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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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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容洵正在一間不是宿舍的房間裏。雖然江凝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也能看得出來, 是酒店的裝修風格。

回想了一下昨天容學長被喊上臺發言的時間和鬼差小哥哥出現的時間, 完美交錯。

似乎……他們從來沒有在同一個場合出現過。

鬼差化成人形混跡在人類社會中間的事情, 她倒是沒聽說過, 但不能保證沒有。如果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那容洵刻意接近自己, 鬼差卻躲避自己,是為什麽呢?

容洵是能在直播屏幕裏看到她的臉的, 雖然加了一個小蘋果的特效,但是說容學長專業物理, 還心向玄學,隨便點開一個玄學主播剛好是她,這種概率,江凝不信。

對方絕對是知道是她,所以才留言提問的。

既然心裏有懷疑, 現在剛好有方法來求證, 等著被她揭穿真面目吧小家夥,角色扮演的游戲馬上就要結束了!

離開倉庫區,揉開一張符紙, 召喚鬼差,江凝看著通靈鏡裏坐在書桌旁邊, 一邊看pad, 一邊看書的容洵, 靜靜等待通靈鏡裏的人消失,鬼差小哥哥到她面前。

過了一分鐘,江凝再低頭看向通靈鏡的時候,剛剛還在學習外加看直播的某人,居然突然脫起衣服要去洗澡了……

堅強地看到容洵脫下上衣,露出寬厚的肩膀和胸前的某兩點時,江同學面紅耳赤地挪開了眼睛。

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這能是巧合?

她視線離開通靈鏡的下一秒,鬼差小哥哥就出現了。

“江大人有什麽吩咐?”還是如先前那樣恭恭敬敬的樣子。

江凝托腮,這個結局和她想象的不一樣……而且昨天還跟人家拉完勾勾,現在一沒鬼,二沒事,她隨意召喚人家來,倒像是要騷擾人。

這令人愁苦的午後時光……

“鬼差大人能否幫我查一個人的生平?”江凝拍拍臉讓自己恢覆理智,雖然每次眨眼那麽短的間歇,容洵白皙的胸膛和好看的鎖骨都會在她腦海裏閃現個不停。

“好的,江大人想查誰?”鬼差小哥哥拿出簿子,臉上滿是尊重和距離感。

江凝輕輕說出對方的名字:“容洵。”

“南城大學,物理系研究生。”

每說一個字,她都在觀察鬼差的表情,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看上去對方聽到這個名字和這個描述,臉上沒有任何異樣。

過了好一會兒,鬼差小哥哥才皺著眉頭把視線從簿子上移開:“奇怪,什麽也查不到。”

江凝一楞,演技真有這麽好?

“鬼差大人以前有遇到過這種事情麽?沒有來歷的話,是不是說明對方不是人?”

江同學說完,就看到鬼差小哥哥搖搖頭:“我只遇到過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就是大人您。”

江凝:“……”

跟鬼差小哥哥揮手告別後,江凝回到了攝像頭前,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好奇心驅使,江同學又看了眼通靈鏡。

容洵已經洗完澡穿好衣服坐下來繼續看書了,當然,手機的界面還是她的直播。

鼠標停留在他的那條留言上,江凝托腮:“我也很困擾怎麽追到喜歡的人。桃花符可以幫你吸引到喜歡你的人,但是對方也剛好是你心儀的話,就需要一定的緣分。”

剛說完,容洵的第二條留言就跟著來了。

“如果我喜歡的人跟我表白了,我應該怎麽辦?”

江凝莫名心跳得特別的快,看看左右聽到聲音,全都放下手裏的活兒,前來圍觀的小鬼們,硬著頭皮:“喜歡就上啊!”

然後連再見都沒說,就關掉直播跑路了。

為了避免被盤問,江同學直接走出倉庫,到外面去呼吸新鮮空氣,結果一呼吸就呼吸到了容洵所在的酒店樓下。

上去還是不上去,這是個問題。

如果容洵真的沒有任何嫌疑,江凝覺得自己就算半夜潛入,也不會那麽湊巧,剛好對方還沒睡吧?

