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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難言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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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裟羅,醒醒。不可以在這裏睡哦,會著涼的。”

有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輕聲的叫喚著,感覺到有人用輕柔的力道推著自己,靠著櫻花樹的小女孩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是誰?小女孩有些迷茫的擡頭,面前的女子淺笑嫣然,溫柔的註視著自己。風輕輕吹拂著,櫻花洋洋灑灑的落下,襯著面前女子的笑容,如同一幅精心而作的畫卷,長久長久的留在了小女孩的心中。那是這輩子無論如何也無法忘卻的人。

“母親。”小女孩如此喚著面前的女子,聲音軟軟糯糯的,還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沙啞。

“裟羅,是不是太累了?”女子看著面前的小女孩,眉眼間染上了幾分清愁。她本也不想這樣勉強自己的女兒,可是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她總是希望能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盡可能的讓裟羅學到更多的知識。

“沒關系的,母親。”名喚裟羅的小女孩伸手輕輕拉了拉自己母親的袖子,朝著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女子蹲下身子,將小女孩攬進懷裏,微微紅了眼眶。片刻後,女子用袖子輕輕試了試眼角,站起身子:“好了,裟羅你等等,母親做點你喜歡吃的。”

看著女子走開的背影,裟羅站在原地,歪著頭思索著。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什麽有些不得了的事情,是什麽來著?

“嘭”,廚房方向傳出巨大的聲響。裟羅捂臉,母親是個家務廢材,她怎麽給忘了?得了,這回廚房又報廢了。果然是母親太久沒下廚,自己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件事嗎?裟羅嘆了口氣,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果然,廚房什麽的還是自己來吧。

看著面前女子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裟羅嘴角也不免帶上了幾分笑意。藤田亞紀——這是她母親的名字,沒有冠上丈夫的姓氏,也或許她並沒有嫁過人。來到這個世界已然五年了,裟羅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裟羅猜想大概是因為母親並不愛她的父親,所以裟羅沒有姓氏。你沒看錯,裟羅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以嬰兒的姿態重生,亦或者說是穿越。

裟羅對於前世記憶除卻上一世拜在隱世名醫手下學習的醫術,以及原本世界的常識和技藝,她想不起自己本來是誰,就像是喝了過期的孟婆湯一般。

正是因為從小就有意識,裟羅清楚的知道藤田亞紀對她的所有在乎和疼愛,那是寧願自己辛苦,也不願讓她難過的深沈母愛。藤田亞紀身上高雅的氣質並不像是山野村姑能夠擁有的,她更像是個大家閨秀,而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卻在裟羅沒有行動能力時那樣事事親為的照顧著她。

藤田亞紀醫毒雙絕,機關術,占蔔術也難遇對手,容顏古典秀麗,氣質高雅。這樣的一個人卻偏偏是個家務廢材。身處這樣的亂世,請人?誰又能知道請回來的是不是個吃裏扒外的人呢?亂世之中,人心不古。藤田亞紀便這樣一路磕磕碰碰的照顧著裟羅。

等到裟羅能夠自由行走之時,這丫頭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鍋鏟,強烈要求以後的廚房交給她。全然不管當時的她還沒有竈臺高這個事實。畢竟母親再愛她,也不能抹除母親做的飯菜真心是太恐怖了這個事實。藤田亞紀竟然也同意了。(好吧,銀魂的世界再不可思議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站在庭院之中的女子笑容溫婉,擡頭望著櫻花樹的目光帶著些許的懷念和傷感。誰能想到這樣的女子竟也有那樣癲狂的時候。裟羅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屈指可數的幾個夜晚,藤田亞紀抱著自己淚流滿面的樣子。裟羅永遠都無法忘記藤田亞紀那樣倉皇而無助的一遍遍喚著“松陽”這個名字,一遍遍對她說著:“你叫吉田裟羅。你是松陽的女兒,你是我和吉田松陽的女兒。”

然而裟羅卻清楚的明白吉田松陽不是自己的父親。藤田亞紀那樣癲狂的神色,帶著深切痛苦的眼神,那是愛而不得的神情。藤田亞紀細數著關於吉田松陽的事情,說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他身邊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說著這些的時候她的神情滿足而幸福,然而眼底深處卻帶著悲涼。

清醒之時的藤田亞紀不會提起吉田松陽,那是心底不能觸碰的傷。裟羅其實很明白,在這樣的亂世,那樣以天下為己任的男子和母親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因為天下被放在了他心中的首位。藤田亞紀又何嘗不清楚呢?

“裟羅。”晚間,藤田亞紀喚過裟羅,親手交給裟羅兩把由她自己打造的扇子。那兩把扇子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麽特別,扇面精致就像是現今大家小姐們使用的扇子。然而,伸手拂上扇面,入手冰涼,那是用玄鐵打造的,削鐵如泥。藤田亞紀不愧為出色的機關師,竟能將這玄鐵打造的扇子偽裝的如此無害。這兩把扇子的神奇之處遠遠不止如此。張開扇子,輕揮扇子的同時啟動機關,出現的是攻勢密集,射程頗遠的暗器。合上扇子,開啟機關,這兩把扇子竟能變換成一長一短兩把鋒利的刀。而這些機關極為隱秘,若不是鍛造者告知,尋常人想要發現也不是件易事。

