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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到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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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光明和希望而歡呼!!

甘道夫把戰場上收尾的工作交給了阿拉貢和眾將,呼喚風王,奔向了魔多的巴拉多要塞。

坐在關赫的背上,風王羽翼強勁的鼓動著,甘道夫剛好目睹末日火山噴發,熔漿淹沒葛哥洛斯平原的慘狀。半座歐洛因山峰幾乎削平了,灼熱的熔漿噴濺,大地全都龜裂,冒著煙,根本沒有一處落腳地方。

甘道夫心中越來越沈。盡管完成了使命,但佛羅多和山姆只怕兇多吉少。只要想象他們共同走了那麽多路,相互扶持,也有背棄,就算猜忌,依然沒有放棄任務,也不曾放棄彼此,堅持到了最後,可這依然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

甘道夫不禁流下眼淚,卻不肯放棄搜索著殘留的生命跡象。

正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了山腳灰燼堆出來的一個小丘上,巖漿從兩旁流過,又在小丘下面匯聚,那座小丘卻像是被一雙潔白的手臂環抱,泛著溫暖的光芒。像是在巖漿火海中的一座即將淹沒的小島正中央,躺著兩個半身人,不仔細幾乎看不出來。

甘道夫幾乎都要高聲歡叫出來,“你們兩個,是我見過最最幸運的霍比特人!!!”

就在山姆和佛羅多以為自己的故事就要終結時,目光銳利的關赫一個平滑的俯沖,將已被火烤的神智不清的他們帶離著黑暗和火焰相互毀滅的恐怖之境。

同一時刻,羅瑞安精靈聯軍也將多爾哥多和摩瑞亞聯軍第三次擊退,而木精靈,矮人和河谷鎮人類同盟也將密林的威脅解除。

而後,聖白議會再度召集起來,邀請瑟蘭督伊參加。瑟蘭督伊欣然接受。

愛隆,凱蘭崔爾,凱勒鵬以及瑟蘭督伊齊聚多爾哥多,將殘兵掃蕩。這是聖白議會最後一次行動,之後這個為了抵抗邪惡與黑暗而誕生的議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宣布解散。

凱蘭崔爾親自攻入多爾哥多城堡,進行數十年前未完成的使命。她舉起恍若泰尼魁提爾山上聖白之雪一樣潔白的手臂,右手中指上那顆璀璨的金剛石之戒南雅將這座索倫曾經盤踞千年休養生息的地方徹底摧毀,讓邪惡再也沒有地方重生再來。

然而,自那之後,水之戒和風之戒也一同粉碎消失。至此,守護美麗的黃金森林羅斯洛立安及保留遠古回憶的瑞文戴爾的力量也不覆存在,歷史的洪流終將會將這兩處絕美的精靈聖地沖刷殆盡。

凱蘭崔爾的預言成真:就算戰爭進行順利,也有無數美好的、神奇的東西會從中土永遠消失。

大軍還是沒有回傳任何消息。冬天還沒有過去,天色也越來越陰沈。

伊歐玟也是愁眉不展。

“你的手臂還疼?”

像是極其心疼她獨自面對安格馬巫王的勇敢和孤單,法拉墨每天都會來探望伊歐玟,看著她的傷臂,他就會露出格外呵寵的神情。只要她眉頭一緊,他就跟著緊張。

伊歐玟慌亂的搖搖頭。不知道怎麽,近來他這樣的神情總會讓她心中亂跳,臉熱不已,她總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一種一見到他就會發燒的病。而這樣的情緒以前從未有過。

墻頭的風更大了。她卻偏偏不肯呆在房間,每天都要在塔底遠眺。法拉墨解開披風將她攬在懷裏,不願意讓傷愈的她再受一點風寒。伊歐玟不算太專心的掙紮了一下,也就由他去了。

“這幾天,我體會到了從未感受過的歡欣和痛苦,當世間越來越黑暗,越來越邪惡,我就會越來越痛苦,伊歐玟,我真不願意讓這世界就這樣結束,我更不甘心拱手讓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幸福。”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

“大人,您是說?”伊歐玟並沒有害羞,反而擡起頭直視他的雙眸。

法拉墨靜靜的回視,絲毫沒有回避,“你知道我的意思。”

