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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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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她跟前, 微微俯身, 伸出骨節分明的手。

他似一個救世神, 伸出帶著光明的五指, 要將她從泥澤困境中拉出來。

可在錢多多眼裏, 他就像一個惡魔, 拋出表面光輝的誘餌,企圖將人引誘入地獄。

指甲摳著地板, 微末的痛意使她稍微清醒。她兩手一撐地, 站直身體。

即便是站起來, 她也沒有他高, 他將近一米九,於她來說像一座隨時會壓下來的山,隨時隨地都伴隨著被壓制的緊迫感。她站得稍微遠了一些,聲音抖地猶如一點一點定格而成, “路……路先生……謝……謝謝。”

“我可以幫你解決這件事情。”路易直視她,淡藍色的瞳孔裏沒有任何感情。

此話一出, 錢多多抿緊嘴角。路易可以不讓她爸被廢掉雙手, 可以幫她爸解決這件事。雖然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可她明白, 他話裏所潛藏的含義。

她鈍鈍地將視線投到錢爸的方向。

錢爸哆哆嗦嗦地著捂住雙手, 嚇得魂魄盡失, 到現在還沒回魂,只低聲喃喃:“求求你,不要砍我的手……不要砍我的手……”

酸澀與痛苦通通湧上來, 錢多多再一次感受到了絕望。

之前她對路易信誓旦旦道,如果他要弄死她爸,她無所謂,她跟著去死就行。然而到了這一刻,即使是要廢掉她爸的一雙手她都舍不得,更何況她爸的命。

那是她爸爸啊,含辛茹苦將她拉扯大的爸爸啊。

她沒有她想象之中的狠心與堅決。

慢慢地轉回臉,她對上路易的岑淡的眸光。踟躇掙紮,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

他知道她明白她的意思,一直以沈默等待,等待她這只沒有任何選擇餘地的獵物自投羅網。

錢多多狠狠地咬住嘴唇,她嘗到血的腥甜,然後對著路易,以緩慢而微小的弧度點頭,“oui(好)。”

路易微擡下巴,“Je ne te force pas(我並沒有強迫你)。”

她故意引他說法語,就是為了不讓她爸知道他們在進行怎樣骯臟的交易。所幸路易沒有用中文接話。

深呼吸,她回他:“Je connais ,pouvez-vous partir (我明白,現在您能離開嗎)?”

“Hein(嗯)?”他輕觸整潔的袖口。

“Je vous en toucherai demain(明天再聯系)。”

靜默幾許,他說:“ demain(明天見)。”

他帶著那群黑衣人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那幾個紋身男,整個客廳裏只剩下三個人。

雷子急急忙忙丟了句謝謝就跑了。

攤開汗涔涔的掌心,錢多多把她爸扶起來。

“爸,沒事了。”她拍拍他。錢爸驚魂未定,還護著雙手不敢暴露出來。

“爸?爸?”

“多多……”錢爸逐至緩神。

“他們都走了,沒事了。”

“都走了?”他四處環顧。

“走了,以後都不會再來家裏。”

錢爸長長地吐了口濁氣,忽而想起什麽,問:“剛才那人是?”

“我朋友,他幫的我們。”她說。

“那可得好好感謝人家!”錢爸後怕地撫順胸膛。

沈凝片刻,錢多多說:“爸,你告訴我,為什麽會去賭.博?那是違法的!”

頃刻之間,錢爸一張臉漲得通紅,他悔恨地無以覆加,大顆大顆的眼淚嘩啦啦地蹦出來,“都怪雷子……不,不怪他,怪我太貪心。”

“到底怎麽回事?”

