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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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女生宿舍樓下，江凝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人，才把兩個小鬼頭放出來。
剛才被反噬的鈴鐺小鬼已經緩過來，剛恢覆人形，又想沖著江凝發難，左邊眼角的血淚已經從臉上掀了起來。
江凝可以忍耐他一次，不能忍耐第二次。
如果是這麽不服管教、任性妄為的小鬼，她也不會手下留情，一定好好地教這個熊孩子做人。
鎮邪鈴嗅到陰氣，一直在充滿渴望地“鈴鈴”震動。看著小鬼還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樣子，江凝默念咒語，紅線變成利劍的一瞬，小鬼身上所有的戾氣卻全部消失了。
兩只鬼一起從她面前跑開，愛吃糖果的小鬼手摸著南門的欄桿，想把頭伸出去，一邊努力，一邊給自己哥哥指著外面：“爸爸，是爸爸，我想爸爸。”
江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對看起來很恩愛的夫妻。
男人手上領著個很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大概三歲左右，女人懷裏抱著個小娃娃，四個人剛從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裏走出來，臉上洋溢著美好和幸福，但古怪的是，這一家四口的快樂非常流於表面。
大半夜的，比起他們兩個，江凝倒覺得那一家四口更像鬼魂。
看清了弟弟指著的人，哥哥立刻阻止他：“不許叫他爸爸，他根本不是我們的爸爸，他是別人的爸爸！”
弟弟仍然在伸著小手：“爸爸，爸爸，我要爸爸。”
江凝一點也不想摻和別人的家務事。
就在她打了個呵欠，準備快速解決倆小鬼，回屋補覺時，鈴鐺小鬼左臉上的血淚整個翹了起來，渾身的戾氣全部湧在了一起，在紅光黑霧的包圍中，小鬼的臉色完全變成了青綠，眼睛裏已經只剩下眼白，像是因為發怒而瞪了起來，在夜色中看起來格外的恐怖。
江凝抱著手臂，她不是沒見過惡鬼寧可變成厲鬼也要覆仇的，也不是沒出手阻止過。只是一件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她不會貿然出手。
如果一種恨意到達，寧可死後要下地獄也要去做的程度，誰還有資格去阻止？
但畢竟是個小鬼，還是個剛死不久的新鬼，他的戾氣一上來，鬼差就立刻出現了。
“江大人，這小鬼是由我帶走，還是您抓來以後，交給我，我再帶走？”
還是個挺懂規矩的陰差。
江凝掏出一張符來，瞧著陰差：“我有一點事情不懂，等我問完，隨你想怎麽都可以。”
說完，在小鬼準備階段結束，要開始對那一家人來個致命一擊的時候，利落地把符紙搓成灰燼，制造成一個結界，罩住了這兩兄弟。
小鬼看到自己失去了指定目標，立刻朝著江凝瞪了起來：“你幹嘛？壞女人！”
江凝蹲下來：“小鬼，如果你傷了他，你要去地獄，拔舌頭，削鼻子，下油鍋的，你知道嗎？”
小鬼先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又把目光投向遠處正在打車的四個人，回過頭看到陰差：“我不怕！我要他死！我要他死了以後回答我，為什麽要害死我！為什麽娶了別的女人！”
小鬼的弟弟在一旁“嗚嗚”的哭著：“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他早就拋棄我們了啊！”小鬼搖晃著弟弟的肩膀，“你醒醒，只有我和媽媽是愛你的！”
江凝看著兩個小鬼：“後面的這個忙，我倒是可以幫你。”
說完，瞧瞧鬼差：“先前我幫您捉過幾次逃竄出來的厲鬼的。”
鬼差點點頭：“江大人有什麽吩咐？”
“那一家人的生辰壽命在你隨身帶著的簿子裏嗎？”
鬼差朝她鞠了一躬：“實不相瞞，今天我來，就是為了收這一家人的，碰到大人您和這兩個小鬼，確實是偶遇。”
