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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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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我到小區門口了,我出來得急,沒找到錦江別苑的門禁卡,你下來接我一下。”

聽著電話裏女朋友的聲音,楊野一邊往外拔足狂奔,一邊道:“你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到門口了!你也不用進來了,直接把我帶走吧!”

女朋友:“啊?”

電話掐斷,響起嘟嘟嘟的忙音。

很快,楊野便喘著粗氣出現在了女朋友面前。

女朋友:“怎麽回事?不是說你有個朋友喝醉,要我幫忙照顧嗎?”

楊野扶著膝蓋,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她現在有人照顧了。”

“什麽鬼……你把話說清楚。”

楊野攬住女朋友的肩膀,把頭靠上去:“借我休息會兒。”他咽了咽嗓子,道,“你不要問那麽多了,反正跟你沒關系。你開車了嗎,載我回我常住的那套房子吧。”

女朋友哦了一聲,也懶得再問,只道:“你大晚上把我叫出來,又讓我白跑一趟,怎麽補償我?”

楊野想起剛才在家裏的恐怖片現場,還覺得心臟狂跳,有氣無力道:“你想我怎麽補償?”

“嗯……看電影吧!”女朋友轉著車鑰匙道,“我好久沒去電影院了,聽說最近有個叫《遙遙》的很好看,你陪我去看吧。”

楊野差點一口血嘔出來。

剛上車,楊野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著來電顯示,打了個手勢示意女朋友繼續開車,然後接起電話,還沒等對面人開口,便劈裏啪啦道:“四哥,我剛才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對她可什麽也沒幹,要不是我把她從酒局上帶回來,她今天指不定上了哪個老男人的車呢。你說你,你來燕城也就算了,都住我房子裏了,怎麽吭都不吭一聲?早知道這樣,我直接聯系你就好了,你把她接走得了!”

“你回來。”梁肆說不上是什麽語氣,“我和她沒有關系了,她的事我管不著。你樂意做慈善就做。”

“沒有關系?你這話留著騙鬼去吧,我還不知道你嗎,剛才是誰看我跟看強/奸犯似的。”楊野哼了一聲,“我現在已經走了,你要是不打算管她,那你把她留那兒好了,反正她也沒到酒精中毒的程度,死不了人。”

梁肆:“你……”

“四哥,我奉勸你一句,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楊野諄諄教誨,“咱們幾個人呢,也勉強算是發小,這幾年看著你跟個貞潔烈婦似的,就差往懷裏抱個白月光的牌坊守活寡,那心裏可都不好受啊。要是哥幾個長了你這張臉,那絕對是叱咤情場,真是,白給你浪費了。”

“她不喜歡我,我還倒貼幹什麽?要論錢,她現在也不缺錢。”梁肆冷笑一聲,“我留下來,難道還等著明天她醒過來再發一遍好人卡嗎?”

楊野扶額:“四哥,女人的話能信嗎?你別看她現在好像是個獨立女性,其實這種女人,在你面前表現得越獨立,就越說明她對那段不獨立的黑歷史耿耿於懷。真沒感情的話,耿久了,就容易恨上你,恨你讓她有一段不光彩的過去。你覺得她恨你麽?她要是恨你,跟你拍完吻戲就該去廁所吐了吧。”

梁肆沒有說話。

楊野長嘆一聲:“今天我幫了她一把,她還跟我說謝謝我還記得她。說到底,她記得我才讓我比較驚訝,畢竟當年也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四哥啊,她確實是變了,不是當初那個好騙的小姑娘了,但你們倆把自己作成這樣也算是有本事的,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剩下的,你自己掂量吧。”

說罷,他掛了電話。

女朋友斜睨了他一眼:“你剛才說了什麽?要是長了張梁肆的臉,就去叱咤情場?”

楊野立刻舉手:“那都是誇張!是為了刺激梁肆!我有你,哪還看得上別人啊?”

“嗤,也就只有我才看得上你。”女朋友輕哼一聲,“算了,懶得和你計較。不過,我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一個梁肆的八卦?”

楊野嬉皮笑臉地湊過去:“寶貝,你就不能裝傻嗎?”

女朋友把他的腦袋推開:“少亂動,我開車呢。你就跟我說說,你送回來的那個女性朋友,是梁肆的前女友嗎?稍微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唄,你知道的,我口風一向很嚴。”

楊野嘖了兩聲:“說前女友是不準確的,說初戀還差不多。”

“那就是前前前女友?”女朋友納悶,“不對啊,你不是說他這幾年好像守活寡嗎?那就是沒交新的?”

楊野從鼻子裏發出一聲笑:“當時那女生年紀小,他怕嚇著人嘛,就一直暧昧不清,本來想著徐徐圖之,溫水煮青蛙,結果沒想到最後青蛙跑了,連個名分都不能算。”

女朋友:“……看不出來啊,梁肆是這種人。什麽女生這麽厲害,把他勾成這樣?”

