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起挑釁，正好試試新到手的兵器好不好用，一時昏頭的他抽出貢多林長劍，舞動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就沖了過去。

這下犯了對敵的大忌，沒用什麽戰略，近身肉搏比拼力量並沒有討得太多便宜，抹了把鼻血的萊戈拉斯一擡頭，卻看見明明占了上風的家夥竟然沒趁勝殺他，反而顛顛騎了剛達巴座狼跑了，於是策馬狂追。

在長湖港口的長橋上，沿著燈火一路騎去，就聽見夜空中，傳來一個高高的呼喚。

——“萊戈拉斯！！”

這樣的高聲呼喊即使再好聽的嗓音發出來也有些淒厲，但聽在萊戈拉斯耳朵卻像是世間最動聽的音樂。

他猛然勒住韁繩，不敢置信的掉頭，搜尋著聲音的主人。他已經等過太久了。他無法相信他真的能聽到這個聲音。

……這不是幻覺吧，如果是的話，老天對他太殘忍了。

艾兒從空中跳落了下來，就像一顆明珠降落凡塵。隨即朝他跑來。

萊戈拉斯不等馬停穩，就從馬上飛躍而下，也沿著長橋朝她跑去。

猶如飛蛾撲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她的思慕之情，早已跳出塵世的苦境。

他想用一句咒語，平息那洶湧的海水，讓思念化作他的羽翼，直接飛渡到海的那一邊去。

他們在深藍色的夜幕和璀璨的星河下跑向對方。漸漸地，漸漸地，他們的步伐都慢了下來。

他先是看到她的雙眸，就像取代了全天最明亮的兩顆星星在夜晚閃耀。

“萊戈拉斯……”

他也不自覺地在心底呼喚起來。

「艾兒，我的艾兒……」

她嘆息的聲音像是浸滿蜜酒一樣令人沈醉。

“我以為不是你……”

「我無數次的以為我見到了你，但不是你，她們都不是你……」

她的皮膚比烏鴉背上的新雪還要皎白。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我以為我們只有在曼督斯殿堂相見了。」

她的面容也像是籠罩了晨間薄霧一般，帶著莫名的哀愁，令他恨不得想要掐滅一切令她憂傷的源頭。

“你無法想象，我究竟付出多少才能重新來到你面前……”

她臉上的光輝遮蓋了星星的明亮，她的每一句話都叩擊著他的心魂。

「你無法想象，我願意付出多少讓你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他們在長橋上走到彼此面前，互相凝望。

她終於意識到，只要他深深的註視她，她就會溺在那雙藍眸忘記一切；只有他的身邊，才是她靈魂棲息的地方。

但他比記憶中要結實，也黑了一些，顯得眼睛更亮，但眉宇之間的折痕有些嚇人。他的沈默漸漸令她不安。

“說話呀，萊戈拉斯！時光流逝，但我還是我，我還是來到你面前了。”她輕輕的懇求，“告訴我，你還是你！告訴我，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改變！”

他也終於意識到，只要她對他微笑，他就願意在她的光芒裏繾綣；只要她一聲呼喚，他就願意將整個靈魂去交付與她。

但那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覆健時的絕望，還有那麽多日夜的思念和煎熬則帶來一股更強烈的怨氣。

萊戈拉斯垂下頭，再度擡起來，臉上的線條又變了硬朗，聲音也很冷淡。

——“你是誰？！我們之間有什麽？”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8.五軍之戰

無論多少人把她銘記，無論多少歌謠將她傳唱，如果萊戈拉斯不記得她，她的存在依然沒有意義。明知道他只是有怨氣，但想到這個可能，艾兒都無法承受。

第一次等她，在海邊點了百年的燈火，結果她來到密林毫不知情，根本不把他的付出當回事。這一次心裏不免有些怨懟，但看到她露出極大的恐懼、悲傷和絕望時，萊戈拉斯就後悔了。他根本不舍得她難過，更不可能對她生氣。