彼此對望著,風似乎停了,陽光暗淡下來,城中的所有聲音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連彼此的呼吸都聽不到了。

突然,遠處的山脈一團巨大的黑色之氣升起,像是要準備吞沒世間一切,刺眼的閃電和光芒交織了一陣子,大地開始震動,整座城墻都開始搖晃。

風又重新吹動,城中恢覆了聲音,他們嘆了一口氣,心又重新開始跳動。

緊接著,強風吹起,他們黑發和金發纏繞在一起。突然之間陰影退散,光芒灑遍大地,安度因大河反射著銀光。

遠處的使者策馬疾奔而來,高聲歡呼——

“歌唱吧,米那斯提力斯,索倫的國度已經瓦解,邪黑塔已崩塌了!”

“歡慶吧,聖白之塔,黑門被攻破,人皇即將凱旋!聖白樹將重新盛開!!”

聽到第一句的時候,法拉墨和伊歐玟的心幾乎在一瞬間體會到了從絕望到重生的大起大落。

雖然不曾放棄,可是誰都不覺得會有希望。

伊歐玟望著法拉墨恬然一笑,但眼淚卻也滾落。她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懂。”法拉墨輕輕把她攬進懷裏,“我知道。”

佛羅多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他感覺到了伊西利安陽光,花草的香味,身體也恢覆了知覺,感覺到了饑渴,疲憊和疼痛。

睜開眼,他真的在伊西利安剛鐸的行宮裏。而山姆撲到了床上,哭了起來。

穿著白袍,胡子白的像雪一樣的甘道夫走進房間。佛羅多並不知道他已經覆活回歸,高興的大叫起來。

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在戰場浴血奮戰過,也變得更加高壯的梅裏,皮聘走來,後面跟著精靈王子萊戈拉斯,矮人金靂,最後進來的,是已經被擁戴為人皇的阿拉貢。

他已不再是個頹廢流浪,四海為家的游俠,換上了衣服,他顯得那麽高大而英武。

“佛羅多,山姆,什麽也無法表達我的感激之情。”他對著佛羅多和山姆行了一個大禮。

受盡了極度委屈和折磨,山姆覺得仿佛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快樂的總和都比不上現在,他想跳起來高聲大叫,想縱聲歡歌,想拼命用美食把自己塞飽,想狠狠抽著煙草,再用麥芽酒把自己灌醉,可是他還是抱著頭,嗚咽的哭了出來。

“我不是在做夢吧?”佛羅多喃喃的說,一時間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結局,仿佛經過漫長的苦難後,看到了美好卻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一切都結束了。”阿拉貢微微笑著,“都結束了。”

整個聖白之城都沈浸在歡歌的海洋中,準備迎接凱旋的人皇。

從洛汗和北方趕來了無數騎士,他們每天都在操練,敲擊著長矛,吹響號角。還有從南邊的多爾安羅斯趕來了很多樂師,他們請來了全大陸最好的豎琴手,從蘭班寧帶來了六弦琴,橫笛,長號,還有很多北方的人們叫不出名字的樂器,吟游歌手也趕來創作傳唱後世的詩歌。

每天,城裏都彌漫著歡樂的氣氛,人們的歡愉像利劍一樣切開了陰霾,所有人的情緒都混雜著歡喜和哀傷,眼淚成了浩劫餘生後最甜美的祝福。

法拉墨擔任宰相,在人皇歸來之前管理城市。聽說伊歐墨也發出邀請,讓妹妹前去跟大軍一起慶賀,可是伊歐玟卻遲遲沒有動身,每天只在聖泉園裏徘徊,成了城中唯一憂傷的人。

法拉墨實在不忍看那美麗的人如此蒼白憂傷,加急處理完所有的公務趕到她身邊。

“你為什麽在此流連?不去和你哥哥相聚慶祝?”

只要想到人皇歸來,這位美麗勇敢的女子就要只註視著那個讓他尊敬的人,法拉墨心中就異常絞痛,同時又抱著一絲希望,她不去,是因為他的緣故。

“聰明如大人您,怎麽會不明白?”她輕輕一嘆。

法拉墨站到了上風處,“我想到了兩個原因,我不確定是哪一個?”