“除了長得漂亮,嘴甜一些,我也看不出什麽特別。”楊野撇撇嘴,“我要是真看出來了,就該被他揍了。”

錦江別苑。

梁肆把手機收回衣袋,沈默地看著玄關處的女人。

既然只是普通關系,那更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她又是這樣一個醉酒狀態,萬一她明天想起來,總免不了懷疑他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麽。

他還在思考,就見霍明翹已經扶著墻壁重新站了起來,一只手捂著嘴,踉踉蹌蹌地往屋子裏跑。

他側過身,給她讓了路。

她仿佛並沒有空註意這個多出來的男人,只急急地找著房間,最後打開一扇嵌著磨砂玻璃的木門,才立即沖了進去。

裏面傳來她難受嘔吐的聲音。

他的手指在褲兜裏緩緩握緊,可腳步始終不肯挪出去一分。

楊野只是聽他說了個大概,又不是親身經歷,怎麽會知道他被她傷得多深。如果楊野是他,在霍明翹第一次說出“我從沒喜歡過你”時,就會立刻斬斷孽緣,可這樁事不是發生在楊野頭上,他當然可以輕輕松松地當個愛情導師,勸他率先回頭。

梁肆想,既然她喝醉了,那把那些東西吐出來就好了,也不用再擔心什麽睡著被噎死的風險。

霍明翹斷斷續續地又吐了第二回,然後便再也沒了聲音。

梁肆疑心她在裏面睡著了,還是忍不住走到洗手間門口看了一眼。

她背對著他跪坐在地上,紅絲絨的裙子鋪在瓷磚上,很像是一朵盛開的鮮花。只可惜花的主人姿態不夠優雅。

梁肆走進去,把她的上身換了個方向,靠著墻坐,然後蓋上馬桶蓋,按動了沖水鍵。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只從洗手臺上抽了張紙巾,塞到她手裏。

霍明翹看著那團紙,恍惚擡頭,眼睛像失了焦距一樣,喃喃道:“……楊野,這是你家嗎。”

梁肆這才發現,她哭過了,並且哭得很兇,否則眼睛不可能這麽紅,臉上甚至還留下了兩道粉底被沖刷過的痕跡。

他想起楊野說的那些話,想起她在酒局上被那些人為難,終究還是心生不忍,蹲下身,從她手心裏拿回那團紙巾,替她擦了擦嘴角,然後丟進垃圾桶裏。

楊野雖然是在寧城長大,但大學畢業後就被他爸拎到了自家企業的燕城分部,然後就一直在燕城幹著,鮮少回寧城。他在燕城有好幾處房子,但一般只用兩處,一處是他自己常住的,另一處就是錦江別苑,比他常住的那套多了個地下室,地下室裏全是娛樂設施,都是背著他爸建的。楊野惦記著他們那群一起長大的兄弟,總是招呼他們來燕城找他玩,時間久了,他們那圈子的人都知道了這套房子的密碼,在小區保安那邊也都成了不用核實的客人,只要時間不急,他們來燕城出差就不住酒店,去住楊野的房子。

梁肆這次來,倒不是因為出差,而是他給自己放了一個月的假。他去年的業績完成得非常好,公司沒道理不給他放假,況且他如果硬要給自己放,公司也不能拿他怎麽辦,畢竟萬川的老板和他爸是親戚。

他在寧城獨居了一陣子,有一天不知道腦子怎麽想的,找了家私人影院去看了《遙遙》,看完心情覆雜,出來還接到他爸的電話,說誰誰誰一家從美國回來了,兩家人一起吃飯聚一聚,他既然不喜歡冉染,那就找個別人,比如那誰誰誰的女兒,對梁肆的職業挺好奇的,可以先認識一下,有感覺就試試,沒感覺再換下一個。

梁肆不知道他媽跟他爸說了什麽,會讓他爸產生一種兒子沒人要的錯覺,竟然還開始相親了。他一口回絕了這頓飯,第二天就給自己放了假,飛到燕城找楊野喝酒。楊野當然不可能沒事來錦江別苑,但他們那群人也經常幹一些不等楊野過來就在房子裏轟趴的事情,楊野對此完全無所謂。反正他們不可能偷他東西,他自己也不會把個人隱私放這套房子裏。越有人來住,越說明他的人緣好。

梁肆沒有提前告訴楊野,而是自己先在他房子裏待了一下午,思考見到了楊野,要說點兒什麽。和楊野這個人喝酒有一個好處,就是他的酒量比所有人都好,不會出現自己話還沒說盡興,對面就已經先倒下了的局面,但是有得必有失,跟楊野喝酒,就必須做好被他套話的準備。

梁肆思考了一下午如何跟楊野交流,沒思考出結果來,晚上就從他家裏翻出一箱泡面,挑了兩包湊合泡了,吃完才擬定了自己的說話方案。他到地下室的小酒窖裏去挑酒,打算挑完酒就把楊野喊過來,結果酒架還沒看完,就聽到樓上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他以為是楊野過來了,還心想他是不是和其他朋友有約,結果上了樓梯一看,楊野帶回來了一個醉得不成樣子的女人。

那一瞬間他當然是憤怒的,霍明翹一邊說著不想跟自己糾纏,轉頭又和他的發小喝成這樣,到底是幾個意思?