艾兒霍然擡頭，“不管你認不認得我，記不記得我，我們之間哪怕什麽都沒有，我已經下定決心！”強忍眼淚，走上前揪著他的衣領，咬牙切齒的道，“就算從頭來過也好，就算上天不同意也罷，就算維拉也不曾這樣安排，我，我……”

喲，這麽可愛的臉蛋都變得猙獰了，都快把他衣服扯破了，可見她受了多大的刺激。他輕輕握著她的手腕，讓她松手，不想她受傷。

她放開手，望著他一笑，淒美哀艷，“萊戈拉斯，漂洋過海，千山萬水，來和你相會，只有我做得到！”

萊戈拉斯仰起頭，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必等待那永遠愛戀的星光給他提示，不用等待西方諸神給他預兆，他也知道自己陷落了，他的靈魂不再和神同步，不再自由，可也不會孤獨，會永生永世的屬於眼前的這個女孩。

他垂首，猛然伸臂，將她拉進懷裏，緊緊的摟住。當她的臉蛋貼近他的懷裏，聞到熟悉的氣息，感受到了心跳的急促，肌肉的賁起和懷中的溫度，所有的傷口都自動愈合了。她闔上雙眸，安然的被他抱緊。夜色也變得靜謐。

“你離開以後，我做了一個夢。”他埋首在她脖頸裏低語，“在夢裏，我們從未遇見，我們形同陌生。……醒來之後，你想不到我又多害怕。”

艾兒的身軀微微一顫，低低的道，“幸好，幸好那只是夢！”

“別再離開我那麽久了……”他喃喃在她秀發間低語，“我都快忘記你的笑容，你的聲音，你的光芒。我都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麽樣，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

這才知道萊戈拉斯嘗的苦酒並不比她少，雙臂也慢慢的環住他結實的腰身。

這時，長湖鎮夜巡的守衛發現了精靈和半獸人打鬥，大聲呵呼，開始挨家搜查，頗有事後逞英雄的意味。

他們兩個站在空無一人的長橋上太紮眼，沒心情跟人類糾纏，萊戈拉斯連忙替她戴上兜帽，牽了她的手，兩人悄悄跳上岸邊的小船，槳一撐，船頭破開浮冰，劃到鎮裏的木橋下面躲著。

守衛咚咚咚的從木橋上跑過，萊戈拉斯躺在小船裏，把艾兒按進懷裏，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擡頭監視著守衛動向。一到心上人懷裏，艾兒就天塌下來也不管了，趴在他懷裏，覺得兩人很像半夜出來私會的小情侶，望著萊戈拉斯光潔的下頜，挺直的鼻梁，止不住的樂。突然發現他的鼻子有血絲滲出，又開始心疼。

看到守衛都遠去了，萊戈拉斯察覺懷裏悉悉索索的，一低頭，鼻孔被塞進一塊絲帕，無奈的抽出來，就見艾兒白嫩的臉孔蕩漾著甜美的笑容，額心的印記光芒隱隱，長發搔的他的脖頸癢癢的，頓時有些心猿意馬。

……長發？！對了，她那頭他愛極的頭發也長回來了。他的手指繞動她的卷曲的長發。又愛不釋手的抓起她白皙的手指，一根根的撫弄。啊！！還有她身上無法碰觸的咒語，那該死的黑色的咒語也應該沒有了吧。

萊戈拉斯猛然擡起身子，翻身將她壓下，欣喜的語無倫次，“艾兒，那咒語，黑色的混蛋咒語……”

“是逆轉咒語啦！”艾兒笑著輕觸他的臉龐，“看，沒有了哦。”

他愛憐不已的抓下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著，不斷的說著，“感謝上蒼！感謝維拉！感謝英格威王！“

他激動欣喜的表情令艾兒感慨不已，歷經的磨難似乎也不算什麽了。

“……真的都好了嗎？”萊戈拉斯突然不放心起來，動手扯開她的衣領，“全身都好了？”

