才護下她，沒想到她竟然蠢到將自己活埋。

上官曦扯著嘴角笑了笑，極其認真的跟夜子寒道，“皇上那時定是希望我好好的活著，所以以後無論我發生什麽，皇上也定要好好的活著。”

夜子寒表情一陰，身上瞬間就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寒意，“你會發生什麽？”

“我……我只是比喻，只是比喻。”上官曦扯著嘴角道。

“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夜子寒盯著上官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沒有，皇上，我……我就是有些想你了。”

是的，她已經開始想他了，還沒有離開就開始想他了。

想他在甲子鎮時，舉著三十六骨的油紙傘和她在甲子鎮的每一條街道上走過。

想他每次對她挑著眉說的那句，有沒有好好吃飯。

還想他每次都不動聲色的為她準備的那些食物。

有時候她會想，他到底看上了她什麽呢？她明明長得不是太好看，發育也不太好，甚至都無法護著他，他到底看上了她什麽呢？

“皇上，你知道這世間有很多美麗的女子嗎？她們長得很好看，發育也很好，性格也溫順，若是那些大臣再逼著皇上納妃的話，那皇上就試著選幾個漂亮的女子進來怎麽樣？”上官曦扯著嘴巴說道。

夜子寒皺著眉毛，臉色陰郁道，“可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上官曦慌忙搖頭道，“沒……沒有，我只是怕皇上太累了。”

夜子寒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失的看著上官曦，一雙眉毛微微的蹙著，這個女人今天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

天邊，太陽漸漸西下，漫天的晚霞如同血一般鋪滿了整個天空，上官曦隱隱記得，那天夜子寒一身白色盔甲的將自己撈到馬上的情景，那時的他們似乎很快樂，不必憂愁子嗣，也無人逼著夜子寒選秀，若是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那一刻多好呀。

當天晚上，上官曦一直緊緊的依偎在夜子寒跟前，仿佛一松手，他就會永遠的離開自己。

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必須的離開夜子寒，可若是她不離開，夜子寒就會被那些人逼死，她寧願自己死，也要讓他好好的活著，哪怕他還會娶妻，生子，只要他還活著，她就高興。

這世間有一些人，你會把他看做和自己的生命一樣重要，可還有一些人，你會把他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更加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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