錢爸抹抹眼淚,一句話一句話娓娓道來,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

前段時間,錢爸和老王打麻將,老王吹他兒子最近發了財,給他們夫妻倆買了一套房,準備過幾個月裝修好了就住過去。老王平時就喜歡嘚瑟,兒子出息了,他就更加嘚瑟,天天都在吹他兒子。

錢爸因為直播的事,最近也賺了不少錢,但是加上這麽多年的積蓄也還不夠買一套新房子。他就琢磨著攢錢買新房呢,連樓盤都看好了,可就是還差一大截錢。

眼瞅著看好的樓盤在漲價,再不買就又不得不重新選別的樓盤,錢爸有些著急,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每天老老實實直播,老老實實賣餅,爭取快點攢到買房的錢。

一聽到老王的兒子雷子最近發了財,還買了新房子,錢爸心思一動,就問老王他兒子幹什麽發了財。老王吹吹胡子,說,那我可不了解。

錢爸輕哼,哪是不了解,分明是不想把發財的門路告訴他。他氣呼呼地不再理老王,也把這件事擱下了。

那日他正在賣餅,恰好瞧見雷子從外頭回來。他眼珠一轉,趕忙湊上去,笑呵呵:“雷子,才回來?”

雷子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是錢叔啊,我這才回來。”

“聽你爸說最近你發了財?”錢爸裝作不經意提起。雷子嗨了聲,“也沒發什麽財,就掙了幾個小錢。”

什麽小錢能買上一棟好房子!錢爸說:“你可別謙虛,都能買房了哪兒還是小錢?”他把雷子扯到拐角,說悄悄話似的,“雷子,你怎麽發的財,告訴叔一聲唄,有錢一起賺嘛。”

“這……”雷子似乎很為難。

“你就悄悄告訴叔,叔絕對不告訴第二個人。”

“叔,不是我不想說,實在是不好說。”

錢爸打人情牌,“有啥不好說的,雷子,你可別忘了,你小時候,叔還經常給你烙餅吃呢。”

猶豫了很久,雷子才說:“叔,你可千萬別透露給別人。”

“當然不會!”見有希望,錢爸趕緊作保證。

雷子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聽完,錢爸鎖眉,“原來你是幹這個發的財?”

“對,所以我才說不好給你說。”

錢爸直覺一陣失望,還以為雷子靠什麽發的財呢,原來不過是靠賭,靠出老千。頓時失去興趣,錢爸說:“雷子,你可得小心,這是不合法的。”

“沒事,我很小心的。”

過了兩天,老王又吹,雷子又給他爺爺奶奶買了一套房。錢爸本來已經忘了這事兒,但老王這一提,他的心就癢癢起來了。

雷子幾天就是一套房,這錢似乎也太好賺了些。不過就是出老千嘛,他打這麽多年牌,年輕時候也幹過這事兒。

要是他去賭幾回,撈一把錢就回來,豈不是很容易的事。

一旦起了念頭,就無法再阻止其滋生,某一天,他碰到雷子,把他喊過來,要和他一起去那地方掙錢。

雷子勸他還是不要去。他當時喝雷子,“你都能賺這麽多錢,我還不是可以。”

最後,雷子答應他,並且告訴他,和他聯手配合著出老千,會賺得更多。本意就是撈一把就跑,錢爸當然同意賺得更多的方法。

第一天,他們倆賺了將近十萬。錢爸激動地話都不會說了。他和雷子去喝酒,慶祝事情順利地進行。分別時還約好第二天繼續合作。錢爸已然忘記撈一把就跑的想法,賺到了一點錢,就想再多賺一點錢。

連續好幾天,他們每天都賺,錢爸數數錢,差不多已經夠買房子了。他要把房子買下來,給寶貝女兒一個驚喜。昨天雷子問他還去不去,錢爸心想著就去最後一次,再贏一些錢就能買下房子。

哪想到,就這最後一次出事了。他們遇到了高手,眼瞧著前幾天贏的錢就快輸光,錢爸和雷子都慌了,這一慌,就難免露餡兒,於是有人發現他們出老千。雷子拉著他慌忙逃了出去。

原以為逃了出去他們就不會再找到他,沒曾想他們竟還真的找到了他,還找到了家裏來。

幸好有多多的朋友相助,不然他這一雙手可就沒了。沒了手後半輩子他還怎麽活。

講完事情原委,錢爸說:“多多,爸錯了,不該一時鬼迷心竅。”這到頭來,非但一分錢沒賺到,還差點失去了雙手。真真是悔不當初。

“以後不要再貪圖賺快錢,不要再做違法的事,爸。”錢多多給他擦眼淚,

“絕不會了,爸以後就好好賣餅,絕不會再想那些歪門邪道。”