伊歐玟轉而看他,“我不玩猜謎游戲,說清楚。”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太嚴肅,法拉墨幾乎都要笑了。躊躇和糾結果然不適合她,對於感情,這位女騎士也是同樣很直接。

“我想,親眼旁觀阿拉貢大人的榮光可能不會讓你好受。或許,是因為我不去。”法拉墨拉起她的手,“我不確定是哪一個原因。”

她有些慌亂,隱約覺得他會說出一些讓她,還有他們都沒有退路的話。

“你心中留戀的是阿拉貢帶給你的感覺,那些英雄的形象,崇高的地位,那些沖破常規奔向自由的契機。可是阿拉貢並不愛你。而你,伊歐玟,看著我!”

這個男人呵……

他真是擁有不輸於哥哥的戰力,叔叔的威儀,和阿拉貢大人的睿智,他更是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了。

目光有些淩亂,她還是擡頭回視他。看著他溫柔而剛毅的雙眸只註視她,把她當做一名女性,而不是可以同情而救助的對象。

法拉墨鄭重的問,“請仔細聆聽你的心聲,告訴我,你是不能愛我,還是不願意愛我?”

愛?什麽是愛呢?

一直以來,她愛的是史書和傳說中那些英雄,愛上的是一種戀愛的幻覺,在24歲這一年,剛鐸的人皇血脈繼承人阿拉貢剛好走了進來,走近她的眼中,她就把他套進那個幻覺了。

但她終於知道,那不是愛。

靜默了好一會兒,她聽到自己問,“你呢?”

“我愛你!”法拉墨立刻毫不遲疑的回答,“我愛你的堅強勇敢,我愛你的美麗自由,也愛你的憂愁哀傷,我願意替你消除那些憂傷,只要你允許。即使你成為剛鐸的皇後,我也依然會愛你。”

啪的一聲,心中有一塊堅硬冰冷的東西碎裂了。

伊歐玟一直以為她對法拉墨有感覺是因為他像阿拉貢。她現在才明白,恰恰相反,她對阿拉貢的迷戀其實因為阿拉貢像他,自從八年前見過一次,他的影子就一直留存,她為他磨練,變得堅強,她從未曾忘記過他——無論以什麽理由。

“我不想做剛鐸的皇後……”她輕輕地說。

法拉墨仔細聽著,平靜的眸光中翻起滔天駭浪,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不穩,“真的嗎?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迎娶你,你願意嫁給我?”

太陽升起了,伊歐玟看著腳下的陰影慢慢消散,這一刻,她心中的陰影也退散了。她不需要在偽裝堅強,她不需要去沖破牢籠了。

“嗯。”她輕聲應允,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太好了!!”法拉墨驚喜的不能自已,突然單膝跪地,持起她的傷臂,溫柔而虔誠的吻著她的手心和手背,把纖白柔軟的手指碰觸他滾燙的臉頰。

被他的情緒感染,伊歐玟也開心起來,撫摸著他的臉頰。

他們攜手出現在城墻上,接受民眾的歡呼和祝賀。

人皇返回聖白之城。同時,使節也從北方,東方趕來,也傳來了平定多爾哥多,登蘭德的喜訊。

剛鐸忙著跟東方人類簽訂新的合約,表彰戰功,和準備加冕典禮。

這一天,就是夏至前夕,天空如同藍寶石一般,白色的星辰在東方閃爍,清涼的空氣無比芬芳。

一群美麗的使者跨過了阿蒙丁山來到米那斯提力斯。

為首的是伊萊丹和伊洛赫,他們舉著銀色大旗,接著是葛羅芬戴爾。緊隨其後的是凱勒鵬和凱蘭崔爾大人帶著羅斯洛立安的精靈子民,接下來是瑟丹王帶著林頓精靈騎著白馬,瑟蘭督伊和木精靈走在最後。

愛隆王拿著權杖,他身邊是暮星亞玟,她的美麗讓眾人看到發呆。金靂和伊歐墨一直在爭論凱蘭崔爾大人是不是世間最美的女子,但是伊歐墨卻覺得亞玟的光芒此刻無可匹敵。

佛羅多看著亞玟光彩耀人的到臨,她的前額點綴著星辰,渾身散發著香氣,無比動人。對甘道夫說:“我終於明白我們在等什麽了!這就是真正的結局。從此之後,不只白晝會受到祝福,連黑夜也都將變得無比美麗,人們不再害怕!”

