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極其黑暗的地方，這裏壓抑、窒息、沈悶，讓人感覺就像在海底的深淵，而現在你就在墮落著，身體的內外都在感受著無法說清的疼，重量是一個世界。這就是茂禦所覺得的重量。

這裏他還感覺到自己的思維變得遲鈍，腦袋裏發著白，什麽都不記得，整個人都處於種半夢的狀態般。微微睜開眼，面前只有黑，越來越深的黑，不經意間他嘗試呼吸，可卻是多麽的困難，嗆溺了一下，一個水泡浮出，向上著，不斷抖動的圓緩緩離開。

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這個問題忽然在他心裏油然而生，像個導火索，他腦袋的神經元被刺激，連帶的動了起來，思路也開始清晰，一副副畫面閃現出，從最開始的記憶到現在。回憶所以的經歷，在此時竟有幾分將死之人的味道，畢竟死前的人多是要回憶思索著過去。

咕嚕……

一口一口的氣忍不住吐出，臨近死亡的感覺簡直就是在面臨惡夢中驚險的一瞬。

“呼，終於死了麽。”漸漸地，周圍的黑漸漸蠶食著，面前的原本就朦朧的視線又變窄。

沒有任何感覺，不知冷熱，連心跳都感覺不到一點溫暖，就像是別人的臟器活生生的按在你胸前。

視線模糊中，一道白好像由深淵中出來，從拇指大小漸漸變大，好像速度還挺快的，因為看不清，茂禦模糊想到一些東西，黑白無常，雙生子的勾命使徒。

為什麽只有白無常?茂禦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面前的只有白，沒有黑，雖然是在深淵，哪怕是黑得與環境相同，但按理來說只要是浮動還是能看出的。

面前的白也越來越清晰，閉著眼，輪廓分明了起來，最後茂禦震驚了，面前的人居然是他！蒼白的皮膚和頭發，還有純白的衣服，下身隱藏於深淵中。

“不，只是長著和我一樣罷了！”茂禦完全被面前的人給驚醒，細看面前的人也確實能感覺些不同。面前一模一樣的他給人一種病態、瘦弱、邪氣，身姿的挺拔又讓人覺得桀驁不馴，完全是骨子裏所能體現。

忽然，面前的人緩緩地睜開眼，很悚然的是，那人沒有眼珠，裏面全是黑色，再細看裏面，還有密集的黑線，簡直就是活實的水蚯蚓，但區別只是顏色罷了。

惡心、密集恐懼癥，茂禦腦中一下就蹦出這些詞。

他背部忽然發涼，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面前的人居然笑了，淡淡的一笑。這就很詭異了，原本面前的人就已經很嚇人，現在居然對著他發笑，以為失去的感覺功能都被活生生的嚇了回來，更恐怖的是面前的人居然朝他伸出雙手，而茂禦自己卻又無法避開。

最終還是被抓住了衣襟，任由茂禦掙紮都無法脫離。茂禦反抓住他的手腕，以此勉強牽制，但手上響起了吱吱聲，冒出黑煙，好像是烤糊了什麽東西一樣。

茂禦沒有感覺手上有什麽不妥，當下重要的是面前的人越來越靠近他，笑得也變得扭曲、猙獰可怖。

茂禦像避開那雙空洞又詭異的臉，不知不覺額頭竟然冒出冷汗，連心跳都撲通撲通的。委實是鬼嚇鬼，卻又嚇活了人。

“不能死!”

茂禦隱隱聽到這一句，但卻是面前的人所說。這就讓人驚疑了，這是什麽情況？

茂禦來不及再多想，他又被拉得更近，面前的人也張開口，嘴裏冒出來大量的氣泡。就偏偏是在這深不見底的水中深淵裏，他聽到了聲音，還是震耳欲聾的那種，“不要死!”

什麽?!茂禦懵了，來不及反應過來，手臂上的握感忽然消失了，而面前的人也在倒退回去，不，應該說是茂禦自己在往上浮。

上浮的速度越來越快，茂禦反應過來時周圍的黑暗就退卻收回，湛藍的水取而代之，他被一股莫名的吸力給操控了。

周圍越來越亮，他能感覺到要出水面了，可背部突然一疼，像是撞了什麽堅硬東西一樣。可他回不了頭，但能肯定的是自己已經隔了一個面，不然就能出浮出水。

“活著來見我。”