“你記住就行。”

“對了,多多,你那朋友------”

截住錢爸的話,錢多多說:“我會好好感謝他。”

“行,你可要好好感謝感謝他。”

觸及錢爸感激的眼神,錢多多勉強地笑了笑。

雷子出了錢家大門,馬上收起惶惶之色,打出去一個電話。電話接通,他佝著背脊,問:“事兒我已經辦好了,請問你們老板什麽時候把錢打給我?”

對方說了句話,雷子笑得滿目發光,“好,好嘞。”

他查了一下卡,果然有一筆巨款轉了過來。他飄飄然地往前走,鼻子朝著天。

和賭場裏那些人演了一出戲,就能得到他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這可是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雖說對不起錢叔,但俗話說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又怪不得他。

夜裏,錢多多睜著眼,一瞬不瞬地目視上方,宛如一座平躺的雕塑。

睜著眼到天亮,她起床。鏡子裏,她眼底覆蓋著淡淡的青黑,皮膚泛著憔悴的蒼白。她凝視鏡子,而後對著鏡子裏的人淺淺一笑。

天氣略微陰沈,稀稀疏疏的細雨如絲線從天際垂下。錢多多收起傘,立馬有傭人把傘接過去。

另有傭人把一雙拖鞋擺放到她跟前,就要替她脫鞋時,她說:“我自己來。”

指尖雨滑落到地毯上,瞬間便融進藍色的波紋裏。錢多多接過傭人遞上的帕子,擦凈手,說:“帶我去見他。”

“請隨我來。”傭人低頭。

跟著傭人沿著長長的階梯來到二樓,在一間房門前停下。傭人敲門:“先生,錢小姐到了。”

“進來。”

聽到命令,傭人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繼而退下。

錢多多走進去。

書房裏的光線很明亮,一層一層割裂開的光影交織在一起,不規則卻極盡美感。路易尤其喜歡不規則的碎裂的東西,不管是旗下餐廳還是住宅,全部都是相同的風格。誇張奢華的不規則中透露出的極端,沖破理性,美中生畏。

他穿著白色家居服,領口打著的細褶以緞帶扣住。

看見她,他揚唇,“多多。”

這還是路易第一次喚自己的中文名。她有點意外。畢竟上一次他叫她“Fanny”。

錢多多定定地站著不動,而後將忖度了一夜的話問出來,“路先生,你讓我跟著你,期限是多久?”

上輩子她根本不用問出口,因為第一次見面他就制造了她車禍死亡的假象,而這意味著她要一輩子待在他身邊。上輩子的路易,沒有給她任何選擇的餘地,從見面初始就斷了她所有後路。

可這一次不一樣,她並沒有因為車禍而“死亡”,她還是一個自由人。她還有為自己爭取,為自己談判的機會。

路易把領口的緞帶往下一扯,動作優雅地宛如歐洲貴族,“沒有期限。”

意料之中的回答。錢多多面不改色,說:“我需要做什麽?”

步至她面前,他用沁著涼意的指腹挑起她的下顎,說:“你只需要一直待在這裏。”

終於要說出最重要的話,錢多多心跳加速,問:“一直待在這裏是什麽意思?不能去別的地方?”

“嗯。”他說。

“不能回家?不能上學?”

“你不需要。”完全不容置喙的語氣。

錢多多搖頭,“不,我不同意。”

“怎麽?”

“路先……Louis,”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指,“如果我能回家,能去上學,我會很開心地跟著你,如果不能,我就不會開心,你是要我開心地跟著你,還是不開心地跟著你?”

聞言,路易罕見地皺起眉心。

與他相處兩年,錢多多最是了解如何讓他心軟,她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按著,“Louis?”