艾兒身體一僵，“嗳……”他脫得越來越順手了。

萊戈拉斯扯開她的領口，露出白嫩小巧的肩頭，手指劃過細致的鎖骨，一點點的摩沙著，忍不住將唇貼上去，入鼻的馨香和觸感的滑膩令他深深親吻吮吸，換來她的輕抽。再一看。果然，吻處只是泛出櫻色的紅痕，映襯白皙的膚色格外動人，卻沒有任何黑色的咒語泛了上來。

萊戈拉斯松了口氣，幫她把衣襟掩上，視線移上她含羞的面容，胸口一熱。

沒有點燃的百年燈火，只有微弱的星光和漁火映照，就在這貧困的小漁村裏，船上泛著臭魚的腥氣，旁邊的水面上還漂浮著半獸人的屍體。萊戈拉斯俯下身子，在她唇間印上一個無限渴求而思念的長吻。

於是，他的靈魂和她的靈魂相遇在彼此的唇間……

他們沿著長橋回到陸地，在森林裏互訴。艾兒得知了史矛革的弱點，騎著巨鷹第一時間沿著迷霧山脈直達剛達巴一帶，尋找曾經制造黑金箭頭的隕石，但一無所獲。卻隱約看到剛達巴有熔爐冶煉的火光。又沿著河道來到孤山腳下的長湖鎮，剛好看見萊戈拉斯沿著長長的堤岸策馬狂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大聲的呼喚之後，直接就從鷹背上跳了下去。

萊戈拉斯這才知道聖白議會已抵達多爾戈多，還有艾兒放棄在黃金森林修養，專門趕來幫他，心中更是感動。他告訴艾兒，長湖鎮巴德一家是河谷鎮長吉瑞安的後人，他曾用艾兒留下的箭頭射擊巨龍。他們或許會有艾兒曾經打造過的黑箭。而他自己準備天亮後就去剛達巴山探一探。

短暫的廝磨纏綿後，終於還是戀戀不舍的告別。但彼此約定在孤山碰頭。

天空透露著一股邪氣。孤山完全被黑暗籠罩。

“惡龍！是惡龍來啦！！”

長湖鎮的守衛在夜色中大喊，士兵們紛紛從兵器庫拿了弓箭和飛鏢準備，通往陸地的大橋就已經被打斷。

盡管在陸地上，史矛革是當之無愧的王。但它俯沖下來的時候，發現它的敵人都躲在一個深水的島嶼裏。湖面太深太黑，也太冰，如果它沖進湖中，它的火焰將會被撲滅。

史矛革飛回城鎮上空，一陣箭雨朝他撲來，射中它的鱗甲和珠寶，只不過像是惱人的蚊蟲般，紛紛斷折落回地面；它張大嘴吐出烈焰，斷箭全都瞬間化為火球散落在天空又落回湖中，絢爛的勝過任何煙火。它尾巴一揮，房屋就被夷為平地。

船長逃跑，士兵們放棄抵抗，武器被隨意棄置；人們開始從城鎮的四面八方跳入水中，女人和小孩則是被送到鎮中央的港口邊，整座城鎮化做湖心的一團火焰。

這就是史矛革的目的。戲弄它的獵物，慢條斯理地享受著破壞城鎮的快感，這是它已經暌違許久的享受。

只有巴德拿著一柄巨大的紫衫木弓孤身爬上了最高的鐘樓，在一片火海中，英勇而毫不遲疑的反手開弓，不停地射擊。可那些箭矢無不一一落空，他轉身，陰沈的望著巨龍，可還是悲壯的不肯放棄。

在弓箭的攻擊和刺耳鐘聲中，史矛革的怒氣不斷累積，失去了理智，已經有許多年沒人膽敢向他挑戰了；它一次又一次地俯沖，屋子一棟接一棟的在高溫中崩塌。火焰照亮了整個湖面，湖邊的樹木都化做血紅和金黃色的火柱。

