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洵領著小江凝出門，倆人坐上公交, 江凝掏出公交卡想去刷, 司機大爺沖著她笑瞇瞇：“一米四以下不用刷卡……”

江凝：“……”

小江凝堅強地刷了卡。

倆人走到後排, 居然還有老爺爺站起來給她讓座。

小江凝堅強地沒有坐下去, 旁邊的容洵在抿著嘴偷笑, 江凝擰了他一把，估計也是不痛不癢的。

“這是你妹妹嗎？真可愛啊。”

旁邊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妹子跟容洵搭訕, 容洵揉了揉江凝的頭發，笑了笑：“這是我女兒。”

江凝攥著小拳頭, 抱著他的大腿，一通錘。

剛才讓座的老爺爺：“這小姑娘在叛逆期啊, 你這麽年輕當了爸爸，還得多管管。”

“是，”容洵笑了笑，先是輕輕拍了拍江凝的背，又低頭捏了捏她的臉, “最近叛逆得很, 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老爺爺嘆口氣，回頭瞧著自己在座位上蹦來蹦去的孫子：“五六歲的小孩兒最好玩了，珍惜吧, 像我孫子，十歲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著, 小男孩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走到江凝旁邊，要拽她的小辮兒。

容洵臉色一沈，擋在倆人中間：“碰叔叔的人，會受懲罰的。”

到底是鬼王，熊孩子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死亡凝視。

到了南城大學門口，容洵拉著江凝一起下車，江同學嚴重懷疑容洵帶她坐公交是故意的。就是想看著小小的她窘迫的樣子。

這個人的良心，真是壞透了。

“我父親呢？”

江凝終於忍不住，停住腳步，抱住容洵的大腿：“不許走了，你到底要幹嘛？”

容洵蹲下來：“今天有考試，你忘了？江小凝同學，你要去參加考試，而我，要去監考。”

江凝指了指自己，一口氣差點悶過去：“我這個樣子，我怎麽去考試？！”

容洵笑了笑，貼心地：“所以我已經幫你申請了緩考，但是你得陪我去監考，作為報答。”

“你先告訴我，我父親去了哪裏。”江凝悶悶地，任由容洵拉著自己走。

“他去地府接受調查了，巨蟒只是其中一環，他身後還有，你記不記得你曾經捉過三只美男鬼？那次去接應你的鬼差就是沒惡化的巨蟒。”

“也是那次，他被那個組織吸納了。”容洵平淡地，“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讓各個領域的能人，都不死，用普通人的肉身去供養他們。”

“就為了人間的名利？”江凝托腮，盡管用這個身體做著這個動作總帶著點奇怪的感覺。

“嗯，有錢財的人，追求不老不死。本身就不老不死的鬼魂，得不到鬼王的權利，就到人間去享樂。”

“那我的身體去哪裏了？你說等我長大是騙我的吧……？”江凝不想相信，“我要一歲一歲的去長？”

容洵笑：“看機緣，可能你會三歲三歲的長，只是你不要著急，我也不會催你。”

江凝抿著嘴，容洵是不著急呀，他帶著這麽小的自己玩兒得可開心了。

等到她跟著容洵去了物理老師辦公室，一屋子中年等著抱孫子孫女的老師，看到她跟猛虎看到羔羊似的，爭著搶著上來抱她。

“這是你妹妹嗎？”大物教授靈魂發問。

容洵笑著點點頭：“妹妹，六歲了。”

“真好啊，”一個女老師過來揉了揉江凝的臉，“小女孩就是可愛啊。這麽小，不知道以後會長多高。”

江凝無奈地任由他們挫楞，以防露餡兒，給容學長帶來麻煩，偶爾還得講幾句甜蜜話，來逗這群老師笑。

容洵去監考的時候，江凝找了個空隙逃出了餓狼般的老師辦公室，走到他們班門口，看起來正在考高數。

陳可和丁玲玲抓耳撓腮，沈琦倒是勝券在握的。

不知道怎麽著一個福至心靈，陳可突然擡頭跟她對視了一眼。

捉……捉鬼人的威嚴！

江凝轉身就跑了。等到考完試，江同學再次找到容洵時，陳可和丁玲玲正在拜托容學長幫忙通融一下考試成績。

容洵表示即便有江凝的關系在，這種事情，他還是愛莫能助。

陳可和丁玲玲對視一眼：“江凝去哪裏了？怎麽突然就緩考了，實習也不來。”

江凝本人走過去的時候，剛好聽到這一段，腳步一頓，三個人的目光一起朝她看過來，容洵笑著走過來，拉起她的手：“這就是江凝……的妹妹。”

“好可愛啊，這個小揪揪是誰給你梳得呀！”陳可浮誇的彩虹屁本事突然出現，丁玲玲也湊了過來，江同學在倆人的圍困中，向容洵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好氣啊！

告別陳可和丁玲玲，江凝身心疲憊。

被□□了一天，容洵拉著她走到甜品站門口，買了個甜筒塞到她手裏：“不吃？”

江凝撇撇嘴：“你說，你這麽幹的動機是什麽？”

容洵望著遠方：“趁現在沒發生什麽事情，多陪陪你，玩玩，鬧鬧。”