在酒店樓下的熱飲店喝了杯奶茶,又厚著臉皮一下坐到了晚上十一點鐘,江凝搓搓手裏的符紙,有點好奇容洵跑這麽遠的地方來開房是為啥。

這裏距離南城,起碼有四個小時的車程,想著,符紙攢動,江凝出現在了容洵的房門處,準確的說,是房門裏面。

燈已經全部關掉,只有窗戶那裏透進來一些月光,給昏暗的房間裏加上一點幽靜神秘。

容洵好好地在床上睡著,枕邊放著一本文獻雜志,封面看起來似乎是他所在領域最新的一些研究進展。

江凝輕輕坐在床邊。

容洵和鬼差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容學長身上有股志在必得的壓迫感,而鬼差小哥哥則很容易害羞,很好親近。

本質上,江凝只喜歡鬼差小哥哥。

她自己已經是一個很強勢的人,就更喜歡容易害羞的那種小可愛。如果是另外一個諱莫如深又總是強勢向她靠近的人……江同學感到略微hold不住。

符咒念出,容洵從睡著的狀態往睡死的方向過渡。

江凝掏出金字符紙,沾上一點點指尖的血跡,點在容洵的眉心。

普通符紙測不出他的生平過往,鬼差的簿子裏表示沒有他的任何信息,金字符紙卻能看到他人生的關鍵詞。

江凝給自己測過一次。現在,容洵成為了第二個她需要絞盡腦汁弄清真相的人。

金字慢慢顯示出來。

看到著兩個字,江凝楞在原地。

是完全和容洵無關,也無法和他聯系到一起的字眼。

“殺戮。”江同學默默念出來。

金字符紙還在燃燒,江凝更進一步,壓上功德,終於得到了一句關於這兩個字的解釋。

“從荊棘和血腥中走來,不可輕易靠近。”

容洵,一個二十一世紀象牙塔裏的物理系研究生,雖然不能說手無縛雞之力,但比起她的武力值應該只會低不會高,從荊棘和血腥中走來是什麽情況?

她都沒從血腥中走來呢。

正想著,金字符紙消失,容洵突然醒了。冷白瘦削的手腕動了動,沒容江凝反應,就捉住了她的手。

江同學沒出聲。

床上這個頭發軟軟得搭在臉上的男生,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一個縫隙,手上努力用了些力氣把江凝的手放到眼睛前面仔細看著,嘴上小聲嘟嘟:“做夢都夢到了啊……好軟唔……”

江同學抽回手,往他臉上貼了個符紙,就走人了。

裝的……

容洵怎麽可能這麽可愛!

絕對是裝的!

回到倉庫,江媽媽已經去睡覺了,小鬼們沒時間玩鬧,都在快速打包長明燈和各式符紙。

江凝也不是沒想過直接將符紙丟到客戶家裏去,只是依托著這個平臺,沒有任何物流消息,很容易增加江媽媽作為客服的工作量。

而且她也不想上法治進行時。

倒黴鬼看到她回來,開心得不得了,一筆筆給她說著今晚的大頭。

直播的時候說江凝是騙子的幾個人,扭頭就在店裏花了重金買辟邪的符紙。

聽到他們談論交易額,長舌鬼難得臉上有了一點笑臉:“有一個小孩子,在備註上面寫了希望快遞送到他家門口,不要送上樓被他媽媽發現,真是可愛的小孩子。”

江凝回憶:“就是那個感覺家裏有鬼,但是媽媽說他想多了的小孩子?”

他家的草莓味泡泡糖鬼已經被她吃掉了。

長舌鬼點點頭:“我給他操作了免單,一張符紙而已。”

倒黴鬼和小賤賤一起拍桌子:“免單?!而已?!”

長舌鬼繼續點頭:“可以拿我的工資來扣。”

倆鬼面面相覷,就說不出來話了。過了好一會兒,賤鬼才幽幽開口:“話說小長舌啊,你中年去世了,你兒子呢,在哪裏?你後來有去看過他嗎?你是為了他才不去投胎的嗎?”