巴德只剩下兒子帶來先祖的那支黑箭。

巨龍在遠方嘲笑著他。

突然間，一個黑影從黑暗中停在半損的鐘樓上。他吃了一驚，那是只黑鳥，告訴他寶貴的情報。

“等等！等等！”黑鳥對他說：“月亮快升起來了，註意它左胸的空隙！”

惡龍又盤旋飛回，開始俯沖。當它靠近的時候，月亮從東邊升了起來，銀光清晰照耀在它的翅膀上，露出了鱗甲的缺口。

於是，巴德在兒子的幫助下將弓弦拉滿，英雄貴族的血液流淌著，這一次，巴德終於完成了先祖未完成的使命。

艾兒令黑鳥傳信給巴德，而她收到多爾戈多傳來的消息，甘道夫已經獲救，正騎著光陰趕往這裏，但多爾戈哥的大軍已從密林南部出發。艾兒準備跟甘道夫匯合，取道森林王國，並向瑟蘭督伊傳達消息。

天亮之後，塔瑞爾在岸邊收下了奇力母親留下的護身符，一個會回到身邊的“promise”。她見到突然冒出來如同背後靈的萊戈拉斯，好奇他昨晚去哪兒了？萊戈拉斯臉色尷尬。

警告了巴德後，萊戈拉斯從傑拉德口中得知父親因塔瑞爾玩忽職守、罔顧王令將她放逐，但經歷了被父王雪藏、不同意他去救艾兒，再也不肯被父親指揮心靈的萊戈拉斯邀塔瑞爾同乘一騎（因為物資缺乏？）去剛達巴。

想要山下國王遵守約定、急需過冬物資的長湖鎮人類在巴德的帶領下，會同前來幫助人類、也順便想分一杯羹的瑟蘭督伊的精靈大軍，盤踞在孤山腳下。

在國王的軍帳內，一個意外的小訪客出現，他帶著山下王國的至寶——“王之石”。那像是綴滿月光的原石，像被包在一個由星光所織成的網子裏，潔白的光芒還是不斷流洩而出和帳內的燈火相互輝映。不僅是瑟蘭督伊，巴德，還有在凱撒督姆，天鵝港見過無數寶藏的艾兒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寶石。

然而這個寶物還是沒有讓談判順利進行。收到渡鴉傳訊，兩天不眠不休從鐵丘陵趕來的丹恩率領的五百名驍勇善戰的矮人大軍背著救援物資，手持鶴嘴鋤和圓盾也出現在東面山坡。

和索林的談判破裂，灰袍的斡旋也不順利。數百年前的三軍之戰即將再度重演，但這一次，萊戈拉斯王子不在。

將胡子編成辮子的丹恩大笑，狂妄的放話，讓他聽精靈的，除非晨光殿下親來。丹恩得意洋洋的等著看瑟蘭督伊那“漂亮的臉上的傻笑”變得僵硬，沒想到瑟蘭督伊毫不介意，大角鹿往旁側跨兩步。跟灰袍巫師甘道夫同來的，不正是那光芒耀眼的晨光殿下？她身上穿著的是丹恩先祖所贈的秘銀鎧甲。丹恩目瞪口呆。

就在那一刻，黑暗以驚人的速度將大地籠罩，黑雲鋪天蓋地，冬雷像在地底深處轟隆轟隆巨響傳來，狂風在山上肆虐。聞所未聞的碩大地蛇從山脈深處鉆出，黑影如同潮水般湧出。精靈，矮人，人類都驚恐的看著半獸人大軍集結。

於是，2941年10月下旬，這場後世稱為“五軍之戰”的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役爆發。

共同的敵人當前，三軍放下恩仇不計前嫌的聯合。但索林閉門不出。得到瑟蘭督伊的首肯，沒時間進行詳細的戰略規劃，艾兒迅速仿照數百年前《黯影魔多》考試，利用每個種族的優勢進行部署。得知河谷鎮的防禦工事還有先祖使用的黑箭正是來自於眼前這位美的不像話的精靈殿下，巴德自然聽從艾兒的安排，而丹恩竟然也不多言。

