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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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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錢其隨身帶著合同還是特地去拿了,米蔗渾渾噩噩的坐在錢其對面,看到錢其遞過來一張卡,他拒絕了,只問了句:

“我…還能來看鬧鬧嗎?”

錢其抿嘴笑了一下,朝米蔗搖了搖頭,米蔗點點頭:

“我知道了,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錢其點頭,米蔗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米蔗走得有點漫無目的,他自責又後悔,發現自己果然什麽都做不好。想到鬧鬧留了半張臉的血和嘶啞的嗓音,米蔗就難受,那麽小的寶寶,不打麻藥硬生生縫了三針,該多疼啊。

米蔗想著想著又要流眼淚,他不是個喜歡哭的人,只是想到鬧鬧心裏就揪著。他掏出手機給趙臨修發了條消息,說了對不起,也交代了自己這些天觀察到的鬧鬧的習慣和愛好,也感謝了趙臨修這些天給自己的幫助。

畢竟這一個多月掙得錢,是米蔗平時靠近一年掙得量。

周一上班的時候工作室裏一片沈悶的氣氛,米蔗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只埋頭工作,也不言語。

“寧城的事”這兩天在網上被人噴成了篩子,雖然是一個城市類的媒體,但競爭者樂於湊熱鬧,甚至有同城媒體也發通稿摻一腳這件事,主編花下去挺多錢,想把影響力降下來,但僅僅是杯水車薪。

米蔗沒有在辦公室看到方圓的身影,他也沒有心思去打聽什麽,自己昨天剛搞砸一件事,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不被打擾。

可是事件主人公不可能被忽視,吃完午飯上來,主編就喊米蔗到辦公室去了。

米蔗也沒有什麽忐忑的,這件事說到底穆鐸是幫他鳴不平,所以如果沒有米蔗在,事情也不會發酵成這樣,米蔗已經能猜到主編的幾種處理方式了。

“聽說你在高爾夫郡開業典禮問伯康總裁薪水怎麽樣?”

米蔗楞了下,他快把這件事忘了,看到主編耷拉下來的臉肉,和快垂到鼻尖的眼袋,在心裏嘆了口氣,輕聲嗯了一下。

主編擡眼看他,現在眼神裏再也沒有輕蔑了,就像看一個靜物,米蔗垂著眼,等著主編發落。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強留你了,可能沒緣分,我會給你多開一個月薪水,祝你在伯康工作順利。”

米蔗唇角勾起諷刺的角度,和他猜的大差不差,米蔗點點頭:

“好。”

說完就走出了主編辦公室。

工作室每一個人都在偷偷觀察米蔗的表情,米蔗光明正大嘆了口氣,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站著,開始收拾東西,等同事們的眼神越來越赤裸裸,他終於忍不住了:

“我被解雇了,你們不用這樣悄悄看,光明正大的看吧。”

說完他低下頭,繼續收拾東西。

抱著箱子走出寫字樓的時候米蔗覺得陽光格外礙眼,亮得他睜不開眼,米蔗腦袋突然有些暈,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往地鐵站往哪走。

他那麽站了有五分鐘,居然一點汗都沒出,不覺得熱,就覺得暈頭轉向,直到有個外賣小哥騎著電動車沖他按喇叭,說他擋路了。

房租還有靠近半個月到期,米蔗清點了一下自己的財產,剩下的居然都是去帶鬧鬧的薪水,後面幾周的薪水除了底薪還有高於底薪的獎金,這些錢是米蔗一年的薪水了。

他打算趁著半個月先找新工作,找到新工作再看看往哪裏搬家。

米蔗前一個星期找了一些和寧城的事類型相仿的媒體,都是做城市地推這一類的,只是每每到了面試環節,人家看到寧城的事四個字,稍微對照一下前陣子在高爾夫郡發生的事,就能認出面前這位就是米蔗,一副恍然大悟:

“你被解雇了啊,嘖嘖。”

他們帶著同情和感慨看著米蔗,卻不會再給他一次機會。

之後米蔗面試了一個企業的新媒體部,卻見到了自己的大學同學,他走進部門辦公室的時候那個微胖的男同學很誇張的喊了一聲:

“主席?你怎麽在這?”

米蔗尷尬的朝他笑了下:

“面試啊。”

那位男同學瞪著他被肥厚眼皮壓的只剩條縫的眼睛,特別誇張的吸氣,會過頭不知朝誰大聲喊:

“哎呀今天面試的人是我大學學生會主席!你們怎麽不早告訴我!”

這時邊上有個挺年輕的女生跑過來,攀上那同學的手臂:

“副部長我不知道呀,好巧啊。”

那位同學叫朱飛,他一邊和米蔗稱兄道弟的拍肩,一邊把米蔗往會客室裏面拉:

“怎麽突然找工作了?”