但不過兩秒,他又意識到自己憤怒得沒有道理。

她愛怎樣就怎樣吧,反正他都管不著了。

“能自己刷牙嗎?”梁肆從洗手池下面的抽屜裏輕車熟路地拿出一次性牙具和牙杯。

霍明翹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她撐著地勉強站起來,瓷磚上那朵盛開的花便立刻收束了下去。

她走到洗手池邊,幾乎是靠著肌肉本能在麻木地刷牙。

梁肆這才發現瓷磚上有淺淺的腳印痕跡,她沒有穿鞋。他皺了皺眉,走到外面取了雙拖鞋過來,卻沒有著急讓她穿上,直到等她刷完了牙才道:“腳擡起來。”

霍明翹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地擡起了腳。

梁肆低下身看了看,臟得很,像是在外面赤腳踩了一路回來的。

“怎麽不穿鞋?”他問。

霍明翹:“高跟……會摔。”

梁肆想起來,門口好像確實有一雙女人的細高跟。這種鞋簡直違背人體力學,清醒著都能摔,遑論是喝醉。

他揉了揉眉心,又從外面找了把小凳子過來,放在淋浴間裏,指著它道:“坐過去。”

霍明翹聽話地坐了過去。

梁肆取下淋浴頭,開了熱水,等溫度升高後,把淋浴頭塞到她手裏,說:“把腳洗了。”

霍明翹:“哦。”

梁肆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確認她沒忘記如何洗腳後,便去陽臺找拖把。

她把楊野家踩臟了,總不能指望她自己清理,還是他來幹吧。

梁肆把從玄關到客廳凡是她踩過的地方都拖了一遍,最後拖到衛生間,聽到她有些可憐地說:“楊野,我是不是很麻煩你啊……”

梁肆沒有糾正她。

她以為是楊野就是吧,要是她知道是他來過,指不定心裏怎麽想。

“你拖得真幹凈。”也許是剛才吐了兩回,胃裏舒服了,她話也多了,大概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要是梁肆像你一樣勤快就好了。”

梁肆:……?

他直起身子,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

霍明翹低下頭,圓潤的腳趾在水流下反覆地動著。

“他養尊處優慣了,要是沒有家政阿姨,肯定沒法一個人過吧。”

梁肆簡直要被氣笑了:“是啊,他真是個廢物。”

霍明翹有些驚訝地看向他:“他不是你朋友嗎?你怎麽說他壞話?”

梁肆:“不是你先跟我說他壞話的嗎?”

霍明翹又把頭低了下去:“可你是他朋友啊,應該在我面前維護他的形象啊。”

梁肆點了點頭,把拖把放到一邊,想看看她在酒精作用下還能說出什麽話來:“好吧,那我告訴你,他最近搬家了,一個人住,也沒有家政阿姨,謝天謝地,他還活得好好的。”

霍明翹:“我不信。他連飯都不會燒。”

“世上有種東西叫外賣。”

“外賣不能多吃的。”霍明翹認真地說,“還是自己買菜比較健康。”

“說得好聽,難道你是自己做飯嗎?”

“……不是。”霍明翹羞愧承認,但隨即又爭辯道,“但是我今年和家政阿姨學了一點點,炒兩個簡單的菜還是會的。我主要是……沒空練習。”

梁肆覺得不該再繼續這個無意義的話題,便道:“你洗完腳就穿好拖鞋出去吧,找個喜歡的房間躺下。”

他拿起拖把回陽臺,覺得霍明翹簡直就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他之前難道不也是沒機會練習嗎?自己一個人住後還不是自然而然地學會一些生活技能?

他臉色冷淡地走回來,結果聽見淋浴室裏水聲還在嘩嘩地響。

“再洗就脫皮了——”看清她的動作後,他的話生生拐了個彎,“你在幹什麽?!”

他沖過去,把開關擰上,水流戛然而止。

霍明翹頂著一張濕淋淋的臉,無辜道:“洗臉啊。帶妝過夜,臉要爛的。”

梁肆:“……”

都喝成這樣了還不忘卸妝,女明星都是些什麽物種啊?

她直接把淋浴頭懟著臉沖,這不僅導致她一小半的頭發濕透,還導致她上半身也濕得差不多了。

水珠順著頭發滾到脖子裏,又滾進她的衣領。

酒紅色的絲絨面吸了水,顏色更加暗沈。

而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麽,還睜大眼睛,理直氣壯地看著他。

梁肆迅速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條白色浴巾,匆匆給她從肩到腰地裹上,期間一直沒敢正視她。

裹完了,他才有些惱道:“沒有卸妝水!”

楊野的房子裏有這些就有鬼了。

霍明翹啊了一聲,道:“對不起啊,那請問你有洗面奶嗎,洗面奶也可以的。”

梁肆:“……”

楊野沒有,但是他有。

他一邊去翻自己的背包,一邊告訴自己不能和一個醉鬼計較,但還是為她這麽自然地使喚楊野而感到酸溜溜。

他和她也就今天見了一面,至於這麽熟嗎?

要是換了個心懷不軌的男人,她這幅樣子,早完蛋了。

明天得讓楊野轉告霍明翹,讓她以後少喝酒,就算喝酒,喝前也提前吃點解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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