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被塵封的記憶都會在一瞬打開，那一瞬，誰都不知道。

……

一個白燈光開著的封閉房間裏，伊晴雙手托著臉呆呆坐在床上，看著前面正不知疲倦地看書的男孩。現在已經是半夜，可這個男孩依舊在努力學習著，像個機器，每天規定要看完整個科目。

“他就這麽拼麽？”伊晴苦著臉低聲說。過了一會，她忍耐不住下床，在這差不多六平方米的小房間裏，周圍是讓人感到無比壓抑的白墻，唯獨床對面的一扇小窗讓人心安些。

旁邊還有大摞大摞的書，地上、桌子上都塞滿了書，上面無不印有她不認識的“高考”二字，她不知道其中的意義，但卻知道這很重要。

她躡手躡腳從這書鋪的地上走到男孩邊。深夜下，極其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照在他那發油的臉上，他翹著二郎腿，低著頭，右手扶額，眉頭發緊的看著書。

“有必要這麽拼麽？”她嘟囔著，可他像是不曾註意到她一樣，一直低頭看著。

過了許久，或許因為保持這樣的姿勢久了，他放下二郎腿，擡起頭，伸直全身，劈啪聲響起，他又以九十度般自己扭斷脖子的樣子扭動，發出令人驚駭的變樣劈啪聲。

“哈。”他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良久後挪移一下一直，在旁的一個裝書的塑料箱子被他拉出，他很熟練的就打開來，裏面都是慢慢的雜志，一個GPS的盒子壓在上面，他拿起那個盒子，伊晴也好奇的伸頭去看，裏面都是《青年文摘》。

“這麽愛讀書?”

可他看到那些雜志時忽然楞了一下，隨後像是沈思，想到什麽。

“曾經買的第一本書是《安徒生童話》，是她，是媽媽買的，”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不是男孩，伊晴驚恐的看向四周，卻沒有任何人，可聲音依舊繼續，“後來被引導上讀書的路。很喜歡這樣，可卻不知道喜歡兩個字的意思。”

“再後來就每天過得那樣不堪。然後每天上課都是心驚肉跳！”話裏毫無章旭，可語氣是這麽的沈重冷漠。

男孩閉眼，伊晴忽然一楞，剎那間一堆畫面像是快放的電影在她腦中浮現，可她沒有看清。

“一次又一次的要面對那個成績！不，是成績決定了一切！”那個神秘的聲音語氣更加發冷，甚至有隱隱的怨毒，“為了自己?為了家?還是為了她！”

又一些畫面一閃而過，伊晴這次也捕捉到了部分。

刺眼的光芒下，擡頭看到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輕聲細語，“阿樓啊，好好讀書啊，以後就靠你了。”

周圍又忽然燃燒起了，一種憤怒般的火焰極端燒灼著，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知道是這種情緒，但就是能清楚感受到。

畫面一轉，一個小男孩一次次回家被訓的場面又歷歷在目，男孩總是低頭，手裏那張七十來分的卷子飄動著，每次給那個女人，他總是不敢擡頭看。

不知不覺間男孩已經比女人高，可他依舊不敢擡頭看，只是手裏的卷子已經不再給女人看了。

又一次，男孩手裏拿著七十二分的卷子開心給女人看，這是他第一次以這種心情拿出卷子給女人。

卷子上都是讓人不解的密密麻麻的英語，他有些激動自己考了這個分數。

“還不是剛好及格！”女人大聲怒斥。

畫面結束，她又回到壓抑的那個房間，面前的男孩依舊閉著眼，看起來剛才都不過一瞬。

“你不過是她的工具！”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刻毒無比的咆哮道，“你是他們的工具！”

忽然男孩腮部發緊，臉頰的肌肉變得剛硬。

又一些畫面浮現。

陽光下，一個五歲大的男孩座在一顆樹下，稚嫩的右手一直捂著臉上的傷口，傷口噴湧出的血也胡滿了整個小臟臉，他並不害怕，眼睛裏是非同尋常的冷靜，或者說是冷漠，一種本不該在這個年齡上出現的表情。

周圍店鋪下的大人議論紛紛，對著小男孩指指點點，那些聽不清的細語是這麽的令人不安，可絲毫未影響到他。

“看看，受傷了可又被爸爸給打了！”那個聲音高聲響起，“看看現在吧！”畫面消失，面前的男孩好像突然長大，不過閉著眼，眉頭一直緊鎖，手上未打開的GPS盒子在腿上放著，又回到房間。

終於，男孩打開了GPS的盒子，裏面都是滿滿的照片，還有一本破爛不堪的相冊，裏面有五歲大的小男孩，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他翻得很快，一下就翻到一頁就停下來，很熟練，看樣子他不少拿起。

照片上是幾個月的嬰兒，在自行代步車上開心的笑，很純凈。

伊晴感到恍惚，原來他還有這一面。這時，場景被帶換，她居然進去了，在一個小院子裏，只有一個八十來的老嬤嬤坐在小矮凳上，靠著礫石墻微笑看著那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在到處跑，嬰兒代步車叮當響著，小家夥也時不時到處看。

一聲冷哼響起，“還記得這個時候?呵呵。”

伊晴感覺旁邊有人，本能的轉身一看，果然，那個男孩也在，看向那個老嬤嬤。伊晴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居然是濕潤的，泛紅的眼眶裏盡是無盡的懊悔。

“真可悲，最親近最照顧你唯一的人走了你甚至連她的葬禮都沒參加，甚至你還是對她記憶屈指可數，”那個神秘的聲音嘲弄道，“她憑什麽就是你最親近的人?！”那個聲音語氣在最後大聲道，裏面居然又包含嘶啞。

“憑什麽？”男孩的聲音居然響起，同樣是嘶啞，。

怎麽回事？伊晴瞪大眼睛，現在她就是一個看客，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在旁靜靜看著，不能插入。

“那是因為唯一給你愛在你童年給你快樂的唯一親人走了！”那個神秘聲音高聲的回答，“你沒家人了！”聲如哄鐘，震撼人心。

他……唯一的家人?！伊晴吃驚的看像他，真沒想到他的家人居然……她突然又想到什麽，扭頭看向那個老嬤嬤，卻已經是定格在那，一張照片裏。

“姥姥。”一聲低沈而沙啞吼聲從旁邊響起，伊晴一看，她怎麽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無所謂無無憂無慮的男孩居然會流出淚，那算赤紅無比的眼睛，透明的鼻涕都已經流在地上，一滴滴的，和淚混合在一起。像個孩子一樣，枕在雙手上，淚和鼻涕又抹在臉上，不管不顧抽泣著。

怎麽都沒想到，那個以身硬闖器陣，哪怕身上已經是被刺成刺猬還能再戰三百年般的人居然有這麽一面。

伊晴沈默，本能一樣，她默默舉起只手，顫顫巍巍的，想要安慰他。

“你該離開了。”那個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

伊晴一驚，聲音是從後面響起的，她猛然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小孩在黑暗中不見其面貌其眼，只有下巴被光照射，只能辨別到那蒼白的皮膚。

“呵呵。”他臉下部露光的地方露出一截上翹的嘴角。

然後只見他背後的黑暗蔓延開，無限的吞噬周圍，伊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黑暗又蔓延到她背後的男孩，出奇的是卻沒有覆蓋掉。伊晴走向男孩，可還沒邁出一步，她面前就朦朧化，那個男孩終是化成一團模糊的光，然後扭曲，連帶周圍的黑暗一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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