她表面很平靜,內心卻如擂鼓,緊密而連續地擊著心臟。

不知多久過去,路易終於啟唇,錢多多的心快要跳出去。

“好。”

錢多多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她成功了。她不再如前世那樣,沒有一點自由,她為自己爭取到了自由權。

“謝謝。”她按捺住興奮,向他道謝後,生出了荒謬的感覺。明明他要剝奪她的自由,她應該要罵他,可現在卻是在感謝他給她自由。

路易放在她頰邊的手往下移動,來到她衣領邊,“現在,你要做一件事情。”

感覺到按壓在衣領邊的大掌,錢多多神經一緊。從他的舉動中,她領會到接下來他要做什麽。

縱使和他做過很多次那樣的事情,錢多多仍然感覺到害怕。她不知道別的男人是否像路易這樣,看著人模狗樣,做那事時卻尤為瘋狂,猶如一只長期處於接中的猛獸,永遠無法饜足。

努力尋找著借口該如何推脫,卻又想到無論如何也要經過這一遭,只是或早或晚的事而已。她放棄掙紮,雙肩耷拉下去。

路易的手指往她的衣領內一挪。她全身一顫,精神高度緊繃之際,卻聽他道:“把這身衣服換下。”

錢多多一頓。

原來他要她做的事情是換下這身衣服?她微微張口,“額?”

“不願意換?”他偏頭。

“願意!願意!”她如蒙大赦。

更衣室裏,錢多多穿上白色與藍色交織的蓬蓬裙。雖然裙子穿著很舒服漂亮,但稍顯繁覆浮誇,她不喜歡穿這樣的裙子,可路易喜歡。對於他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特殊癖好這件事,錢多多只覺得變態。

她提提裙擺,要出去時,停在了門後。

第一步計劃,為自己爭取到相對自由權,已經成功,接下來就該執行計劃第二步。

前世她太傻,屈服順從於路易,完全沒了自我,一味地逆來順受。路易就喜歡她對他絕對服從,她越是那樣,他越喜歡,越喜歡,就越不會放手。

如果在不觸及他的底線,不觸怒他的情況下,她不再如前世那般性格?他會不會對她生厭,對她失去興趣,然後就會放過她?

所以,如今她的計劃就是讓他討厭她。目前他只是喜歡她這副皮囊,如果他厭惡自己了,又怎會繼續讓她待在她身邊。

她一條一條地列出路易的喜惡,專門裝出他厭惡的樣子,她就不信他還能一直忍著她。

她低眸,掃了一圈身上的裙子,她把上面的花結和花邊緞全部解下來,再把袖子疊堆到小臂上方,這樣裙子就變得不那麽累贅。

走出更衣室,在外等候的傭人說:“先生在餐廳等小姐用餐。”

走進金碧輝煌的餐廳裏,她看到坐在餐桌邊沿的路易,隨即款步走過去。

路易的目光在經過她改造的裙子上掠過。

錢多多等著他生氣。

殊不知在路易眼中,經過改造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更加凸顯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他輕點膝蓋,緩緩道:“很漂亮。”

錢多多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他沒生氣?他不是最喜歡她穿有花邊緞帶的裙子,她把那些東西全部去了,他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她整理好情緒,坐下。看著桌面上的牛排,她不動作。

“怎麽不吃?”他問。

“太生了。”她回。

他瞇眼,說:“我記得你上一次吃過。”

“上一次我緊張,吃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麽。”她回。

“你得習慣。”他的語氣冷了一度。

錢多多拿起刀叉,“好。”

吃了一口進去,她醞釀好,故意一口吐了出來。帶血絲的牛排在幹凈的餐桌上,立馬浸濕了桌布。立即有傭人來收拾擦拭。

她眼中含淚,看著路易,“對不起,我真的吃不下去,我不是故意的。”

她能察覺出路易變冷的神色,即使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我……我再試試。”她又執起刀叉,還沒把牛排送進嘴裏,就只見他道:“吃不下,就別吃。”說完又轉向傭人,“再去做一份,全熟。”

錢多多垂著腦袋,如霜打過的茄子,“對不起。”