“哦？”江凝低頭瞧瞧鈴鐺小鬼一臉震驚，好像完全不能接受的樣子，又瞧瞧旁邊那個小哭包，最後把目光落回到鬼差臉上，“所以，他們今晚出了車禍？”
“是的。”陰差點點頭，“看著時辰也差不多了。”
說完，一家四口上去的那輛車就和前面一輛大貨車追尾，情形看上去倒是不嚴重，但是貨車上有幾根鋼筋，追尾以後，直接戳破車窗，副駕和右後方的兩個人當場死亡，司機和孩子被救護車拉走搶救。
死的是那對夫妻。
兩個人的魂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妻子一直想要伸手抓住自己的孩子，但是任她怎麽努力都觸碰不到，丈夫在一旁木楞楞地站著。
江凝把結界打開，隨兩個小鬼去。沒想到鈴鐺小鬼居然站在原地，露出他這個年紀臉上不該有的覆雜表情，扭頭看著江凝：“壞阿姨，為什麽我很恨的人死了，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江凝搖頭：“可能是他好長時間沒傷害到你，你記性差把恨意慢慢給忘了。”
小鈴鐺鬼伸出拳頭砸了砸她的腿，又抱著她的小腿“嗚嗚”哭了起來。
鬼差嘆口氣：“可能是因為你本來是想要得到他的愛的，你恨他，不是想他死，你是想讓他愛你，只是你不願意承認。”
江凝低頭瞧著這小鬼哭成這副小可憐的樣子，看了眼鬼差：“看來，鬼差大人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聽到她這樣說，鬼差楞了一下，笑著搖搖頭。
鈴鐺小鬼沒動，他那個愛吃糖果的弟弟卻跑了出去。
自己是鬼，父親是人的時候，他每天見到父親，也無法擁抱他，就像現在那對夫妻無法擁抱救護車裏，自己受傷的孩子一樣。
現在他們都是鬼了，終於可以互相擁抱了。
弟弟跑到男人身後，直接擁了上去：“爸爸，抱抱！”
被一巴掌打開：“你是個什麽東西，誰是你爸爸！”
男人表情狠厲，完全不是之前看向自己兒子、女兒的那副慈愛樣子。
小鬼頭站了起來，流著眼淚：“爸爸，我是商段月呀，爸爸。”
男人嘴巴上重覆了一下這個名字，立刻嚇得倒地後退，一邊往後爬，一邊嘴上喊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他也沒爬出幾步去，鈴鐺小鬼看到自己弟弟被打，已經擦掉眼淚，跟過去攔住了他的退路：“為什麽害怕他啊，你已經死掉了，你也是鬼啊。”
小孩子的聲音陰陽怪氣到有些恐怖，男人回頭看到他的臉，看到他左右眼下的兩塊兒傷疤，立刻嚇尿當場，“鬼啊！”
只有女人一直在沈默。
江凝和鬼差跟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男人正在抓著頭發，原地打滾。
他以為自己做了一個死掉的噩夢，正在努力掙紮清醒過來，典型的發生意外以後，不願意接受現實。還是女人冷靜的聲音提醒了他：“放棄吧，是死了，孩子都抓不到了。”
男人表情木訥了一分鐘，立刻坐了起來，抓住那個叫商段明的小鬼，瘋狂地搖著他的肩膀：“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孽障！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
江凝看了鬼差一眼，對方立刻心領神會，掏出生死簿，念完兩個人的生辰和死亡時間，又沒忍住：“生辰是由老天爺規定的，但壽命和活多久是自己積攢的，您和您的愛人在您前妻懷孕時已經在一起了，她也早就知道，因為生悶氣才動了胎氣，導致雙生兒只生下一個活胎，自己也因為難產去了。”
“僅僅是這樣，如果往後善待孩子，業障也還是可以消除的，”鬼差看了女人一眼，“可是為什麽要虐待孩子呢，商段明，短命，這種帶有詛咒意味的名字也給孩子起，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鬼差自覺說得有點太多，就默默退回江凝身後，小聲地：“江大人別見怪，我一跟您一起，就忍不住對別人的事情太真情實感。”
江凝笑：“這不是正好有你麽，不然還得我自己說。”
說完，蹲在男人面前：“你跟小孩子說他母親會死全是因為他不好，你說你是深愛他們的母親，所以因為他們導致妻子死掉，才會對孩子不好，這些都是你的借口吧。”
