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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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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來到了小區的秋千旁。

第一次來這裏, 還是許栩第一天知道許爸的情況, 經受不住打擊, 出門亂跑跑來的。她坐在同樣的位置上,雙手握著冰涼的鐵鏈,垂著頭不說話。

南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安慰她, 只能靜靜地陪在一邊。今天是春節, 遠處的天空全都是五顏六色的煙火, 由遠至近,緩緩綻放。

其實對於今天所見,究竟是什麽情況,許栩大致已經了解了。無疑就是在她很小的時候, 她媽媽生病, 騙她去工作,有去無回的那一年, 是因為重病離開的。而許栩全然不知情,一直以為她只是出去工作了,為了事業拋棄了自己和許爸。

可那樣也還好,許栩對那樣的她有一絲怨念,但起碼除了怨還可以念著將來有一天她們會重逢。而現在,這個念想終是徹徹底底被打破了。

許栩心中被巨大的悲哀所擠滿, 她以為自己沖出家門後, 會痛哭一場,結果是她想錯了。許栩目不轉睛地盯著被煙火照亮的地,動了動嘴唇, 語氣平淡:“你能想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麽麽?”

話是對南渚說的。

剛說出來,許栩便覺得,這個問題其實問南渚也沒什麽太大的意義。南渚再怎麽成熟,充其量也只是個同齡人。大人的心思那麽難猜,他除了說句“為你好”還能猜到些什麽呢?

“道理我都懂,我只是真的不明白,他們的這種隱瞞和欺騙究竟是為了什麽,怕我傷心難過麽?可是我已經足夠傷心了啊。”許栩的指甲在秋千的鐵鏈上狠狠劃過,那張紙上的內容就仿佛刻在了她的腦海中一樣,幾乎是一閉眼睛,就掛在她的眼前。

許栩痛苦地閉著雙眼,想要從這種銘記中觸碰到紙上的每一個字。

這一來二往的打擊,幾乎是接踵而至到來的。內心本就不夠強大的她,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去消化另一件事。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一直以為我媽是出去工作了,再也沒回來過?”

“說過。”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許栩的情緒感染,南渚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原來不是去工作了,原來早就離開了。以前雖然想起她就覺得難過,可我一直希望某一天,她能夠回來。只要我們呼吸的還是同一片空氣,就有很多重逢的可能。而且我一直覺得她不會那麽狠心,早晚有一天,她會回來看我的。”

南渚將許栩的雙手從秋千鏈子上拿下,緊緊握在手中。她的手已經因寒冷變得冰涼僵硬,那涼意似乎就這樣順著他的手心,一直傳到了他的心裏去。

“或許,她就是為了給你這樣的念想,才沒有告訴你事實。”

“可是這像話麽?二十多年,我活得像個傻子,連自己的媽媽去了哪都不知道,怎麽會有人活成我這個樣子?”

許栩將一只手從南渚的雙手中抽出來,她指著自己的鼻尖,一字一句道:“我,一個成年人,大學馬上就畢業了。半個月前,才知道我爸出事故殘疾了,半個月後的今天,我才知道戶口本長成什麽樣子的,我才知道我媽早就死了。這個世界上能不能找出第二個我了?會不會有人比我活的更蠢,更渾渾噩噩!”

她將滿腹的委屈都歸結到了自己身上,話說到最後,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兩巴掌。

南渚見狀,有千百份的心疼,卻不知該怎麽表達給她。只能重新攥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處,輕聲安慰道:“這不怪你,是他們這麽多年來故意隱瞞了事實,你不知道,你有什麽錯?別這樣。”

“可是我真的很討厭被瞞到最後才恍然大悟的自己,這幅蠢樣子。”

“冷靜點。”南渚將許栩從秋千上拉起來,鎖進自己的懷中:“你沒有任何錯,這些事情之中,你是受害者。所以別怨自己,你有什麽不開心都可以和我發洩。我知道你難過,我都陪著你。”

許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用力抓著南渚身前的衣服,將頭埋了進去,用力喘息著。她從家中跑出來後,一直覺得內心平靜如水。然而平靜的內心卻因為面前這個人再度劇烈狂跳起,許栩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憤怒委屈悲傷混做一團。最終在到達一個峰值的時候,她還是哭了出來。

夜涼如水,大概是因為時間不早,該回家吃年夜飯。空中的煙火比方才少了許多,偶爾會有幾分鐘寂靜的時刻。

許栩將頭靠在南渚的胸前,聆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哭了許久的她,情緒終是穩定下來了。南渚溫柔地將許栩臉上的淚珠仔細擦幹凈,又擡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視線轉向自己:“哭過了有沒有好點?”他問。

許栩還有些抽噎,紅著眼睛點點頭。

“風這麽大,再哭臉就該吹花了。我們回家吧,一會他們該著急了。”

許栩搖搖頭,她再度走回身後的秋千前,一屁股坐了回去:“我不想回去,我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現在回去我又不知道怎麽面對我爸。今天過年應該開開心心的,我不想因為我一個人的原因,影響了大家過年的心情,更何況你爸爸還在家裏呢。”

“那你準備怎麽辦?今晚就這樣在這裏坐一整夜,不回家了?”