問題有點太多。看著長舌鬼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詭異,江凝給小賤賤貼了個禁言符,還倉庫以安靜。

一般捉到鬼,江凝很少立即去看對方的生平,大部分逃竄出來的靈魂,都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已經死掉,一旦接受了這個事實,就會變得溫順且容易捕捉。

而殺人害人的惡鬼就根本不用問不用查,一旦害人,就別再廢話,找一些生前受委屈的借口,直接暴力捉鬼送到地獄接受判詞才是要緊的。

只有極少的情況下,江凝會去主動查看。人有尊嚴和隱私,鬼也有。

所以她對長舌鬼的過去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只知道捉到他時,長舌鬼正萬念俱灰,在山間的樹林裏亂跑。雖然主觀無惡意,卻嚇壞了好多登山客。江凝去爬山,順手就把他給收了。

也是因為這個,長舌鬼一直覺得她太雞賊,趁著自己不註意就下手,不光明磊落,所以常常吐槽江凝沒有真本事,江同學也不反駁。怎麽捉鬼不是捉啊。

小賤賤的問題,長舌鬼一個也沒回答,還坐到了更遠的地方,去打包符紙。

“有一個叫容洵的人,買了一百張桃花符,這人是單身單到瘋了?”長舌鬼吐槽。

小賤賤和倒黴鬼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他是一個很恐怖的人,不對,是奇怪。”

長舌鬼嗤笑一聲:“連人都害怕,你們還做什麽鬼啊。”

江凝托腮:“你們知不知道,有一個身份,是要一直身處殺戮和血腥當中的,不是人的那種。”

聽到她說話,長舌鬼手上的動作頓住:“我倒是知道一點……”

“你知道哪點?”江凝連著好幾天沒怎麽睡覺,困意突然湧上來,困得要命,不知道怎麽就禿嚕了嘴,“是胸前那兩點嗎?”

說著,腦子裏還自動顯示容洵精壯的上半身。她絕對有理由懷疑對方當時是故意的。

聽到她的話,不論是愛挑事的長舌和小賤賤,還是聽話的倒黴鬼和巧克力小鬼頭,全都目瞪口呆。

意識到自己把腦子裏想的東西說了出來,江凝趕緊改口:“我剛才說的是某種咒語,不用理我,你繼續。”

小賤賤湊過來:“江大人看了誰胸前的兩點?”

賤鬼一說,江同學突然想起來,下午看到容洵的上身時,他肩部似乎有一道很長的傷疤?

雖然淺到幾乎看不出來,可是胳膊處的傷口可能是太深了,有一處的紋路格外奇怪,順著紋路仔細看一圈兒,就能找到一條長長的傷痕。

見江凝又陷入沈思,小賤賤不再說話,長舌鬼則放下手上的包裝盒,看著江凝:“你知道小鬼王嗎?”

小鬼王她確實是知道,但是從來沒見過。

一般來說,鬼差負責銜接他們之間的工作,除非她死了,不然應該沒什麽機會見到那個人。

“小鬼王就是要從荊棘和血腥中走來的,我們有些鬼是人的靈魂,有些鬼是天地混沌間產生的,而且只要有混沌,就會有新的鬼出生,所以鬼王的競爭一直非常激烈,這一屆的鬼王,似乎是在位最久的了……”

長舌鬼大致說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江凝點點頭,她有在江老頭的書房裏看到過鬼族相關的書籍,但是江父一直對這些非常忌諱,似乎只願意跟人和人死後的鬼魂打交道,而不願意和純正的鬼族產生交集。