峽谷是通往孤山的唯一通道，矮人和人類在西側山脊，精靈在東側山脊。巴德率領少數驍勇善騎的騎兵在谷口誘敵，半獸人果然上當，進入山谷。以堅固防守著稱的矮人在丹恩的率領下排成雙排盾牌陣。半獸人進入射程，山脊上的精靈射手們的箭羽密密的匝了下來，阻住了狼騎士和半獸人的行進，緊接著手持長劍的精靈們從盾牌陣後騰躍而出，會同矮人戰士一起擊殺。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計策順利時，黑雲夾帶著雷聲飄向東南方，成群的蝙蝠沿著山勢低飛，遮蔽了陽光，引起了三軍心中的恐懼。

萊戈拉斯王子回來了，他帶了一個噩耗，剛達巴的大軍也到了。

蝙蝠打頭陣，跟來的是數目龐大半獸人大軍和座狼從背面攀上了山脊，山腰和山谷的半獸人一同夾擊聯軍。山谷的一支半獸人去襲擊河谷鎮的難民，將一部分精靈和人類的兵力引了過去，使得峽谷裏丹恩孤掌難鳴。特別是他們發現最開始的部署者晨光殿下不知所蹤時，開始咒罵她拋棄他們獨自逃難。

時間慢慢流逝，半獸人們重聚谷底，座狼和獨眼妖獸開始第二波攻擊。半獸人大軍就像黑紅色的怒潮一般，兇猛狂暴在三軍中狂卷來去。

就在聯軍覺得大勢已去時，突然間，伊魯柏的大門護墻在機關的運作下轟隆地落進護城池中，終於戰勝自我的山下國王索林一馬當先沖出了固若金湯的防守，他忠心的夥伴們緊跟在後，他們穿著閃耀的盔甲，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紅光，看起來像是火焰餘燼中的黃金一般耀眼。十三名矮人殺向戰場，狼騎士們的陣形完全被沖散，索林狂暴地揮舞著戰斧，仿佛世間沒有什麽能夠阻擋他！

“跟我來！精靈，人類，還有同胞們！跟——我——來！沖啊！！！”

索林的聲音如同勝利的號角一般回蕩著，瞬間讓聯軍戰士們的血液沸騰。丹恩旗下的矮人全都舍棄原先的敵人奔來援助索林。人類戰士也趕來援助矮人，巴德都攔不住。同時河谷鎮裏的漁民，還有瑟蘭督伊身邊的長劍手也一鼓作氣展開反攻。

索林的身後已有許多人類和矮人壯烈犧牲，很多本該在森林中快樂長壽的精靈們也獻出了碧血。

但隨著戰線的開拓，兵力太少，那些勇猛將領們被迫圍成圓陣，承受來自四面八方半獸人和惡狼展開一波波毫不留情的突襲。山頂的半獸人也丟下大量的石塊攻擊。

萊戈拉斯被逼至一個山頭，開弓的三根手指隱隱作痛，身為精靈也開始感覺疲憊和傷痛。雖然不斷的將箭射向半獸人，殺完一批，後面又沖上一批，黑壓壓的腦袋仿佛望不到邊。他的箭袋快空了，勢必陷入肉搏的苦戰。

這是萊戈拉斯迄今為止記憶之中最恐怖與慘烈的戰事，真正親臨戰場的恐懼即使是最勇敢的士兵也不願意想起。刀劍與槍尖閃動著冷焰般的光芒，巖石上灑滿半獸人的黑血。三軍的鮮血染紅了河谷，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著。震天的廝殺聲、戰鼓聲充斥著每一寸土地。

手往後一揚，箭壺已空，萊戈拉斯咬牙將弓把插入地下，站牢，抽出長劍迎敵。每一招都伴隨著一聲慘呼，獸咬劍帶起了一溜血光，握劍的虎口也崩裂了。

“萊戈拉斯！！！”