於是,在聖白樹花開時,人皇加冕,同時迎娶暮星。萊戈拉斯站在那裏看著受到祝福的兩個人,看到他們漫長的等待和努力終於有了結果,微微一笑,這一刻,仿佛真的圓滿了。

第四紀元到來了。

剛鐸在人皇伊力薩王的統治下歷經了非常美好的一段時光。

精靈們卻也漸漸從中土隱去,多數都已經渡過大海,回歸主神懷抱。還有少數的精靈不願意西去,他們藏匿到了森林深處,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精靈漸漸成了傳說。

萊戈拉斯和金靂游歷了中土,最後在伊西利安的森林裏漫游。

萊戈拉斯用動聽的嗓音唱著歌:

“向大海,向大海!白色的海鷗鳴叫哪!

風兒吹動,浪花飛揚啊!

往西,往西,圓圓的太陽正落下。

灰船,灰色的巨艦,你聽見他們的呼喊嗎?

是否就是我那先離開同胞的聲音?

我會的,我會離開那生養我的森林;

我們的時代正要結束,我們的日子已經過去啦!

我會孤單的航向那大海呀!

最後的海岸上浪花飛濺呀!

在伊拉西亞,在人類永尋不到的精靈之鄉,

樹葉永不雕落,是我同胞永恒的故鄉!”

“你真的想要渡海西去?”金靂問。

“是的,我覺得那裏才是我的終點。我的老友,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金靂胡子翹了翹,嘀咕著,“就這樣吧。”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會走向終點。”萊戈拉斯望著大海的方向,欣慰的道。

“我終於等到了,這圓滿的結果,這就是一切的終點。”

☆、Chapter26.萬物起始

……那是一片虛空之境。

起先,她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慢慢地,虛空的深處傳來了歌聲,還有豎琴與銅管,提琴與風琴,和無數詠唱的和聲交織成一片恢弘的旋律,抑揚輾轉於至高與至深之處,甚至已超出她的聽覺範圍。

一個比深淵更深邃,比海洋更寬廣的身影出現了,道:一亞,就讓一切存在吧!

那個身影將這首宏偉旋律展現成了一副景象。於是,宇宙出現在了虛空之中,展開了自己的歷史。而且它是活的,且不斷成長。然後,一些美麗的生靈出現在這個宇宙之中。

於是,她也存在了。

然而,就創造世界之樂曲中,突然出現了不和諧音,一大片黑暗的陰影,像是兇猛的風暴,一波波黑色的巨浪在無盡的憤怒中互相爭鬥,不肯平息。

深沈而寬廣的旋律在她周圍拍打著,她這段甜蜜溫柔的小調就像一葉怒濤中的小舟,卻怎麽也不肯被那宏大的主旋律吞噬,一直在沈沈浮浮的掙紮。

突然大片的黑暗向她傾襲而來,倏地一下,什麽也看不見了。

一個聲音道:覆滅吧!汝不該存在!

……

她張開雙眸,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周圍是一片黑色的空間,不知道多大,也不知道多深。但是她卻覺得自己的雙眸,仿佛能看到一切。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她起身,緩緩在這個空間裏移動。她感覺不到其他的東西,空間,時間,任何東西。

驀然,有個身形出現了,完全和黑暗融為一體,她一時幾乎沒有察覺。

但是當她意識到他的存在,他的存在感就變得那麽強烈,強烈到他仿佛充斥了整個空間,從時間出現之前就一直存在了。

她看到他的面容,那付尊容的俊美簡直超出她想象的極限。他膚色蒼白,雙目帶著一股難以言語的幽深,仿佛一切光明美好於他,都沒有意義。

她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你是誰?”

他朝她走來,身形越來越高大,“The Maker。”

當他緩緩的說出那個詞時,一股強大而可怖的力量撲面而來,深沈絕望。

“你……創造了什麽?”她緩緩的問,想轉開頭,卻動不了,想退,又退不開。

站在她面前,傾下身子,雙瞳仿佛直望進她的靈魂,“所有你看到的東西,包括你!”

她移開視線,環顧四周,“我?我在哪兒?”