按照江父當時的說法,這個族類,骯臟、低劣、不擇手段,是世間最下等的種族,所以不要接觸來往。

江凝當時聽了,也一直遵守,但是如果容洵和小鬼王有牽扯的話……就不是她去主動找事兒,而是事到眼前,不得不應戰了。

想想還真有些小激動呢。

宣布今晚停工休息,明天白天再繼續以後,江凝回到房間裏,躺在已經睡熟的江媽媽身邊。

作為捉鬼人的存在,江父到了五十歲就離開了家,去深山裏面繼續修行,江媽媽一直沒有任何怨言,甚至對江凝接過父親衣缽這件事,也沒表達任何不愉快。

江凝揉揉母親的頭發。作為普通人,母親會在某個時間迎接她的終點,那個具體的日期,江凝不敢去看。父親不在,她應該多陪陪母親的。

把被子給母親蓋好,江凝一沾枕頭就睡著了,還難得做了個夢。

夢裏有個長得有點像容洵,又有點像鬼差小哥哥的男人,身著鎧甲,渾身是血,手握著一柄長刀站在她面前,江凝想走過去看看他的傷勢,對方卻沖自己搖搖頭,示意自己不要過去。

也是這時候,江凝看看自己的腳……是小孩子的腳,手……也是小孩子的手,摸摸臉蛋……是小時候的自己。

手腕上的鎮邪鈴沒有任何反應,那個時候她大概還沒有學會駕馭他的方法,手上的符紙搓來搓去,也沒有任何反應。

下一秒,江凝擡頭,看到男人朝著前方如群鴉般朝他們湧來的鬼怪,迅速揮出刀去。一個個鬼怪的屍體落在地上,血濺了滿地。

終於等到所有鬼怪都被消滅,男人回過頭來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朝著她伸過來,聲音輕而溫柔:“走吧,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話音剛落,不知道哪裏跑來的一個怪物揮動一道邪光朝著他的後背襲來,江凝想張口說話提醒他背後的情況已經來不及,只能跑上去把他推開。

然後江同學就醒了。

太特麽疼了。

雖然是夢裏,但是那種疼痛感簡直如同親身遭遇。晃晃頭,又起身去倒了杯水,回來的時候,江媽媽已經醒了。

看了眼表,還不到六點,江凝小聲地:“媽媽再睡一會兒吧。”

江媽媽搖搖頭:“我的小阿凝啊,長大了……”

江同學有點遭不住這種溫情時刻,而且她的長大就意味著母親的老去。剛想湊到媽媽旁邊說些知心話,就聽見江媽媽說:“是不是該帶對象回家了……”

“噗——”江凝半口水噴出,半口水嗆到了嗓子。

江媽媽起身幫她拿紙巾遞過來,又一副托腮期待狀:“是不是有什麽潛在的對象?帶回來給媽媽瞧瞧?”

江凝猶豫了一下,不準備跟媽媽說謊,於是坦白地:“是有一個潛在對象……但是我不確定對方喜不喜歡我。”

江媽媽搖搖頭:“這不叫什麽問題,媽媽相信你肯定能輕松解決,媽媽只關心,你什麽時候能帶他回來。”

“帶他回來倒是很容易,他可以說是隨叫隨到,唯一的問題就是……”江凝看著自己的母親,“他不是人,您介意嗎?”

聽到最後一句,江媽媽被口水嗆到,也咳嗽起來,江同學趕緊去給她拍背,半天才緩過來:“不是人的話……也不是不成,你爸對於我來說,也不是人,相愛了就沒想那麽多的在一起了。”

江凝點點頭,手上搓出符紙,輕輕念動咒語:“出來吧!皮卡丘!”

“江大人有何吩咐。”

一名鬼差出現在她們的房間裏。

江凝看了自己媽媽一眼,又看了一眼這名不認識的鬼差,氣氛有些尷尬,只能輕咳一聲:“抱歉,學藝不精,念錯了咒語,您且下去歇息吧,我沒什麽事情。”

“江大人,告辭了。”鬼差朝她拂了拂身子,就下去了。

“出來吧!皮卡丘!”不可能連續兩次都不中的!

下一秒,剛剛走掉的鬼差又到了倆人身後:“江大人有何吩咐。”

江凝忍不住:“學藝不……之前和我搭檔的那名鬼差呢?我找他有些事情商量。”

這名表情嚴肅的鬼差搖搖頭:“恕我不知。”

等鬼差走了,江凝看著江媽媽:“這個……可能他也不能隨叫隨到。”

江媽媽表情很嚴肅,嚴肅到江凝都覺得她不能接受未來的女婿是鬼這件事的時候,才聽到江媽媽說:“你可不能建後宮,對一個個的始亂終棄啊,鬼不是人,但鬼也有心啊,不能隨便欺負別人。”

江凝楞住,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母上大人請放心。小江子用情非常專一。這不來錯了人,我就讓他趕緊走了麽。”

到了下午,大家搓搓手,準備第二次直播的時候,江凝手上的鎮邪鈴突然開始不安的響動,瞥了一眼通靈鏡,上面依然顯示著容洵那邊的動向。

似乎是跟著老師去哪裏做考察?一行人都穿著登山服往山裏去是做什麽?