空中有人呼喚他的名字，同時他背後的半獸人中箭倒地，擡頭，落日餘暉中出現一只巨鷹，鷹背上有個翻若驚鴻的身影，奪目的光芒破除戰場上的陰雲，美到震懾心靈。

他不敢置信，“艾兒？！”

來得正是艾兒。她彎下身子，伸出手，“上來！”

一大波半獸人湧了上來。萊戈拉斯左手拿起弓，右手拉住她的手，騰空翻起，輕盈利落的落在鷹背上。艾兒不由為他的輕盈身法喝彩。

“你怎麽……？”他又驚又喜，希望她遠遠離開去避難，但不可否認她在他身邊從來都會令他勇氣倍增。

原來艾兒一看形勢就知道這場仗奮戰到死也不會贏，立刻回羅斯加堡召集援兵。鷹王關赫告知，他一發現半獸人躲過了他們的監視抵達孤山，就開始從北方聚集大批巨鷹。

“森林精靈，我早就說過，擁有制空權才是未來戰爭的關鍵。”艾兒眨了下眼。就像從前冰原龍戰時，知道他的箭已經打光，把滿滿的箭袋遞給他。

回想起聖白議會上和她乘坐熱氣球，戰棋塔有一關她天外飛來一筆的相助，即便在這樣刀槍劍戟的亂陣下，心中也泛起一絲甜意。

“我現在懂了。”他接過箭壺，在她臉蛋上親了一記。

萊戈拉斯持弓躍上另一只巨鷹，從空中將箭矢一支支射向地面的大軍。忽然聽見了塔瑞爾的淒厲而絕望的慘呼。四下一掃，看到了渡鴉嶺上意圖跟波格同歸於盡的塔瑞爾。

“艾兒……”他急急的轉過頭來。

艾兒遞過來諒解安撫的眼神，“去吧！”

他極其欣慰感激。

北方的寒風夾著雪珠迎面刮來，沒頭沒腦的砸在皮膚上，山頂上的半獸人已被巨鷹掃除，下面的一蓬蓬的箭羽在巨鷹身邊紛揚四射。這一仗，他們若是敗了，整個大陸的北方都將淪陷在半獸人手中，安格馬王朝會卷土重來，更有無數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可是萊戈拉斯心中竟然有種莫名恐懼和不祥預感，他好不容易才見到艾兒，這一別，若再也見不到，想說什麽也來不及了。

“艾兒，我有話跟你說！”

艾兒的坐騎翅膀上被投石機的石塊砸中，她極力穩定，擡頭望了他一眼。

他們在漫天血光和震天喊聲中，在一片肅殺清冷的天地間對望，眼中只剩下了對方，喉頭也哽住了，千言萬語道不盡的柔情和牽掛，就在那短短的對視之中。

萊戈拉斯瞥了眼塔瑞爾的危急，腳下屍橫遍野的慘況，咬了咬牙，“等回去密林再說，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直到艾兒點頭應允，萊戈拉斯才轉身從空中躍下。

沖過長橋，被半獸人包圍的瑟蘭督伊使用上古劍術突出重圍，望著子民的屍身；河谷鎮廢墟的巴德；揮動著法杖的甘道夫；在平原上舞動巨錘的丹恩；在渡鴉嶺和阿索格決鬥的索林……絕望慢慢填塞在他們的胸口，他們可能真要葬身此處。

“巨鷹！巨鷹來啦！！”有人高聲喊著。

萬念俱灰中，天空裏傳來尖嘯的聲音，大群巨鷹滑翔至山頂，刮起的颶風讓半獸人像破碎的葉片一樣飛走。比翁變成巨熊落下，神勇無比的嘶吼著，輕松撕開半獸人。占盡地勢之便的巨鷹大軍立刻展開反攻，掃除了山坡的敵人，聯合精靈和人類趕來支援山谷的慘鬥，終於大獲全勝。