男人瘋狂搖著頭，事實擺在眼前，仍然不願意承認。
“你只是覺得累贅，覺得看到孩子，就會想起來自己出軌，想起孩子母親去世時那充滿恨意的眼神，所以才會虐待他，對吧？”
鈴鐺小鬼看著江凝，江凝把他撈到自己身邊，鈴鐺小鬼順勢抱著她的小腿，一副受傷太深尋求保護的樣子。
男人已經開始痛哭，江凝又看著女人：“那麽，你是圖什麽呢？”
“他是你的半個老師，他的老婆，怎麽說也是你的師母，平時待你不薄吧？害死了大的，還想害死小的，在他臉上剜出兩個洞這種事情都下得去手，你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女人依然鎮定，看著男人在地上撒潑打滾的樣子，表情冷漠。江凝說完，她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才挪到她臉上：“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其他要跟我搶的人，都有罪。”
說完，臉上有了一點猙獰的笑意：“有罪，就得死！”
說著，一雙手指甲驟然長出老長，直直地沖著江凝的脖子襲來。
所以說有的人真是，活著的時候禍害人，死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多管閑事，就得死！”
女人眼睛血紅，瞬間整張臉上的血管全部爆開，一條條血痕在臉上出現，隨後全身的血管都爆裂開來，整個人血肉模糊，只有十根長長的指甲讓人能分辨出來她的手在什麽位置。
男人被這個場面嚇傻了，瘋狂後退。
江凝給鬼差使了個眼神兒，鬼差立刻把抱住她腿的小鬼抱到一邊去，小鬼還不願意，一副要跟她共存亡的樣子。
這個小鬼頭很奇妙，你只要對他有一點點好，他就全身心地信任你了。
女鬼加快速度，似乎不給自己留任何後路，眼看著指甲就到了江凝身前。
鎮邪鈴之前就蠢蠢欲動，現在更是沒得到指令，就自覺化成一柄斬魂劍，江凝後退一步，借著劍力躍起，在空中畫出符咒，時間定格的一秒，斬魂劍直直從女鬼的頭頂插進去。
瞬間，血光爆破。
因為傷人的意圖已經抹殺她生前積攢不多的功德，江凝落地的瞬間，女鬼已經變成一攤帶著濃濃腥臭味的黑水。
鬼差把水灘上站著的，魂魄幾乎已經接近透明的女鬼收進簿子裏，看了眼江凝：“江大人的威嚴不容挑釁，何況只是個剛成型的鬼，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自不量力了。”
江凝笑：“說實話，見過的鬼差裏，你是我最待見的一個，總是能適時的滿足我的虛榮心，把我吹不出口的牛，用誇獎的語氣替我說出來。”
鬼差垂下眼，笑得很靦腆：“江大人過獎了，我說的是實話而已。跟過這麽多捉鬼人，您也是我最待見的一個，比其他的都要活潑可愛。”
聽到“活潑可愛”這四個字，江凝迅速正經起來。父親說過，“捉鬼者，嬉皮笑臉是大忌”，做這行，對鬼神要有敬畏之心，她一直時刻提醒自己。
於是拿出捉鬼人該有的姿態，沖著陰差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又回頭看著尿了一地的男人：“你打算怎麽著，也變成個厲鬼來個十八層地獄一日游？”
男鬼害怕得渾身直哆嗦，快速爬到愛吃糖果的小鬼頭旁邊：“兒子，兒子，你救救爸爸，爸爸不想死，爸爸不想死啊，爸爸剛換了房子和車，爸爸不能死啊！”
看到他去拉扯自己的弟弟，商段明立刻沖過去把他們撲開，小小的手掌抓著男人的袖子：“你出軌害死了媽媽！你回答我，是不是！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江凝看了眼被指著的鬼差：“你有意透露這個的吧？我看往常其他鬼差都沒有說的這麽詳細。”
陰差不好意思地笑笑：“為了親自收這兩個鬼，避免發生任何讓鬼逃走的意外，我提前一個月就什麽事情都不做，每天看著他們了，沒有直接做什麽，卻害死了三條人命，罪大惡極，罪無可恕，人界的法律不能處置他們，到了陰界吃不了多久苦頭又要投胎，豈不是便宜他們了？”
江凝笑：“我真是，越來越喜歡您了。”
鬼差避開了她的眼神：“大人您也是有意接過去後面的話吧？並且是看過小鬼的生平以後，就刻意沒有直接將他們收走，為了留到這一刻，冤有頭債有主？”