全熟的牛排端上來,錢多多悶頭吃東西。

吧唧……吧唧……

安靜的大廳裏,突然響起吧唧吧唧的聲音。

候在一側的傭人門望向發出生源的錢小姐,而後又望向自家先生。果然,先生正皺眉睨著錢小姐。

這錢小姐看著挺漂亮一姑娘,怎麽吃飯怎麽這麽不雅。

路易擱下刀叉,“閉嘴。”

錢多多仿佛被他的聲音嚇了嚇,驚恐道:“我沒有說話。”

路易似在忍耐,過了片刻,他起身,離開餐桌,徑直去往二樓。他一消失,錢多多收起驚恐,對周圍的傭人說:“你們下去,別待在這裏。”

餐廳只剩下錢多多一人。

她不著痕跡地彎唇,安安靜靜地吃起東西來。

飯畢,錢多多主動去找路易。

“有件事我想問你。”她望著他。

路易關掉電腦,“說。”

“跟著你,有錢嗎?”她似乎不好意思。

他掀起眼簾。

“我不想再兼職了,又累,錢又沒多少。”她磨磨腳尖。

路易睨視她,隨後抽出一張黑卡。錢多多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接住黑卡,“謝謝,謝謝。”

她彎著腰感謝他,仿佛十分高興。

路易眸光一黯,“出去。”

“好的。”還沒走出去,她倏然轉身,說:“今天晚上要到學校去,我先走了。”

他沒有阻攔。錢多多悄然闔上門。門一關上,她如釋重負,心有餘悸地摸摸胸口。

讓路易給她安排的車子停在離校門很遠的地方,錢多多下車。

步行到宿舍,發現宿舍裏一個人都還沒來。她整理了一下宿舍的東西,然後坐下來。

路易要求她搬到他那裏,她就不能再住在宿舍,原本還想著找輔導員說換寢室的事,這下完全不用換寢室了直接就可以辦走讀了。

她嘆了口氣。至少她還能上學,至少周末晚上還能回家見到爸爸。

她摸出黑卡,現在就等著路易什麽時候對她失去興趣吧。

“嗨,小公主!”齊姜的聲音猝地傳來。錢多多回身,見她雙手抄兜,大步進入寢室。

“你別這麽叫我,叫我多多吧。”錢多多赧然。

齊姜吹了個口哨,“小公主多好聽,我就叫你小公主。”她懶散地靠著椅子,翹起二郎腿。

錢多多無奈。周樂樂提著袋子進來,說:“我從家裏帶了好吃的東西,快來吃呀!”

她打開提著的紙袋,一股熟食的香味迅速蔓延開來。

紙袋裏,金黃酥脆的炸魚塊堆成了一座山。

“今天我奶奶從鄉下回來,特地給我做的,我跟你們說,我奶奶炸的魚塊特好吃,你們快嘗嘗。”

錢多多拿了一小塊。齊姜沒動,她不愛吃油炸的玩意兒。

“很好吃。”錢多多彎彎眼眸。

觸及錢多多亮晶晶的瞳仁,齊姜舔舔唇,下意識地就拿了一塊。外表酥脆的魚肉入口,內裏卻非常滑嫩,油而不膩,極其爽口。

齊姜意外地挑眉,沒想到這玩意兒還真不錯。

“好吃吧?”周樂樂問。

“挺好吃的。”齊姜又吃了一口。

“多吃點,我帶了好多。”

錢多多咀嚼完,思及先前要說的事,擦擦嘴,說:“我要搬出寢室了。”

“搬出寢室?”

“搬出去?”

齊姜和周樂樂詫然。

“嗯,我以後回家住,家離學校挺近的。”

“你什麽時候搬?”齊姜問。

“就這兩天。”

聞言,齊姜若有所思。周樂樂癟癟腮幫,“哎,不能待一起了,還挺不舍的。”

錢多多摸摸她的臉,“上課還可以在一起啊。”

“說的也是。”周樂樂一笑,緊接著,她又說:“多多,你還記不記得我前天跟你說,程燃票數超過你了。”

“記得,怎麽了?”