然而，勝利的號角依然喚不回已逝去的生命。

本來以為自己是因為寶藏才踏上這段意外之旅，當死命摟著索林·橡木盾的脖頸，讓他渙散的眸光集中在天上的巨鷹時，那個矮小的霍比特人已經徹底忘記了初衷。

沒有找到瑟蘭督伊設計的項鏈，巴德把先祖吉瑞安視若珍寶的，用五百顆如同青草一般翠綠的翡翠所接合的翡翠項鏈轉贈森林國王。瑟蘭督伊道，就讓那條白銀鉆石項鏈回歸自然吧，反正該戴的人也不在了。把那條翡翠項鏈賜給了萊戈拉斯，因為吉瑞安是萊戈拉斯的好友，至於萊戈拉斯又把這條項鏈送給了誰，就不得而知。

盛大的三軍宴會正要召開，以悼念英靈和歡慶勝利。對於財產分配和宴會比爾博全不關心，悄悄的走上山坡，看見英武的森林王子正跟美麗的晨光殿下低語著什麽，他們看上去極其登對，親密的氣氛旁人完全無法介入，他感慨又神往，這場慘烈的勝利後，他竟然渴望看到他們在一起，仿佛這樣才算圓滿。

萊戈拉斯王子離去，晨光殿下對一只白色的貓頭鷹說了什麽，這才回眸一笑，知道他早在那裏。

“以前我就想問你，”她的笑容恬然，他卻知道這位殿下看上去絕不是表面那麽嬌弱，“你鼻子過敏嗎？”

比爾博雙手插兜，挺了挺身子，仿佛這樣可以顯得高大一點，他絕不肯承認他最近總想流淚，“您知道這種季節的花粉嘛……”

已經是十月下旬的天氣，艾兒環顧了光禿禿的山頭，了然的點點頭，“我想過敏也會影響你的眼睛。”

比爾博有些不好意思，不知為何這位精靈殿下和那些飄渺不及的精靈相比，總讓他覺得更親近。他坐在巖石上，仰起頭，像是對她傾訴又像是自語。

“我想把這次的冒險寫成故事，每一個角色每一個場景都記錄下來，晨光殿下，我也會把您寫進我的故事。”

美麗的精靈只微笑搖頭，“不，在你的故事裏，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嗯，也是，她自己的冒險都足夠寫成好幾本書了吧？

“到那時，我會把比翁的橡樹果實種在花園裏，坐在袋底洞舒服的椅子上，看著天空中的白雲，我會想起這一切，記起每一個人，然後，我就會想起……”經歷過這麽多冒險，並沒有被屠殺也沒有成為俘虜，他想起那些後世流傳的英雄故事和戰爭史詩，可還是難過至極，抽動了一下鼻子，強忍哽咽，“……就會想起索林死了，菲力死了，奇力也死了！我寧願那只巨龍仍然守著那些寶藏沈睡，我寧願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裏。這樣，這樣……他們都還會活著！”

“活著？當然。沒有你，他們可能長命百歲。”艾兒坐在他的身邊道。

比爾博一怔。

“……卻是以鐵匠的身份。索林曾是大陸北方最繁盛王國的王子，失去家園後，懷著國恨家仇卻只能四處流浪去當鐵匠，就算長命百歲，也依然是個沒有家的鐵匠。”

比爾博低低的嘆了口氣。

“但是，”艾兒擡起頭，眸光沈澱著比爾博無法想象的睿智和深度，“你不僅幫他找回了家，還幫他實現了一個願望——讓他能像他的先祖在凱撒督姆的歌謠裏所唱的，也是所有生命有限的人應該追求的……”

“是什麽？”他不由得問。

“Live free，”艾兒輕啟唇，緩緩道，“……and die well。”

Live free……

And die well。

比爾博呆呆的咀嚼著這兩句話，突然之間五內俱焚。這個小霍比特人把頭埋進臂彎失聲痛哭起來。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他，也令他積欠了多日的淚水全部償還給他從未宣之於口的朋友。