他白的刺目的手擡了起來,長袖垂下,穿過她的長發,緩緩的靠近她的臉頰,“我的世界。”

她本能的避開,往後退了幾步。

他創造的世界是如此的空寂,荒涼。跟她想要的完全不同。

他的聲音低沈而動聽,帶著扣人心弦的魔力,“不必害怕,只要我在,你就在……”

她閉上雙眸,沈醉在他的儀態和聲音之中。仿佛真的只要依附他,從此就在也不必擔心。

可是下一瞬,她一顫,睜開雙眸。

“不,你不是創造者!否則為什麽周圍一片黑暗?”她一邊說,一邊往後退,像是領悟到了什麽,“……你創造的是黑暗!還有絕望。無盡的毀滅和破壞!這才是你創造的!”

他的目光突然放射出一道極強烈的光芒,手緩緩一擡,“只有我,才能令你的存在有意義!”

她掙脫了他的力量,“不,我的存在,不是因為你!!!”

轉頭拼命的挪動自己身體,往前跑,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裏,逃多久。

忽然身體往下一墜,她不住的摔落,雙手往上伸直,抓不住任何東西,也不知道摔落的什麽地方,不知道掉了多久。

周圍無窮無盡的黑暗消失了。兩種光芒在她的眼皮上跳動:金色和銀色。

這光芒包圍著她,讓她好不容易變得溫暖,同時又讓她極度的痛苦。從腳趾到指尖,皮膚發絲到五臟六腑,她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被寸寸淩遲,一會兒像被烈火燒烤,一會又被嚴寒冰凍。

“何必呢?”他出現了,像是在欣賞她的折磨和煎熬,“如此痛苦。”

是的。她要永生。她想要超出她能力所要,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可是她竟然沒想到會這麽痛苦。

他的面目漸漸變得清晰,仿佛猜到了她想法,他的神情變得嘲諷,聲音帶著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誘惑,“要永生,不只一個方法……”

他確實擁有一種力量,知道她心中最渴望的東西。如果有別的方法能獲得永生,那當然很好……

“但是,我要做精靈!”她輕柔而堅決的道。

身體在兩種光芒中產生變化,一個細胞一個細胞的重新蛻變滋生。其中是痛苦,無窮無盡的痛苦,令每一秒都像亙古那樣漫長。

終於,完成了,從頭到腳從裏到外的變化,她重生了。

然而重新生長的身體之中,左胸那塊位置空蕩蕩的,那裏原來有的一塊跳動鮮活的東西已碎成千萬片,尋不回來了。體內仿佛還有最後一縷固執的不肯死去的靈魂在強自硬撐。但是沒有那樣東西,她無論如何也無法重生。

他再度出現了,手中捧著一塊黑色的東西,那東西仿佛是活的,在他的掌心不斷地跳動,“來,這個給你。”

“可是,它被汙壞了。”她輕輕的道,“我想要一顆剔透晶瑩的心。”

他沈默了片刻,再度蠱惑道,“用了這顆心,你永遠不會擔心它會碎裂。”

“那樣的話,除了黑暗,我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了。”她固執的道。

黑色的身影消失了。

拒絕他的饋贈,她費勁千辛萬苦才把心的碎片一塊一塊的尋回,一點一點的修覆。

又不知道花了多久,她的身體才恢覆了感知。

從光芒中醒來,走出來,一道灰白色的山脈攔在她的面前,死灰色的山壁不反射任何光芒。山壁的兩側,竟然有很多很多數不清的臉孔,閃著慘碧的光芒,睜著空洞的眼睛望著她。但仔細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到處都是毫無生機灰突突的山石,枯死的樹木漫山遍野。這裏到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有一些說話的聲音一直回蕩,無論怎麽走,她也找不到出路。像是困在這片亡靈的山脈,無人指引。

“你真是瘋了!你知道嗎?”

“我永不許你踏上羅斯洛立安!”

“你永遠無法通過我的試煉!”

白天與黑夜,春天與夏天,生或死,日覆一日,年覆一年,都沒了意義。

她一直在這座山脈徘徊,忘記了一切,也被一切遺忘。

“入此門者,當放棄一切希望!”

她豁然回頭,從白色的山壁漸漸浮出那個黑色的身影。

“希望?”一陣難以言喻的空虛和迷茫浮上心頭,她呆呆的站在那裏,“就算我再努力又怎樣?人類不接受我,精靈不認可我!我連名字都沒有!”