江凝點點頭：“沒錯。雖然我討厭小孩子，但是確實不太討厭這兩個小鬼頭。”
鬼差這回才看著她的眼睛：“大人，我也越來越喜歡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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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這麽不服管教、任性妄為的小鬼，她也不會手下留情，一定好好地教這個熊孩子做人。
鎮邪鈴嗅到陰氣，一直在充滿渴望地“鈴鈴”震動。看著小鬼還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樣子，江凝默念咒語，紅線變成利劍的一瞬，小鬼身上所有的戾氣卻全部消失了。
兩只鬼一起從她面前跑開，愛吃糖果的小鬼手摸著南門的欄桿，想把頭伸出去，一邊努力，一邊給自己哥哥指著外面：“爸爸，是爸爸，我想爸爸。”
江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對看起來很恩愛的夫妻。
男人手上領著個很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大概三歲左右，女人懷裏抱著個小娃娃，四個人剛從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裏走出來，臉上洋溢著美好和幸福，但古怪的是，這一家四口的快樂非常流於表面。
大半夜的，比起他們兩個，江凝倒覺得那一家四口更像鬼魂。
看清了弟弟指著的人，哥哥立刻阻止他：“不許叫他爸爸，他根本不是我們的爸爸，他是別人的爸爸！”
弟弟仍然在伸著小手：“爸爸，爸爸，我要爸爸。”
江凝一點也不想摻和別人的家務事。
就在她打了個呵欠，準備快速解決倆小鬼，回屋補覺時，鈴鐺小鬼左臉上的血淚整個翹了起來，渾身的戾氣全部湧在了一起，在紅光黑霧的包圍中，小鬼的臉色完全變成了青綠，眼睛裏已經只剩下眼白，像是因為發怒而瞪了起來，在夜色中看起來格外的恐怖。
江凝抱著手臂，她不是沒見過惡鬼寧可變成厲鬼也要覆仇的，也不是沒出手阻止過。只是一件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她不會貿然出手。
如果一種恨意到達，寧可死後要下地獄也要去做的程度，誰還有資格去阻止？
但畢竟是個小鬼，還是個剛死不久的新鬼，他的戾氣一上來，鬼差就立刻出現了。
“江大人，這小鬼是由我帶走，還是您抓來以後，交給我，我再帶走？”
還是個挺懂規矩的陰差。
江凝掏出一張符來，瞧著陰差：“我有一點事情不懂，等我問完，隨你想怎麽都可以。”
說完，在小鬼準備階段結束，要開始對那一家人來個致命一擊的時候，利落地把符紙搓成灰燼，制造成一個結界，罩住了這兩兄弟。
小鬼看到自己失去了指定目標，立刻朝著江凝瞪了起來：“你幹嘛？壞女人！”
江凝蹲下來：“小鬼，如果你傷了他，你要去地獄，拔舌頭，削鼻子，下油鍋的，你知道嗎？”
小鬼先是被嚇了一跳的樣子，又把目光投向遠處正在打車的四個人，回過頭看到陰差：“我不怕！我要他死！我要他死了以後回答我，為什麽要害死我！為什麽娶了別的女人！”
小鬼的弟弟在一旁“嗚嗚”的哭著：“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他早就拋棄我們了啊！”小鬼搖晃著弟弟的肩膀，“你醒醒，只有我和媽媽是愛你的！”
江凝看著兩個小鬼：“後面的這個忙，我倒是可以幫你。”
說完，瞧瞧鬼差：“先前我幫您捉過幾次逃竄出來的厲鬼的。”
鬼差點點頭：“江大人有什麽吩咐？”
“那一家人的生辰壽命在你隨身帶著的簿子裏嗎？”
鬼差朝她鞠了一躬：“實不相瞞，今天我來，就是為了收這一家人的，碰到大人您和這兩個小鬼，確實是偶遇。”
“哦？”江凝低頭瞧瞧鈴鐺小鬼一臉震驚，好像完全不能接受的樣子，又瞧瞧旁邊那個小哭包，最後把目光落回到鬼差臉上，“所以，他們今晚出了車禍？”
“是的。”陰差點點頭，“看著時辰也差不多了。”