江凝接過圓筒，舔了一口：“玩玩鬧鬧我也沒意見的，但你不能玩我鬧我啊，我變成這麽小，我已經很……餵，你笑什麽啊！”

容洵揪著她兩個小辮兒，終於忍不住了，差點兒笑過氣兒去：“你早上出門有沒有照鏡子？”

江凝搖搖頭：“沒有，不想照。”

容洵努力憋住笑：“這個發型，十幾年前看著還挺時尚的，現在的話……真是太可愛了。”

江凝不理他，自顧自吃著甜筒，這容洵真是，太討厭了。

因為怕江媽媽擔心，江凝只在倉庫待了一天，就跟著容洵一起住在實習園區旁邊的房子裏。

按照容洵說的，巨蟒的身後，是浸潤到各個領域的厲鬼們。

他們藏得並不深，卻因為遍布的地方太多太廣，很難一網打盡。

“那點被救出來的鬼魂呢？”

江凝洗完澡，拉著容洵，問道。

“已經安排去投胎了，”容洵拿過毛巾，真的像個哥哥似的給她擦起頭發，“怎麽了？”

江凝托著下巴：“倒黴鬼的父親在那裏面，我想，或許讓他們見一面，能解開心結的。”

“江小朋友的願望，我還是會幫助你實現的。”說完，原地消失了半小時，才帶著一個鬼魂回到江凝旁邊。

宓教授看了江凝一眼，沒認出來。

容洵剛要好心幫忙解釋，江凝就捂住了他的嘴：“那個，我是小宓的朋友，我帶您去見他吧。”

宓教授點點頭：“我兒子他還好嗎？現在應該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見到他……”

江凝腳步一頓，她忘記自己一直沒把倒黴鬼已經死掉這件事告訴宓教授了。因為太過殘忍，所以總是想拖到最後一刻再說，結果真到這個時候，又後悔沒有早點說了。

“小宓他……”江凝撓頭，想著更容易被宓教授接受的話。

“他已經死了，”容洵揉了揉江凝的頭發，示意她沒事的，然後看著宓教授，“在您被抓走後的幾年，對家裏母親姐姐們和學校學生的歧視不堪忍受，離家出走了，後來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盆砸中，去世了。”

所以倒黴鬼總在念叨自己很倒黴。

倒黴地出生在少有的重女輕男的家庭，倒黴的連唯一愛自己的父親都突然轉性，倒黴地離家出走被花盆砸中，還讓姐姐們索要到了賠償，倆人半劈做了嫁妝。

宓教授楞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捏住太陽穴：“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沒教好女兒，還害死了兒子……”

江凝和容洵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倒黴鬼看到江凝這麽晚了居然還回來，開心得不得了，跑到門口迎接倆人，看到自己父親的臉時，楞在原地：“爸爸……”

宓教授走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

有緣重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方式。

幾個小鬼頭在一起，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但還從來沒有過某個小鬼的家長上門，大家都有點做壞事的小學生被逮到的感覺，個個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要多筆直有多筆直。

宓教授跟倒黴鬼從倒黴鬼出生，說到他倆分別，倆人你哭完我哭，我哭完你哭，從晚上說到了早上。

江凝在托腮旁邊聽著，想起江父，在她記憶裏，六歲以前，每天早上起床，江父就會做好飯，等她洗漱完，給她紮起兩個小辮子，倆人再一起吃。

那時候在山裏生活，吃的東西沒那麽多選擇，但每天喝粥，吃點小鹹菜，也很開心。吃過飯，父親就會帶著她去山裏抓一些小妖怪，抓妖怪不夠刺激，江凝喜歡捉小鬼。

那些在山間迷惑路人的小鬼們，各個本事都不大，但招式都很奇特，有化成女鬼追著人嚇唬的，有施障眼法鬼打墻的。

那時候真的快樂啊……

六歲是一個截點，六歲以後的她，每次上學的寒暑假，回到山裏，父親只是嚴厲地督促她修行、練習，哪怕一點點偷懶都會被責罰。

有一次寒假，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江凝想去堆雪人，被江父一通臭罵，可是一年前，江父還喊來一個蘿蔔精，給她的雪人當鼻子。

從前不知道有這樣的隱情，江凝雖然嘴上沒說，也沒太埋怨，心裏卻確實跟江父越走越遠了。

一聲嘆息。

時間差不多了，容洵看了宓教授一眼，宓教授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倒黴鬼是因為厭惡人世感情，所以不想投胎，江凝選擇讓宓教授來見他，也是為了給他消除心裏的障礙，早日投胎換取新生。

可是沒想到倒黴鬼居然痛快地拒絕了。

“我很愛父親，可是我還是不想去投胎。”

倒黴鬼看了江凝一眼：“我來到這裏，認識小江凝，我發現我一點也不倒黴，我超級幸運。在這裏大家都很喜歡我，我有事情做，有價值，能讓大家都開心快樂，我不想去投胎了。也不是逃避，我是真的，很喜歡這裏，要永遠留在這裏，留在小江凝和大家身邊。”

說著，還怕江凝不相信，從兜裏掏出一沓子先前江凝給他的好運符：“你看，這些我都沒有用，我再也不需要這些了，我是個有用的人，我不是個招人晦氣的倒黴鬼了。”

話剛說完，符紙就自燃了……

倒黴鬼撓撓頭：“這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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