他靜靜的移了過來,來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他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牽著迷途的孩子,垂首望著她。

“為何非要離開我的世界,為何要在不屬於你的地方證明你的價值?他們不認可你,因為你從來就不是他們其中一員。”

他從來都知道人最脆弱最恐懼的地方,然後一劍刺下去,絕不留情。

她感覺到了劇痛從左胸傳來,“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變成精靈,可是,我依然不屬於那個世界!”

“不必如此。你擁有比你想象的強大的多力量。”他擡起她的下巴,“來,告訴我:你想要誰,或不要誰,都是你說了算!他們都會求著你的垂青,誰不聽你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被他一劍重創後,再給予別的選擇。

她掙紮了片刻,終於搖頭,“不,如果我成了那樣,他們寧死也不肯向我低頭,我知道!”

她奮力掙脫了他的掌握。她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離開這山脈。重新找回勇氣和力量。

她跌了出去,慘白色山壁消失了,她站在一道宏偉的山系之中。高聳入雲,連綿不絕的山脈從腳下延伸了出去,她甚至能感受到山頂的陽光之下,看著山下一望無際的森林和草原,風迎面拂過,胸襟開闊了許多。

可是下一瞬,她竟然發現,這一大片壯美的山河竟然與她無關。

自這個一亞誕生以來,她靠一股倔強和自尊往下走,每一段可怕的磨練和黑暗旋律的搏鬥她都堅持了下來,而且越來越強。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找不到方向。

這片廣大的土地上,竟無她的容身之處。

她再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了,緩緩的,緩緩地曲起雙膝,然後蹲在地上,抱起雙腿,縮著肩膀,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遵從吾心——她的心碎裂了。

盡我所能——她的笑容失去了。

萬物皆有裂縫——她已經滿身的傷痕了,為什麽光明還是照不進她的心呢?

一雙強有力的雙臂一下子把她抱了起來,她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的他。他身上沈澱的,是一亞之中遠遠大於光明的反面力量。當他抱起她時,她覺得她的世界一瞬間向他傾斜了過去。

“為什麽這麽難?”她虛軟的靠在他毫無溫度的高大身體上,“每一步都像走在深淵的邊上,稍不留神,就會墮入萬劫不覆的黑暗?為什麽對我來說,這一切都這麽難?”

他靜靜的道,“你根本不必如此拼命尋找容身之處,就在我身邊,一切都唾手可得,你將能獲得無上的大能,無窮的力量,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為什麽總是如影隨形,她好像再也無法擺脫。

“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她喃喃的問。

他一只手輕松的抱著她,仿佛她沒有重量。並沒有回答,另一只手輕輕移上她眉心的印記,卻沒有碰觸,然後繞過她的臉頰,緩緩放下。

……

“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

意識再度恢覆時,她躺在一張粗糙的木床上。她住在一個海邊的小屋。風景比之前的都美好了很多。

打獵,做飯,洗衣,發呆。每天,她都愉快而孤單的生活著,卻總覺得缺少了什麽。

她熟悉這裏的每一處,甚至能把從屋裏所有東西的擺放和小屋到每一處有多少步都數的清清楚楚。從小屋一路往西,到米斯隆德的海灣要花五百七十四步。到北方的峽谷和瀑布的瑞文戴爾要走一千三百二十六。走九百四十三步就能到南部是黃金森林的花園,再往東部長滿了幽暗密林的紅楓要走三千九百八十一步。

但是她怎麽走,好像都不能離開那裏。

這天晚上,她在天黑後才趕回家。打開小屋的門,她呆了片刻,開口道。

“你不需要燈嗎?”

小屋的燈亮了,一個深沈的黑影坐在唯一舒適的椅子上,手裏拿著一本書。看她進來,收起書,靜靜地道,“過來。”

她不再抗拒他的力量,像是已經知道他的強大和無處不在。

走了過去,跪在地上,趴在他的膝蓋上,“我想,我看見他了。”

他靜默的姿態也仿佛孕育了無窮力量,“誰?”

“我不知道他是誰。”她想了想,淺淺的露出笑容,“他一頭金發,非常的俊美而靈動。在一個黑黝黝的森林裏出現,吊著蜘蛛線,從空中跳了下來……”

他沈默的聽著,她開心的描述她看到的俊美模樣。

末了,她輕輕的道,“為什麽你總在這裏?”