說完，一家四口上去的那輛車就和前面一輛大貨車追尾，情形看上去倒是不嚴重，但是貨車上有幾根鋼筋，追尾以後，直接戳破車窗，副駕和右後方的兩個人當場死亡，司機和孩子被救護車拉走搶救。
死的是那對夫妻。
兩個人的魂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妻子一直想要伸手抓住自己的孩子，但是任她怎麽努力都觸碰不到，丈夫在一旁木楞楞地站著。
江凝把結界打開，隨兩個小鬼去。沒想到鈴鐺小鬼居然站在原地，露出他這個年紀臉上不該有的覆雜表情，扭頭看著江凝：“壞阿姨，為什麽我很恨的人死了，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江凝搖頭：“可能是他好長時間沒傷害到你，你記性差把恨意慢慢給忘了。”
小鈴鐺鬼伸出拳頭砸了砸她的腿，又抱著她的小腿“嗚嗚”哭了起來。
鬼差嘆口氣：“可能是因為你本來是想要得到他的愛的，你恨他，不是想他死，你是想讓他愛你，只是你不願意承認。”
江凝低頭瞧著這小鬼哭成這副小可憐的樣子，看了眼鬼差：“看來，鬼差大人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聽到她這樣說，鬼差楞了一下，笑著搖搖頭。
鈴鐺小鬼沒動，他那個愛吃糖果的弟弟卻跑了出去。
自己是鬼，父親是人的時候，他每天見到父親，也無法擁抱他，就像現在那對夫妻無法擁抱救護車裏，自己受傷的孩子一樣。
現在他們都是鬼了，終於可以互相擁抱了。
弟弟跑到男人身後，直接擁了上去：“爸爸，抱抱！”
被一巴掌打開：“你是個什麽東西，誰是你爸爸！”
男人表情狠厲，完全不是之前看向自己兒子、女兒的那副慈愛樣子。
小鬼頭站了起來，流著眼淚：“爸爸，我是商段月呀，爸爸。”
男人嘴巴上重覆了一下這個名字，立刻嚇得倒地後退，一邊往後爬，一邊嘴上喊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他也沒爬出幾步去，鈴鐺小鬼看到自己弟弟被打，已經擦掉眼淚，跟過去攔住了他的退路：“為什麽害怕他啊，你已經死掉了，你也是鬼啊。”
小孩子的聲音陰陽怪氣到有些恐怖，男人回頭看到他的臉，看到他左右眼下的兩塊兒傷疤，立刻嚇尿當場，“鬼啊！”
只有女人一直在沈默。
江凝和鬼差跟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男人正在抓著頭發，原地打滾。
他以為自己做了一個死掉的噩夢，正在努力掙紮清醒過來，典型的發生意外以後，不願意接受現實。還是女人冷靜的聲音提醒了他：“放棄吧，是死了，孩子都抓不到了。”
男人表情木訥了一分鐘，立刻坐了起來，抓住那個叫商段明的小鬼，瘋狂地搖著他的肩膀：“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孽障！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
江凝看了鬼差一眼，對方立刻心領神會，掏出生死簿，念完兩個人的生辰和死亡時間，又沒忍住：“生辰是由老天爺規定的，但壽命和活多久是自己積攢的，您和您的愛人在您前妻懷孕時已經在一起了，她也早就知道，因為生悶氣才動了胎氣，導致雙生兒只生下一個活胎，自己也因為難產去了。”
“僅僅是這樣，如果往後善待孩子，業障也還是可以消除的，”鬼差看了女人一眼，“可是為什麽要虐待孩子呢，商段明，短命，這種帶有詛咒意味的名字也給孩子起，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鬼差自覺說得有點太多，就默默退回江凝身後，小聲地：“江大人別見怪，我一跟您一起，就忍不住對別人的事情太真情實感。”
江凝笑：“這不是正好有你麽，不然還得我自己說。”
說完，蹲在男人面前：“你跟小孩子說他母親會死全是因為他不好，你說你是深愛他們的母親，所以因為他們導致妻子死掉，才會對孩子不好，這些都是你的借口吧。”
男人瘋狂搖著頭，事實擺在眼前，仍然不願意承認。
“你只是覺得累贅，覺得看到孩子，就會想起來自己出軌，想起孩子母親去世時那充滿恨意的眼神，所以才會虐待他，對吧？”
鈴鐺小鬼看著江凝，江凝把他撈到自己身邊，鈴鐺小鬼順勢抱著她的小腿，一副受傷太深尋求保護的樣子。