“哼,就算她買票超過你,你今天還不是重新回到了第一名的位置!買的票哪兒能抵得過廣大人民群眾的力量啊!”

這比賽怎麽還沒結束。錢多多面皮一牽。

周樂樂一副憤憤的模樣,突地想起什麽一般,驚呼:“我忘記鄭昊約我出去了,哎呀我得趕緊走了。”說著就宛如一陣風刮出了寢室。

錢多多來不及叫住她。她還沒和周樂樂說鄭昊的事。只能等她回來再說了。

學校的咖啡廳裏蔓延著悠揚輕緩的音樂,裏面稀稀疏疏地坐了幾桌,幾乎全是情侶。

在靠窗的位置找到鄭昊,周樂樂撩撩頭發,含羞帶臊地走過去。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她說。

鄭昊說:“沒關系。”

即使已經和鄭昊相處了一段日子,周樂樂依然處於羞澀的狀態。她從前也談過戀愛,但都是拉拉小手的純潔戀愛,哪像和鄭昊……

她捂捂發熱的臉頰。

目光落在周樂樂如海棠花般緋紅的面頰,鄭昊原本想要說出來的話吞了回去。心思一輾轉,他說:“喝完咖啡去看電影?”

“都可以。”

看完電影,鄭昊把周樂樂帶去了賓館。

……

周樂樂趴在鄭昊懷裏,只覺滿心滿腹的幸福。鄭昊推開她,下床去臥浴室。

洗浴幹凈,鄭昊穿好衣衫,對周樂樂說:“分手吧,周樂樂。”

周樂樂懵了一下,“什麽?”

“我們分手。”鄭昊系好衣扣。

她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麽要分手?”明明剛才還和她濃情蜜意,怎麽轉眼就要提分手?

“沒意思了唄,還能有什麽原因?”

“可你剛才還……”

“懂不懂什麽叫分手炮?”他輕笑,神情輕浮不在意。

周樂樂恍受巨擊。一開始和他談戀愛,她就了解他有過很多女朋友,情史非常豐富,她一個沒談過兩次戀愛的肯定完全敵不過他。

可她禁不住誘惑,還是答應了他。談戀愛期間他對她很好,好到她覺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被她遇到了。

可他竟然突然提出要分手?明明是他先追的她,怎麽突然就覺得沒意思了?

“阿昊,是不是我有什麽地方惹你不高興了?”她連忙下床,不顧渾身赤/裸。

“沒有,就是不喜歡你了,沒意思了。”

“可你怎麽會突然就不喜歡我了?你告訴我為什麽?”她抓住他的胳膊,近乎卑微地祈求得到答案。

鄭昊被纏得不耐煩,索性道:“喜歡上別人了,懂了嗎?”

喜歡上別人了?周樂樂更加不能接受。他怎麽能喜歡上別人,怎麽能移情別戀!

“你喜歡上誰了?”她忍著不哭出來。

“能不能別這麽磨磨唧唧,分手了就分手了,問這麽多幹嘛?走了。”他揮開她,大步而去。

周樂樂定在原處,崩潰地哭了出來。

到了寢室門禁時間,周樂樂還沒回來。錢多多有些擔心,她朝門外望了一眼,剛好看到周樂樂從樓道裏走過來。

“樂樂?”錢多多一見她滿面淚痕,連忙上前。

周樂樂仿若未聞,行屍走肉般地一步步往前挪。

“樂樂,發生什麽事了?”

周樂樂依舊不回應,到了寢室,她才像繃不住似的,一下子保住錢多多,嚎啕大哭起來,“鄭昊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錢多多微楞,問:“你和他分手了?”

“他喜歡上別人了,就要和我分手。”

聽到喜歡上別人這幾個字,錢多多不禁太陽穴一跳,她思忖幾許,說:“既然他喜歡上別人,分手了倒是好事。”

“但我還喜歡他啊,他怎麽可以喜歡上別人。”周樂樂抽泣。

“能在和你談戀愛的時候喜歡上別人,這樣的渣男你和他分了才好,他不值得你喜歡。”

在旁邊打游戲的齊姜聽到錢多多的話,心尖猛地一顫。小公主認為這樣就算渣了?