鎮邪鈴還在鈴鈴作響。江凝看了眼剛剛打開的直播,回頭瞧瞧倒黴鬼,倒黴鬼意會到她的眼神,立刻自己上陣,學著昨天江凝的樣子,去科普一些風水知識。

江凝攢了個符紙,非常輕巧地跟在了容洵所在的大部隊後面。

“我這一把老骨頭好多年沒出來團建咯。”走在最前面的,似乎是容洵的導師。

原來不是考察,是團建。

團建來這麽一座孤山……確實不是太好的選擇。

容洵和另一名學生一左一右跟在他旁邊,後面還有兩名學生善後。

五個人從這座山的歷史聊到地質,聊完地質還順路分析了這裏為什麽沒有充分利用離城區不遠的優勢開發旅游業,江凝在後面聽得都困了。

要不是鎮邪鈴依然在不安地躁動著,她都懷疑自己是被容洵給戲弄了。

終於進了景區,走過漫長的臺階路,來到一片不那麽陡峭的區域,一行人看到旁邊寫著“憑票吃飯”的標牌,放下背包,準備進去歇歇。

這個山間小飯館不太對勁兒的。

江凝估計,鎮邪鈴就是為它而響。

雖然她很期待容洵在妖怪面前露出真正的實力,但是他旁邊還有幾個普通人,萬一這些人遇到危險,就不太好了,江凝本來準備跟著進去提醒他們,剛往前走一步,山下跑上來的一個小孩子突然抱住了她的小腿。

“姐姐我餓。”

抱腿這個動作……之前那個鈴鐺小鬼也做過,江凝想起那個小鬼頭,就蹲了下來:“你想吃什麽?”

小孩子眼睛慢慢變白,直到整個眼球全都變成乳白色,才流著口水:“我想吃你!”

說完,張開大嘴就往江凝身上撲,江同學無奈地一把抓住對方頭上的小揪揪:“白蘿蔔精修煉成人形就想吃我了?”

話音剛落,小孩子的嘴巴立刻變回正常,眼球也恢覆原狀,呆楞著看著江凝:“你怎麽知道我是白蘿蔔精的……”

她不僅知道,還知道這家小飯館的主人是個鬼,房子後院裏種的菜全是各類精怪,還是用人血滋養的。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人肉包子鋪,店主吃人精魂,肉餡做包子,骨頭做湯,血液養精怪,真是全都不浪費。

把小鬼用符咒捆在地頭,又對後院菜地裏的茄子精和胡蘿蔔怪進行了一番素質教育,江凝設下結界以防再生出什麽事端,直接朝著飯館後廚走過去。

夫妻店,這倆貨手上人命都不少,早已不能用惡鬼這種簡單的詞來形容。江凝安撫好鎮邪鈴,讓他別暴露自己,站到後廚門口,看到一個看起來非常溫柔的女人,托腮。

“女學生嗎?自己來爬山的?進來坐吧。”女人很善意地招呼她進去。

江凝看了一眼臺子上的一盆肉泥,別過了眼,差點吐出來。

只嗅到一口,粗粗計算,裏面起碼有六七個人的氣味。女人去給她接了杯水,江凝坐在一邊,掏出手機查了查,還真有一個這裏的新聞。

去年有一個來爬山的團隊,遇到山林災害,一行七人全部遇難,屍體至今都沒有找到。媒體推測是墜崖了。點開相關的新聞頁,還能看到遇害者家屬哭泣的照片。

江凝看了一眼肉盆,哪裏是墜崖。

水來了,江凝接過來,屏住呼吸,呲著牙努力擺出一個笑容:“這是什麽肉?怎麽有股怪味兒。”

女人臉上連一秒遲疑都沒有:“牛肉,剛殺的,非常新鮮,為了好吃,添了好多我們祖傳的香料,要不要來一屜?”

江凝搖搖頭:“我門票掉了,吃不了了。”

女人看著她一副乖巧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盛了:“沒事,小姑娘,我看你跟我有緣,這頓飯不要你錢,你愛吃蔬菜嗎?我帶你去後院摘幾根黃瓜吃。”

江凝還是搖頭:“我不愛吃黃瓜,我愛吃白蘿蔔,你帶我去後院摘個白蘿蔔吃吧。”

這句話說完,女人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點異樣。不過還是笑意盈盈地走過來拉起了江凝:“白蘿蔔也有,後院的好東西可多得是呢。”

江同學任由她拉著自己。

就看看你道行多深,能搞出個什麽名堂來。

到了後院,女人看到結界,表情蒙了一下,頓時褪掉人皮,表情兇神惡煞起來,眼睛血紅,盯著江凝:“什麽人,敢來我的地盤上撒野!”