男人已經開始痛哭，江凝又看著女人：“那麽，你是圖什麽呢？”
“他是你的半個老師，他的老婆，怎麽說也是你的師母，平時待你不薄吧？害死了大的，還想害死小的，在他臉上剜出兩個洞這種事情都下得去手，你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女人依然鎮定，看著男人在地上撒潑打滾的樣子，表情冷漠。江凝說完，她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才挪到她臉上：“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其他要跟我搶的人，都有罪。”
說完，臉上有了一點猙獰的笑意：“有罪，就得死！”
說著，一雙手指甲驟然長出老長，直直地沖著江凝的脖子襲來。
所以說有的人真是，活著的時候禍害人，死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多管閑事，就得死！”
女人眼睛血紅，瞬間整張臉上的血管全部爆開，一條條血痕在臉上出現，隨後全身的血管都爆裂開來，整個人血肉模糊，只有十根長長的指甲讓人能分辨出來她的手在什麽位置。
男人被這個場面嚇傻了，瘋狂後退。
江凝給鬼差使了個眼神兒，鬼差立刻把抱住她腿的小鬼抱到一邊去，小鬼還不願意，一副要跟她共存亡的樣子。
這個小鬼頭很奇妙，你只要對他有一點點好，他就全身心地信任你了。
女鬼加快速度，似乎不給自己留任何後路，眼看著指甲就到了江凝身前。
鎮邪鈴之前就蠢蠢欲動，現在更是沒得到指令，就自覺化成一柄斬魂劍，江凝後退一步，借著劍力躍起，在空中畫出符咒，時間定格的一秒，斬魂劍直直從女鬼的頭頂插進去。
瞬間，血光爆破。
因為傷人的意圖已經抹殺她生前積攢不多的功德，江凝落地的瞬間，女鬼已經變成一攤帶著濃濃腥臭味的黑水。
鬼差把水灘上站著的，魂魄幾乎已經接近透明的女鬼收進簿子裏，看了眼江凝：“江大人的威嚴不容挑釁，何況只是個剛成型的鬼，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自不量力了。”
江凝笑：“說實話，見過的鬼差裏，你是我最待見的一個，總是能適時的滿足我的虛榮心，把我吹不出口的牛，用誇獎的語氣替我說出來。”
鬼差垂下眼，笑得很靦腆：“江大人過獎了，我說的是實話而已。跟過這麽多捉鬼人，您也是我最待見的一個，比其他的都要活潑可愛。”
聽到“活潑可愛”這四個字，江凝迅速正經起來。父親說過，“捉鬼者，嬉皮笑臉是大忌”，做這行，對鬼神要有敬畏之心，她一直時刻提醒自己。
於是拿出捉鬼人該有的姿態，沖著陰差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又回頭看著尿了一地的男人：“你打算怎麽著，也變成個厲鬼來個十八層地獄一日游？”
男鬼害怕得渾身直哆嗦，快速爬到愛吃糖果的小鬼頭旁邊：“兒子，兒子，你救救爸爸，爸爸不想死，爸爸不想死啊，爸爸剛換了房子和車，爸爸不能死啊！”
看到他去拉扯自己的弟弟，商段明立刻沖過去把他們撲開，小小的手掌抓著男人的袖子：“你出軌害死了媽媽！你回答我，是不是！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江凝看了眼被指著的鬼差：“你有意透露這個的吧？我看往常其他鬼差都沒有說的這麽詳細。”
陰差不好意思地笑笑：“為了親自收這兩個鬼，避免發生任何讓鬼逃走的意外，我提前一個月就什麽事情都不做，每天看著他們了，沒有直接做什麽，卻害死了三條人命，罪大惡極，罪無可恕，人界的法律不能處置他們，到了陰界吃不了多久苦頭又要投胎，豈不是便宜他們了？”
江凝笑：“我真是，越來越喜歡您了。”
鬼差避開了她的眼神：“大人您也是有意接過去後面的話吧？並且是看過小鬼的生平以後，就刻意沒有直接將他們收走，為了留到這一刻，冤有頭債有主？”
江凝點點頭：“沒錯。雖然我討厭小孩子，但是確實不太討厭這兩個小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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