米蔗身子有些僵硬,他嘴角帶著一絲苦澀,但依然要擺著笑臉:

“之前的有點問題,就沒幹了。”

朱飛很理解的點頭,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主席,這次面試是我來的,你放心,肯定錄。”

米蔗朝他笑了笑,他嗯了一聲道:

“那真的挺好的,謝謝了。”

米蔗大學的時候還幫朱飛拍過作業,朱飛追播音系的一個女生追去國外,給了米蔗一千塊錢,讓米蔗幫他拍期末作業。

那時候米蔗就知道朱飛家裏家境很不錯,後來他沒怎麽和朱飛接觸了,唯一一次就是朱飛托他問有沒有人願意代上課的,兩百一節課,只是米蔗那時候忙著期末論文,不然他就自己去代他上了。

面試結束之後米蔗就回家等消息了,隔了兩天朱飛給他發了微信,說這次的面試正部長又把了一下關,看了下每個人的資料,他在邊上美言了很多,可是部長卻不太樂意錄用米蔗,朱飛在微信裏給米蔗這樣那樣道歉,說要不我再給你找找?

米蔗婉拒了他的好意,他冥冥中似乎猜到了這樣的結果,沒有什麽驚訝的表現,只是想著,房子快到期了,怎麽辦。

米蔗把剩下的錢給父母打了點,開始邊看工作邊收拾行李,這陣子進入雨季,天氣涼了下來,米蔗突然收到大學同學聚會的消息。

是班長在班級群裏發的消息,說還留在寧城的同學們聚一聚,大家正好畢業一年了,好久沒見了。

群裏很多同學很活躍,紛紛表示自己在寧城,還定了聚會的地點和日子,米蔗一直沒有出聲,直到朱飛在群裏艾特了他,說米主席也在寧城,前兩天就見到了。

大家紛紛揶揄米蔗不夠意思,在寧城都不出來冒泡。

米蔗推了兩次,經不住大家的盛情邀請,說時間空不出來就看他什麽時候有空,米蔗沒法再推,只能答應去聚會。

聚會地點班長定在一棟大樓的旋轉餐廳,大家吃自助,群裏同學紛紛應和,班長開了群收款,一個人五百,米蔗心疼了一下,還是把錢交了。

那天聚會的時候天陰沈沈的,但是沒下雨,米蔗到了地點才發現,那棟大樓旁邊,就是更高更豪華的伯康大廈,他挑了挑眉,覺得可真巧。

大家約在樓下先見面,再一起上去,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同學,女同學們都比大學時候更成熟了,男生有幾個發了胖,但都看起來意氣風發。

米蔗和每一個跟他打招呼的人打哈哈,竭力維持自己在大學時的狀態,這時候有個女生提了一句:

“主席,你知道任可然今天來嗎?”

有兩個反應快的咳了兩聲,米蔗頓了兩秒,臉上依然維持著笑意:

“她來啊,不知道啊,那天在群裏報名的不是沒有她麽?”

米蔗也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他的初戀就是在大學,是女生追的他,長得很清純漂亮一個女生,那時候被評為班花,一心喜歡當時看起來十分有“寒門貴子”氣質的米蔗。

米蔗不是沒有被人追過,他雖然沒錢,但是長得很好,按家鄉老人們的說法就是,這個孩子很體面。而且又很優秀,所以也不愁沒人追。

那時候兩人的戀愛還是學院裏的一段佳話,直到大四那年,任可然生日,米蔗把兩個學期的獎學金省著給她買了一個包,送去任可然在學校外租的房子的時候看到她從一輛豪車裏下來,米蔗還傻不楞登的迎上去,直到駕駛座下來一個攝影班的熟面孔,聽說家裏是當官的,有錢有權。

那男生走過去摟了任可然,任可然乖順的貼在他的懷裏。

那時候米蔗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當時還挺清醒,把包拿回去退了,收到店員好幾個白眼,拿著錢去銀行裏存好,當時是四位數的存款,米蔗心想,要是他的存款到七位數,女朋友是不是就不會跟別人跑了呢。

看到任可然進來的時候米蔗挺自然的,甚至還打了招呼,任可然邊上站著那位攝影班的男生,米蔗心想,兩人感情還挺好的,都一年了。

大多數人到了之後就上去了,無非就是互相聊聊天吹吹牛。米蔗選了最邊上的位置,旁邊坐著的是大學裏也比較安靜的男生。

聚餐進行到一大半,米蔗如願以償的透明著,直到遲到的朱飛來了,他一來先跟大家寒暄了兩句,就看到了邊上的米蔗。

米蔗在心裏嘆了口氣,大概能猜到朱飛要說些什麽了。

果然,朱飛朝著米蔗走過去,嗓門大的隔壁桌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主席,你找到工作了沒?要不要我再幫你看看?”