江凝托腮:“大概就是普普通通二十歲化學專業的大學生吧。”

“黃毛丫頭。”最後一個字落下,女人的身體像吹氣球一般,瞬間膨脹兩倍,“噗噗”兩聲過後,美好的皮相爆裂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骷髏一般的老太太。

似乎是用了法力觸動了體內的諸多魂魄,它們在她身體裏不安地躁動,老太太一會兒嘴歪,一會兒眼斜。

江凝抿了抿嘴,想起陳可的flag,她也想問,就不能來一點不這麽惡心的鬼嗎?

老太太身上各種光暈閃動,眼睛瞪得老圓,嘴巴張成盆狀,嘴角都快裂開,沖著江凝呼地奔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到肚子裏。

給了她這麽多表現的時間,江同學已經仁至義盡。

花招不少,硬實力就這麽一點啊?

江凝抱著手臂等她過來,結界已經建好,一個咒語的事兒,看著那張大嘴在結界處舔來舔去,就是進不來,對方有多急切惱火,她就有多平靜。

對於江同學來說,只有兩種鬼需要正眼去看,一種是能一眼認出來她懂行的鬼,另外一種,是敢待在她身邊,藏匿住身份的。這種以為利用歪門邪道能取勝還沒有眼力見兒的,只有死路一條。

鎮邪鈴興奮地鈴鈴作響。江凝看著結界外費盡力氣也無法進來的女鬼,笑:“想收她的話,就出來吧。”

聽到召喚,鎮邪鈴立刻化為一柄利劍,幾乎是變身的瞬間,戳破了結界,女鬼以為自己終於有機可乘,下一秒就被江凝戳破了喉嚨。

鬼魂一個個從她身上破洞的地方飛出,七個鬼魂重新看到大地和陽光,又看了一眼肉盆裏他們已經無法覆原的身體,抱在一起痛哭。

正在這時,店裏的男主人正好從山下回來,還帶著幾個歲數很大的人。

江凝迅速把奄奄一息的女鬼收進符紙裏,又對著七個鬼魂設下結界,裝作人畜無害的樣子走過去。

男人倒不是個鬼,而是個普通人,只不過人肉食用過多,身上摻雜著各種奇怪的陽氣味。看到江凝,樂呵呵地走過來:“小姑娘在我家吃了飯嗎?”

江凝搖搖頭:“我票丟了,也沒人招呼我。”

男人疑惑地往後面看看:“我家婆娘估計又偷懶去睡大覺了,我帶你進去,走。”

江凝回頭看了那七個鬼魂一眼,他們趕緊緊緊跟過來,其中有一個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看起來剛才哭得最慘,此時正捂著嘴,一臉驚訝狀。

江凝把他們一起收進符紙,跟著進去。

容洵和老師們坐在角落喝茶,桌子上還沒有任何菜,江凝從側門進去,看著樣子,容洵似乎沒察覺到她進門,但說不好就是個假象。

一個和容學長年紀差不多的男生招呼老板:“要三屜肉包子,五碗排骨湯。”

“好嘞,您稍等。”男人把江凝和剛領回來的兩位老人安排在一桌,就去後面端包子。

如果此時此刻,江同學什麽都不說,就看著容洵,假設他吃了,說明他確實不是門內中人,如果他不吃,那江凝有更好的理由直接戳破這一切。

這是一場博弈,估計容洵也在試探她。

萬一他就真的吃了呢???

萬一江凝就真看著他吃呢???