水底處的深淵再次傳來那個人的聲音，聲音很冷，又像有種魔咒一樣，背後忽然碎了。

茂禦脫離了水，鼻孔聞到了久違的空氣，雖然幹燥，眼前的黃昏的光刺激著他，面前的一切都好像活了一樣。

短短一瞬，即是生的感悟。

茂禦呼吸著，氣息起伏不定，腦袋也清醒過來，他上身赤裸，下身覆蓋黑色鱗甲，十分怪異。

地上碎亮的晶體反射著有些刺眼的光，他擡起頭，看著天空的奇變，眼中卻無任何的情緒，再又閉眼，他能感覺到，胸中的一團鮮紅色的火在燃燒，火還在變化，好像個活物。

那是孤目，原本無法感應到自己體內還有他，現在甚至能內視其具象，這種變化連茂禦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好是壞。但所幸的是現在都沒事。

“呼。”茂禦長呼一氣，肩部伸張，又很自然的伸起雙手，接著背部隆起，一對暗紅的刺骨爆出、生長。

不一會，一對龐大的薄膜骨翼成型。骨翼黑色猙獰，上面長有黑炭般的鱗甲，型質如同樹皮，鱗甲下有鮮紅的經脈，鮮明突出，靠近背部的地方，翅膀燃燒著金紅的火焰，惡魔掌控著天使的火焰既視感撲面而來。

龐大的翅膀盡情張開，一環的風就形成，接著一收，躬身下壓，隨即腳部用力一蹦翅膀張開一揮，一圈洶湧的風勁吹散開，連地上的那些碎晶體都被卷起，可很快又掉落下，留下一層炸裂的地表。

天空一簇金色劃過，黑色的頭，像顆流星，但周圍有著空氣的爆響，一圈又一圈的氣環炸裂開。正是茂禦，現在與其說是龍一般的怪物，不如更準確地說是裝著超音噴射器的機械生物。

茂禦迎著強風聽著周圍轟隆的爆炸聲，眼裏滿滿的驚奇，自己的身體素質居然變得這麽強，在空中高速飛行竟然能產生音爆。

這個世界的音速是多少？他有些好奇，畢竟音！速可不是這麽容易就能突破的，超音速物體還要承受強大的壓力才行。而且道理來說，飛機超音速飛行時內部的駕駛員根本就聽不到外面的轟鳴，畢竟超過了音速。

那麽就只有一個解釋，這個小世界的天上有種隱形墻一樣的障礙，正應為這種障礙所以無人能飛行，正如鳥的天空被水屏蔽，可現在只有鸕鶿才能無視，因為它們的身體就決定了這項能力。

而現在茂禦就是擁有更強悍的身體素質!

“不錯嘛，身體的強悍開始有我一成一成吧。”熟悉的懶洋洋地聲音由心響起。

“呵，你居然沒死啊。”茂禦毫不留情的挖苦反擊，和孤目待久了，都不知道被這貨看到了多少隱私，倆人的聊天也基本上沒有什麽下限，各種挖苦調侃。

“小子，你咋說話的，我怎麽說都是這個世界裏最難打死的存在。倒是你，居然沒有被結晶凝結死，嗯，差點忘了，擁有與吾同等能力的傳承者，自然不會差，哈哈哈!”

對於孤目不要臉的變相自誇，茂禦只是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孤目說的是真假，但這種變態的治愈能力確實是了不得，至少厚得可以和別人慢慢磨過，耗死對方。

茂禦眼眸下垂，眼底一絲的光閃過，想到在那永無止境的海底，那種窒息與意識在麻木中一點點的流逝，他並沒有感到恐慌，而是種解脫感在慢慢填補著那點點流逝的意識。

“為什麽這麽想死?”孤目察覺得到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也不解他為什麽有那麽強烈的求死之心，這根本就不符合人的本性。

雖然因為契約的原因能溝通到彼此些許的記憶，但也只是些許，畢竟一個人記憶深處還有連自己都‘忘’了的黑匣子，能解開的怎麽會是外人。

茂禦有些走神的思緒被拉回來，他只是苦笑一下，並未說明。

眼中的情緒在他一次深呼吸中拋去，緊接著加快速度，在愈發燦爛的星空下留下鮮明的金紅尾曳。

……

幽暗大殿裏，一道可視外景的裂縫被撕開，見到的正是空中疾馳的茂禦，裂縫邊正是夏生還有那像似天祿的王級神獸，奇怪的是現在有一人出現，自然是除了夏生和茂禦其他人都不可見的石頭。

但現在這個絕對條件已經不成立了，因為面前的王居然能直接視之。現在氣氛無形中有些冷，夏生警惕地看向面前的王，眼神毫不退避，生怕因為一絲的走神而發生什麽突然事件。

“呵呵。”面前的神獸居然發出笑的聲音，還搖了搖頭，嘴角細微上揚。如果不是夏生盯得死，不然還真察覺不到這些小細節。

通靈!夏生立馬意識到這點，可似乎這種生物都這樣吧，好吧。

“真是警惕啊。”面前的神獸居然吐人言，聲音有些低磁、悠遠。

夏生依舊沒有任何變化，死死的看著他，似乎沒有聽到。

神獸見到面前的男孩還是樣的態度，不禁有些想笑，一般來說見到自己的人無不示意出尊敬的臉色，而能得到自己的傳承的人更是激動到失去常態。他有這個自信，因為他就是吉瑞之獸，承天之厚運!