他一定會好好把十四人穿越中土的冒險，精靈、人類和矮人同盟的戰役原原本本的寫下來，讓後人銘記和傳頌。尤其是索倫·橡木盾的傳奇一生，他也終於找到一個很好地註解——

活得自在，死得榮耀！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9.破滅之誓

“輕一點，……再慢一點。”

白皙的手指撈起一縷淺金色的長發，難以想象的柔滑，用玉梳劃過，發絲仿佛月色下的清泉一般流瀉，沒有絲毫的漩渦和停頓。

戰後，看到塔瑞爾抱著奇力悲傷的樣子，瑟蘭督伊原諒了她以愛之名的冒犯，當她茫然不知去何處時，瑟蘭督伊卻道，你是密林的女兒，不回密林還能去哪兒。就帶她一起回來，革去她護衛隊長的職責作為她罔顧王令獨自出境的懲罰，傑拉德成為護衛隊長。

艾兒也跟森林精靈回到密林。萊戈拉斯馬不停蹄的安排戰後事宜，安置死難者家屬，發放慰問金。瑟蘭督伊倒是一派清閑，指使前任弟子——晨光殿下一大早來給他梳頭？！還嫌這嫌那。艾兒倒是無所謂了，這位王的跋扈也不是一兩天了。

塔瑞爾早上巡視完剛走來向瑟蘭督伊匯報，聽到房內有語聲，便停了下來。

“這次你要呆多久？”

跟她東拉西扯了一陣子之後，瑟蘭督伊突然如此一問。手裏懶洋洋地拈著只酒杯，帶著一絲玩味，是淪落凡俗，還是高高在上，是清醒，亦或是沈醉？

艾兒若無其事，“怎麽，怕我吃窮你們？”

“是萊戈拉斯邀請你一同回來的？”

心底有根弦“錚”一響，梳頭的手下意識的頓住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絕不是“是”或“否”那麽簡單，這位王想知道萊戈拉斯讓她一同回來的目的。想要掩飾過去，但她知道敏銳如瑟蘭督伊怎麽可能沒有察覺她的小動作？她甚至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牽動掠過他的眉梢。

萊戈拉斯一回來就忙得腳不沾地不是沒有原因的。既然瑟蘭督伊早有所察覺，該來的躲不掉，索性一次說明白吧。

“有話您就直說吧。”她靜靜地走到他面前。

她先是觸到他那雙眼睛，明明清澈透亮卻又深不見底，明明近在咫尺卻又格外遙遠的審視她。和萊戈拉斯那雙越來越溫柔的冰藍色眼睛不同，這雙蒼冰之瞳千年不變，讓人微寒又迷茫。

這個女孩……

瑟蘭督伊卻不開口。對待塔瑞爾，他只要稍微刺痛一下她的自卑，就輕而易舉讓她犯錯，趁機流放。艾兒雖同樣的心高氣傲，看似更嬌弱，但她更執著也更堅韌。只在片刻之間，就用眼神交鋒，壁壘分明，對於這樣一個女孩，他該怎麽做？

過了好一陣子，瑟蘭督伊才放下酒杯道，“他母親離去前，我曾發誓會永遠照顧萊戈拉斯。給他想要的一切，讓他盡可能遠離苦難。數千年來，他在森林快樂無憂的長大，盡管未必懂得我的每一個命令，但他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的每一個用心……”他指指自己的心口，“都是為了他！”

一陣低低的陰雲飄來，沈甸甸的壓在胸口。艾兒發現自己對父子情了解的太少，更沒什麽立場去發表意見。

“但是，他生平第一次忤逆我，是為了救你。你也非常清楚那件事導致的後果！當我趕到黃金森林，親眼看著我的兒子……”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低頭與她平視，“這世間任何寶藏都無法與他相提並論、我最珍貴的寶貝——萊戈拉斯躺在那裏，無法行走！你知道我的心情嗎？”

她當然可以想象那是什麽樣的心情！那段日子，她幾乎是終日看著他昏迷的樣子以淚洗面。只要想到是因為她，她甚至都沒有辦法面對清醒的他。

“您是想為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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