那她豈不是很渣?從前她見一個喜歡一個,不過是玩玩兒,又不談什麽真感情。她也經常在和別人談的時候突然又對另一個人產生了興趣,不過這不是很正常?難道還能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不成?

齊姜摸著下巴,盯著安慰周樂樂的小公主,進行了從未有過的反思。

安慰好周樂樂,錢多多松了口氣。她還在考慮如何提醒周樂樂鄭不可靠,沒曾想他們倆就分手了。

走讀證明很快辦好,錢多多收拾東西的時候,半天沒來上課的程燃回了宿舍。

周樂樂一見程燃,就聯想到曾經鄭昊追求過她,說不定鄭昊移情別戀的人就是程燃。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周樂樂呸了聲,“有些人,就是輸不起,明明票數比不過人家,還非要爭口氣做假票,呸!”

正在脫高跟鞋的程燃細眉一肅,“你拐彎抹角地罵誰呢?”

“誰做了缺德事就罵誰唄!”周樂樂聳聳肩。

“你!”程燃當即把高跟鞋摔了過去。周樂樂一躲,“你還想打我?信不信我告你寢室暴力!”

“有本事你就去告!”程燃冷笑。

這事兒是周樂樂先挑起的,讓輔導員知道了於周樂樂不利,錢多多攔住周樂樂,說:“行了,樂樂,我們去吃飯?”

“哼!”周樂樂沖程燃哼了聲,挽著錢多多去了食堂。

“你看她那囂張的樣子,還真以為我不敢告她?”周樂樂高聲道。

錢多多說:“樂樂,其實你可以換寢室。”

“換寢室?我老早就想換了,可輔導員說學院沒空床,目前換不了,不然你以為我幹嘛要忍她那麽久。”

“不然,出去住?”

“憑什麽我要出去住,憑什麽要因為她我得多花住宿費!我才不出去住,就是氣死也不住出去,最好她能搬出去!真是搞笑得很,她家裏不是很有錢嗎,還偏偏來住宿舍氣別人!”

“好了好了,別說她了。”

周樂樂越說越有勁,越說越生氣,錢多多趕忙止住話頭。

“我就是要說,她不僅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還輸不起,盡做些齷鹺事,還搶別人男朋友!”周樂樂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搶別人男朋友?錢多多楞了楞。

“我猜都猜的到,一定是因為她,鄭昊才要和我分手!”

錢多多總算明白為何周樂樂故意要去挑釁程燃,為何如此情緒化的緣故。

一時間,她覺得有些頭大,“你也不要亂猜測。”

“怎麽就亂猜測了,鄭昊以前就喜歡她,除了她,還能有誰?”

“樂樂,不要再說她,也不要再為渣男而生氣,以後你會找到一個比鄭昊好的男朋友的。”

平覆好久,周樂樂才嗯了一聲。

傍晚,錢多多去別墅之前,先去了一趟商場。

走進淮城最大的珠寶店,立刻有店員迎上來。

“請問您需要看點兒什麽?”店員微笑道。

錢多多在櫃臺裏搜尋一番,走到一處櫃臺,問:“這個。”

“您眼光真好,這條項鏈是純金打造,款式設計------”

“還有沒有比它更粗的?”錢多多打斷她。

店員訝然,“更粗的?有,我拿給您看看。”

看完她拿出的更粗的項鏈,錢多多說:“還有沒有再粗一點的?”

店員繼續微笑,“我全拿給您看看。”

一條條金項鏈擺出來,錢多多在最邊上的一條項鏈上停住視線。

款式規整的大金鏈子略顯庸俗,隱隱之中透出暴發戶的氣質。

錢多多指著它,說:“就要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存稿,手速還賊慢的萌某人,寫這三章 手都要快廢了。

ps:留言超過二十五字的金主爸爸有紅包!給個面子哈,別讓萌某人連紅包都送不出去←_←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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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蘆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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