他仰起頭,手卻放在了她的頭上,“你不寂寞嗎?”

“寂寞啊,仿佛從一亞誕生開始,我就是一個人了。可是,我也不想看到你,”她闔上雙眸輕輕道,“為什麽你不放過我?為什麽是我?”

“因為,伊露維塔創造之物中,若我無法玷汙,就只有毀去。”他緩緩道。

她陷入了沈睡。

“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摧毀你,我想盡了所有辦法……”他冰冷空洞的聲音突然多了一絲詭異,“……也無法摧毀你!”

日子依然是一天天的過去。她還是每晚回來,而他總在一團漆黑的屋裏等她。

她會說去每次看到那個金發精靈的樣子。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會聽到她的聲音。

“他今天出現在水流湍急的河流上,如履平地的射箭,飛奔到對岸。我從來沒有見過有誰能像他!”

“他在一個孤峰上,踩著倒塌的塔樓一路上去!”

又過了幾天,“他下馬來到在瑞文戴爾了。”

“他速射連殺了七個!”

“……我看到,他跳上了一只巨大的猛獁象……”

他從來就只是沈默的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偶爾目光會帶著她看不懂的深意,在一斂眉中又消失了。

這一天,她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麽他從來聽不到我說話,看不到我?”

他不答。

“為什麽我離不開這裏?”她又問。

他起身,牽起她的手,走到了外面。

漆黑的叢林之中,中間映著一灘黑漆漆的水。

他輕輕一點,水面立刻蕩起了波紋。

水面突然出現了畫面。

她看到陰暗的平原還有山丘四周被半獸人包圍的水洩不通,天空放射著紅光,巨鷹和戒靈在空中搏鬥,她似乎都能聽到墮落妖獸發出刺耳的叫聲。一種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從水面的另一面傳了過來。

她仿佛在一個遙遠而陌生的高處目睹著這一切,只能眼睜睜的開著它發生。

金發的他在戰場浴血殺敵,奮力的救助朋友,但一支支黑箭已朝他射去!

“萊戈拉斯!!!”

她驚叫出聲,所有的記憶一下子回來了,對著那些畫面團團轉,卻想不出任何辦法。

“究竟怎麽回事?”她一疊聲的問,“我明明已經回去了,記得我跟他一起殺敵,他,他還向我求婚了!我想盡一切辦法避免這一切發生!”

她就差沒跳到水中,他冷酷的一把將她扯開。

“他不會死的!這不應該是他的結局!”她拼命搖著頭道,“把他還給我!”

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不,讓我回去!我不屬於這裏!!”

“艾兒……”他低沈的緩緩的喚道,“你還不明白嗎?”

“……什……麽?”她聲音都已經嘶啞了。

當他這麽說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不,其實是她早就知道發生什麽事,卻一直拒絕相信而已。

淚,一滴一滴順著面龐滑落。跪倒在地。

他的唇角微微嘲諷的揚起,“這是那些仁慈的維拉們專門為你制造的夢境呀。在那之後發生的事,你離開夢境,你的回歸,還有後面經歷的一切,全都只是你的臆想,你的夢境!”

那聲音空洞而冷漠,帶著萬物虛無的空寂,仿佛從亙古就只有這個聲音陪著她。

——“你從來就沒離開過這裏啊!”

☆、Chapter26.萬物起始PartII

“艾兒,你根本就從來沒離開過這裏啊!”那個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和惡毒。

艾兒神情空茫,連帶周圍的都變得很空寂,看起來讓人心酸之至。

「縱然在埃爾達抹去她的存在,至少在這裏,為她的靈魂保留一席之地吧。」

「吾來為她的靈魂創造一個夢之安息所,讓她所熱愛之物幻化其中。」

……

她想起來了,維拉為補償她而創造了一個夢境。現在看來竟無比諷刺,得知了真相的她還怎麽得到安歇和寧靜?

曼督斯殿堂的遭遇一幕幕湧現,她的質問,她的悲痛,她的執著,她的掙紮……

淚水消散,身體慢慢消失,只剩一點點嗚咽回蕩在死寂的黑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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