“不知道。”許栩說話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反正現在不想回去。”

南渚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他從秋千旁邊地上擺著的三盒煙花裏抽出了好幾只,又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幾根小巧的仙女棒。他拿到許栩的面前,還沒開口說話,就比許栩自覺地接過去了。

煙花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許栩看著燃起的淺黃色煙火發呆,光打在她微紅的臉上,像是夜色中的一道風景一般。等到仙女棒燃到一半時,許栩才後知後覺拿在手中象征性地搖一搖。

南渚不由得笑了笑,他一邊為許栩點煙花,一邊接過她放完的煙花:“那我們就把這些放完再回家?”

許栩想了想,最終點點頭。

南渚拿了一根在手中,見許栩的註意力已經完全被這東西吸引,便主動開口對她進行開導:“其實人的一生過的很快,跟這根煙花沒什麽區別,一閃即逝。”

許栩將目光轉向南渚,她被冷空氣凍得吸了吸鼻子,問:“你是要給我灌雞湯了麽?”

南渚被噎了一下,隨後伸手揉了她腦袋一下:“就你知道的最多了。”

許栩嘆了口氣,她通過哭來發洩後,又放了煙火,內心的情緒似乎穩定了許多。只不過還是像有塊石頭壓在心底一般,叫她的心情一度沈悶:“其實你也不用安慰我了,你陪了我一晚上,我感覺自己已經好多了。可能時間過得久一些我就能完全忘了吧。”

“你把這當作是一種人生經歷吧。”

“嗯?”

“我們現在不過是二十出頭的人,遭遇的任何事情都是我們沒法控制的。你要學著去接納,去消化。我曾經和你說過,事情會越變越好。不管今天的事情究竟是出於怎樣的理由,你撐過去了就會變得更強大。這樣的話,以後就算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也沒法傷害你了,你覺得呢?”

許栩忙搖頭:“不了,這種事情我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欺騙和隱瞞,我真的很討厭,我討厭這種被瞞著的感覺。我不喜歡有任何的秘密,這樣會讓我失去安全感。”

她說完,目不轉睛地盯著南渚看,問道:“我相信今後我爸媽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瞞我的事情了,那你呢?你會打著為我好的名號,欺騙我隱瞞我麽?”

南渚一楞,他眼中明顯閃爍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歸於平靜,他起身將第三盒煙火打開。這一盒和之前的仙女棒不同,南渚將它放在距離兩人兩米開外的位置,用打火機將其點燃。

三秒過後,五顏六色的煙火像噴湧而出的水流一樣,爭前恐後地向天上噴射。許栩驚艷到雙眼發亮,她短暫忘記不開心的事一分鐘,靜靜盯著煙火欣賞。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算不算瞞著你,但既然你不喜歡兩人之間存有秘密,那我就講給你聽吧,這件事我已經很久都沒提起了。”身邊的南渚忽然開口,將許栩的註意力成功吸引了回來。

“你講吧。”

南渚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擰起了眉頭,努力回憶起了曾經的事情,“你應該記得我初三那年走得很匆忙,幾乎沒有和任何人提過。”

許栩想了想:“對。”初三那年,前一天晚上她還和南渚掐過架,結果第二天他就沒來上過學。班上同學沒有人知道他不來的原因,包括她自己。

“其實我是出國去我媽那裏了,她跟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離婚,那之後她便出國了。和你有一些不同吧,是她主動提出離婚的,直接拋棄了我跟我爸。所以我很早之前就決定好以後不再見她,基本上她偶爾打來的電話,我也很少接。”

“直到有一年,也就是初三那年,她忽然給我爸打來的一個電話,說她生了重病,想見我最後一面。”

許栩神經忽然緊繃了起來,她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爸還念兩人的舊情,立刻替我辦理了出國手續。但當我馬不停蹄趕過去之後,我才發現她是騙我們的,她根本就沒有生病,只是為了把我騙過來。”

“不過一開始去的前幾年我還不知道,也是後來有一天發現的。可那時候我已經同意在國外讀高中,一直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我盡我所能照顧她,讓她開心。結果這一切卻是謊言,是個為了將我綁在她身邊的謊言。”

南渚自嘲地笑笑,在他知道真相後,無數次想要回國,卻被無數條件約束住,完全被吃的死死的。他不知廢了多少力氣,才能勸服她,才能以自己的能力再次回到國內。

他迫不及待,他歸心似箭。回國為了脫離她,也為了能回到自己真正的家,見真正想見的人。

“申請了聯合培養,她終於同意我回來。後來,我剛回國就來見你了。”南渚看著許栩,笑意逐漸變得溫暖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在醞釀新文……難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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