米蔗有些絕望的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的臉看起來不那麽僵,他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有打探的、有驚訝的、有興奮的。

他朝朱飛點了點頭:

“嗯,找到了。”

朱飛楞了下,但很快就走到米蔗邊上:

“在哪裏啊?那邊我認識的話可以幫你打個招呼。”

米蔗終於能確定朱飛的用心了,一開始覺得他大概不是故意的,也許性格就是那樣,直到現在,他眼神沒什麽溫度的看著朱飛,接著淡淡的笑了下:

“不用了。”

米蔗轉過視線,恰好對上任可然的目光,女生用同情又夾帶了然的眼神看著他,米蔗巡視重人,佯裝灑脫道:

“前陣子和公司的同事起了點沖突,就離職了,所以找了個新工作。”

心思少的人恍然大悟,想著不是什麽大事嘛,心思多的人內心隱隱都起了八卦,也覺出不對,當年風華正茂的學生會主席,怎麽今天見面這麽安靜,這麽不在焦點之中。

當時就有人問了:

“主席你現在在哪呀?”

米蔗沒把故事編圓,只透過窗戶看到了旁邊大廈巨大的伯康廣告牌。他伸手指了指那個方向:

“就在隔壁。”

這時所有人都驚了,七嘴八舌的發問:

“主席你厲害啊!”?“天哪伯康文創部還是媒體部啊?他們都招碩士往上吧,不愧是主席啊!”

米蔗心裏不知道有多酸澀,他終於也走上了靠吹牛贏取別人關註的道路,他厭惡這樣的自己,可是又無法控制的想要給自己安一個過得很好的故事。

這時朱飛又發話了,他的小眼睛終於不再有佯熱的樣子,而是透著尖酸:

“是嗎?主席你在誰手底下做啊?伯康我也認識兩個人的。”

米蔗心裏懷著隱秘的恨意和不甘,他覺得人為什麽可以這麽壞,一定要讓別人難堪到無以覆加,甚至卑微到可以跪在地上祈求,才會放過。

米蔗輕輕吸了一口氣,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米先生。”

米蔗擡起頭,桌上其他人也擡起頭。

米蔗看到錢其站在桌子一米開外看著他,他有些不知所措,輕聲道:

“錢助理。”

錢其點了點頭,走上前,從口袋裏拿了個東西出來,遞到米蔗面前:

“您下班的時候忘記拿這個了,趙總特意讓我給您送來。”

那是一把車鑰匙,米蔗有些懵逼,錢其一臉的冷漠:

“是您的配車,伯康部級以上的經理都會配車,您剛入職可能還不知道。”

米蔗呆呆的接過鑰匙,錢其繼續道:

“車就停在地下停車場,106號車位。”

說完,他朝米蔗鞠了一躬,轉身就走。

餐桌上的眾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在米蔗身上,席間有個人輕聲道:

“那人我知道,好像是趙臨修的第一助理,我在新聞上見過。”

因為餐桌上沒什麽人發出聲音,所以這句話大家都聽到了。米蔗腦子嗡嗡的響著,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在做夢,想把自己掐醒,下一秒就有反應快的同學變了臉,一臉熟絡親熱的看向米蔗:

“主席現在這麽發達,藏得可真深啊,真不夠意思啊!”

朱飛的臉色有些黑,黑裏帶著不甘心的紅,米蔗掃他一眼他都能抖兩抖,最後慢慢踱向另一個角落坐下。

等氣氛再次熱絡,所有人就把話題引到了米蔗身上,米蔗後來也沒說幾句話,大家居然都能為他找到開脫的借口,不管怎樣,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所有的話題都是圍繞著主席大學時的各種光榮事跡,米蔗的臉從白到紅,盡管沒喝幾口酒。

聚餐結束有的同學準備去唱歌,米蔗推脫說有事不去,大家也都理解了,下樓的時候他和任可然在一個電梯,女生見面後第一次和他對話了:

“沒想到你現在還是這麽優秀。”

米蔗笑了下:

“還行吧。”

任可然輕聲嬌嗔的笑:

“我加你微信了噢,通過一下哈。”

米蔗點點頭,他記得當年,好像是任可然把他刪掉的。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米蔗才敢找了個咖啡廳聯系錢其,錢其只說是趙總的意思,其他沒有給米蔗解釋,米蔗猶豫了半晌只能發消息給趙臨修,趙臨修只給了他幾個字:把鑰匙放到伯康前臺,說交給錢其。

米蔗摸不著頭腦,只回答好,半晌,又說了句謝謝。

趙臨修在車裏看了米蔗的謝謝兩個字,差點沒忍住哼了一聲。

吹牛說自己在伯康工作差點圓不回來,趙臨修當時就在旋轉餐廳,只是他在包廂,包廂的玻璃是單向的,他能看到外面,只看到米蔗一臉的絕望和即將被揭穿的難堪,他當時是有壞心思想看看這個人能被欺負到什麽樣子的,但好歹給兒子做了那麽多天的保姆,趙臨修產生了惻隱之心,覺得還是挺可憐,就讓錢其出去救個場。

結果這人看到錢其之後一副在夢游的樣子,讓趙臨修覺得他簡直是扶不起的阿鬥。幸好他這些同學都是認錢不認人的主,知道他在伯康工作之後變臉比變天還快。

錢其從後視鏡看了看總裁似乎在回味著什麽的臉,覺得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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