可偏偏面前的男孩根本就不吃這套，真不知道是見識淺還是怎麽，反正面對這樣一個後輩他真的感覺很無奈。

“得了得了，你別這麽警惕了，我現在也是和你旁邊那位一樣的狀態，現在根本就不會做出什麽對你不利的事。”神獸現在是換了種口氣說話，相當隨和。

但夏生依舊不改臉色。

“好吧，”他又變得認真起來，看著夏生，“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另一個世界，我就是從哪來的。”語氣不緩不慢，沈穩堅定。

什麽?這對夏生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背景一下就被道破，不說他後面說的是否為實，但憑前面的話就住夠嚇人的。

這就有點像賭局裏設計好一切的莊家，和自己人溝通好後卻面對到的人居然是賭神。

夏生依舊面不改色，那副死樣下卻不知道在瞬間裏想了多少次，出奇的冷靜，計算了接下來的多重可能，逃?說謊?還是承認?但之後會怎麽樣……

“當然你另外一個朋友他才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面前的神獸沒打算等他回覆繼續說，“你是來回折返，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到底是誰？”原本一邊的石頭插口問，這也是夏生想知道的，既然被知道了那麽現在來看已經不重要了。

“我?!”神獸的聲音略有些提高，“可是奉三千大道、承天之浩運的天祿。”他十分自豪，因為面前死臉小孩終於換了一副驚訝的臉色，自己的名氣終於被人所知，在這數千多年後終於又一次接受到了頂禮膜拜。

“什麽來的不知道!”

簡直就是灑了一潑冷水，剛燃起的自豪之情就被這樣澆滅。

你確定？天祿感到鄙夷，可看夏生恢覆了還是那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不得不先敗下來。

“你不會在騙我吧？”夏生現在已經算是對面前的人有些心底了，並不算是兇奸之類，至少還算友和。

“我原來的世界更本就不可能有神!”夏生十分肯定，面前的人哪怕看得出自己的身世，但也應該是靠一些神通妙術。

“呵呵，那個世界，你在的那個星球上原本爆炸過吧，如果是那星系混沌前呢？”

夏生沈默了，的確有點說到了，如果是地球、太陽系未成型前呢？根據自己已知道的，這是片空白。宇宙那麽大，人類所知的連皮毛都遠遠不算，哪怕已經猜想到又已經生生的被證實了地外文明的存在，就如現在的他們，或許他和茂禦因該是在同一片宇宙，每錯，是同一片……

“你也不用想太多了，你們已經來到的是異世界。”天祿一眼就猜出他的想法，毫不留情潑回冷水，陳述一個事實。

“那你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石頭沒斷過他們的核心問題，直接繼續問下去。

“次元的降級，我們不能繼續適應，所以都選擇離開。”

“那是什麽?”夏生皺眉。

“簡單一點就是世界在退化，從新一次大爆炸，嗯，你們應該是大爆炸後的產物吧。”天祿悠哉悠哉的說，仿佛像是一個簡單的故事，“就是宇宙的革命吧。”他補充道。

就這麽簡單?夏生蹙眉，這也太簡單了吧。

“這可沒你想得那麽簡單。”石頭嚴肅的說，兩人的契約關系下，他剛才的想法就被讀到。“那就像你在學院所找這個世界之初的回答一樣，那個真正地天崩地裂戰爭。”

“哦，你知道了那個境界戰爭?!”天祿忽然插話，神情有些訝異又嚴肅。

“怎麽了。”夏生看他樣子，心中的原本緩緩放下的戒備提了上來。

……

塵沙隨呼嘯的風掩蓋天空，在這無一生機的荒涼大地上卻躺著一人，眼神呆滯的看著這片天空。

葉流腦袋一片空白，面前的天空都模糊不清，幾乎是在等死。現在他什麽都不想做，自想等死，只因為太累了，累得只想就這樣躺著等死。

可恍惚的視線中忽然有一黑影，站著看向他，可自己卻始終無法看清面容。

“你還不能死，還沒完成最後一步。”熟悉的冷漠聲，可葉流現在不想在說什麽。

“最後一步了，完成了你的意願就會得到完成，我以修羅族子之名擔保。”那人的聲音最後鏗鏹有力，可隨後一句卻又變得低弱，“就當為了我們。”

為了我們……葉流腦袋裏回蕩著這句。眼神也恢覆些神彩，可那黑影卻已經不在，他撐起身來，一捆卷軸從胸腹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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