包子還沒上來,江凝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兩位老人,小聲地:“爺爺奶奶怎麽想著跑這麽遠來爬山,這附近也沒有什麽人家,很不安全的。”

老爺爺看起來很嚴厲,沒有說話,老奶奶卻很和藹,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我們兒子啊,去年跑這裏來玩,出了意外,我們老兩口想他啊,就來這邊看看,路難走啊……幸好碰到個好心人。”

老奶奶說完,江凝大概知道了怎麽回事兒,看來剛才看到他們以後,哭得特別兇的小夥子,就是他們的孩子了。

這時候老爺爺才說話,語氣聲音依舊嚴厲:“誰想他!我不想他!我是怨他!有什麽愛好不好,非要來這種地方,後面的野山不能爬不知道嗎?!從小教他的話,從來不聽!自己死了也就算了,還連累國家浪費資源給他找屍體,還不知道他把自己弄到哪裏去了!”

老爺爺說著,老奶奶就掉下眼淚,伸手快速擦掉,又捂著眼睛:“孩子都去了,你就別怨他了,他也不想的啊……”

“怎麽不怨!只要沒看到屍體,我就不相信他死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死了他也得回來讓我瞧瞧!”

剛說完,男人就端著籠屜給容洵他們桌上送了過去。

江凝現在有別的事情要做,吃不吃人肉就只能看容學長裝不裝得下去了。

“老師給您先夾一個嘗嘗,學長也吃一個。”先前招呼店家的男生把包子給每個人都分好。江凝把目光落在幾個人的筷子上。

兩位老人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老爺爺用拐杖敲了敲地:“我們這邊也要兩屜包子,三碗湯,小姑娘的我請,快點上,別讓我們聞味兒!”

男人趕緊點頭說好。

老爺爺的聲音很大,瞬間把容洵那一桌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容學長自然也看到了江凝。

江同學跟他拜拜手,表示偶遇真開心,容洵楞了一下,似乎真沒想到她會來,對著江同學期待的目光,手上的筷子半天也沒動靜兒。

江凝沒說話。

容洵不吃,他能看著導師和同學吃?

江凝等著。

果然,在導師下筷子準備吃的瞬間,容洵嘆了口氣:“這包子不能吃。”

導師一臉不解:“挺香的包子,怎麽了麽?”

“有股餿了的味道,你們聞聞。”容洵剛說完,男店主就走了過來,“不可能餿,我們家的肉都是最新鮮的。”

江凝和老爺爺、老奶奶一起看戲。

容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淡地:“從山下最近的肉廠走上來,需要一天的功夫,你們後廚沒有牛羊類的生肉,後院也沒有養任何動物,除非你昨晚連夜從山下買回來,肉才可能是新鮮的,可看起來,今天一天你和你的妻子都在很精神的攬客。”

男人手攥成個拳頭,還回頭找了找,恨自己那個能說會道的鬼媳婦此時此刻突然不見了人影。

“肉……是前幾天買的,放在了冰箱裏,今天一次都剁了包包子的,你一看就不會做飯在那裏胡說……”男人還在掙紮。

容洵一副了然的樣子:“後廚沒冰箱,我特意看了,然後沒說,想試試你會不會說謊。”

此時男店主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非常難堪了。

老爺爺很讚賞的樣子:“我很欣賞這個小夥子,不卑不亢,有理有據。”

江凝托腮:“您覺得我這個小姑娘怎麽樣?”

老爺爺搖搖頭:“小雞賊。”

江凝:“……”

導師似乎不明白一向和善的容洵為什麽突然咄咄逼人起來,還想圓場,容洵卻站了起來,拿著筷子徑直走到後廚,夾出來一根骨頭,走到男人面前:“我還想問問,骨頭湯裏,怎麽會有一根人的手指。”

在他去後廚的這幾秒鐘,剛想喝口湯潤嗓子的同學哇啦一下吐了出來:“我嘴唇剛沾上……人手指……媽呀,造孽啊。”

得不到誇獎,江凝也有點郁悶,於是敲敲桌子,提醒老頭,她也要發威了。

“你妻子就不用找了,她已經被捉走了。”

“不可能,”男人還在抵抗,“不可能有人能捉走她。”

“哦?”江凝抱著手臂,“我也沒說她是被人捉走了呀。”

男人頹然地坐在地上,江凝走到他面前,蹲下,小聲地:“她是鬼,你是人,她蠱惑你吃人肉能長命百歲,你就聽她的了。可是你可別忘記,殺人償命,她下地獄受罰,你可要在人間被審判以後,繼續去地獄受審呢。殺人分屍很興奮嗎?地府的油鍋也挺刺激的,去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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