“母親這是?”裟羅不解的看著藤田亞紀遞到她面前的破有玄機的兩把扇子。

“亂世之中你總要有些武器防身,二刀流的基本動作我都已教之於你,往後的練習只能靠你自己了。能夠交給你的知識我都已經教授給你,那些沒來得及教導給你的和教導過的知識,我都記在這些書冊之上。這些是我這五年整理的,往後你有時間多翻翻。”藤田亞紀的表情平靜無比,卻無端的讓裟羅覺得驚慌起來,那些話語就像是在與她告別,裟羅情不自禁的伸手緊緊的拉住藤田亞紀的袖子。

藤田亞紀微微彎下身子,揉了揉裟羅的發絲,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然而裟羅卻覺得她的身上似乎帶著悲傷不舍和不顧一切的決絕。“裟羅,聽我說,我中的是情蠱,發作的情形你也知道了。現在能聽我講個故事嗎?”藤田亞紀口吻平淡的講述著那個故事,言談間帶著淺淺的嘆息。

那並不是個多麽驚天動地的故事,卻讓聽的人覺得有些微的惆悵之感。少年和少女青梅竹馬,談婚論嫁本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更不要說兩方家族門當戶對。兩人相處間似有淡淡的情愫紮在不斷滋長。然而所有的一切卻在少年游學歸來後改變了。離開前少年對少女說的是:“等我回來。”幾年後歸家,少年對少女說的是:“忘了我吧。”天下國家,在少年心中家被排在了最後一位。少女惆悵出走,兩人之間再無見過面。稀疏平常的故事,不同的只是,故事的主角是藤田亞紀和吉田松陽。

“我懂,他以天下為己任,身邊勢必危險無比。我也懂我再也留不住他。可是這些我並不在乎,為什麽他還要推開我?男人永遠不懂女人的心思,她們要的並不是安穩,而是在他身邊。”藤田亞紀看著裟羅,臉上的神情平淡,眼中的淚水卻似乎止也止不住。

“母親,為什麽你不和他說呢?為什麽不把這些話告訴他?”

藤田亞紀因著裟羅的問話臉上的神情一楞,片刻後搖頭苦笑:“怎麽能說?又要怎麽說?情蠱是為救他而中,本就無藥可解。我又怎麽能夠讓他在幾年之後那般悲傷愧疚?本就不會有多少壽命了。”

“母親。”裟羅不自覺的收緊手掌,這樣的話語就像下一刻母親就會離開。

感覺到身邊的裟羅加大力度的握緊的手,藤田亞紀溫柔的俯下身抱住裟羅,聲音輕柔的在裟羅耳邊呢喃:“裟羅,一切我都會安排好的。”下一刻,裟羅只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我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永遠都是最美的模樣。”藤田亞紀撫著裟羅的面容,眼神流連而不舍。藤田亞紀定了定心神,將裟羅安置在屋子不遠處一個隱秘的洞穴裏,在她的身邊放置著自己要留給她的所有東西。

“曾經這是我最不屑的方式。我一直覺得愛一個人無論如何都要呆在他的身邊,而不是說著愛不考慮別人的意願去為其犧牲。可只有在自己真正身臨其境時,才能體會那份心情。因為愛著,所以希望他能夠活下去。裟羅,你要好好活著。我本就命不久矣,這是我最後能夠為你做的事情。而且,那樣,也許就是我心底深處的願望了。”藤田亞紀在裟羅額上輕輕落下一吻,站起身子,背對著自己女兒,一步一步的走向洞外,而她身上的氣勢也在一點一滴的發生轉變。

藤田亞紀站在屋子前方,背脊挺得筆直,不遠處不斷的傳來機關被觸發所引起的巨大聲響和那些奇形怪狀的天人們不絕於耳的哀嚎聲。面對這些,藤田亞紀不過冷眼旁觀,這些機關本就是在她得知這些天人們將會侵略到此而設置的。在這個亂世之中,又有何處稱得上真正的凈土呢?

握緊手上冰冷的刀柄,藤田亞紀的目光銳利而決絕,那是一種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我的願望就快要達成了吧?在此之前,就請你們……下地獄去吧。”話音剛落,藤田亞紀的身影便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那些突破機關的天人之中,隨之而來的是四處灑落的鮮血和天人們逐漸畏懼的目光……裟羅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她只知道等她醒來,透過山洞依稀灑入的是有些刺眼的陽光,而不是昨夜的星光。後頸之上的隱約疼痛昭示著被藤田亞紀打昏的事情並不是一場夢。母親!裟羅扶著額頭從地上站起,朝著洞口的方向跑去。母親那樣的神色她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映入眼簾的景象再不似記憶之中的欣欣向榮,到處都是烏黑的被燒焦的痕跡。吉田裟羅心中的不安不斷的加劇,她加快腳步奔向屋子的方向,卻見到母親躺在一個男子懷裏,身上染血。

那樣的眼神只有在母親凝視一張合攏的畫卷時,裟羅見到過。那張畫卷裟羅曾經偷偷打開過,畫面上是一個銀色發色,溫潤如玉的男子。這樣的眼神再加上那個男子銀色的頭發,裟羅可以肯定現在背對著她的那個男子是吉田松陽。

藤田亞紀輕輕招手讓裟羅走到她的身邊,她看著裟羅,神色平靜,全然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松陽,這是我的女兒——裟羅。”她看著吉田松陽眼中帶上了幾分祈求。

吉田松陽註視著藤田亞紀,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就如同他的人一般,讓人覺得舒適:“你放心,這個孩子以後由我照顧。”

藤田亞紀笑著點點頭,覆又擡頭望著吉田松陽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開口:“裟羅沒有姓氏,松陽,我清楚裟羅並不是你的女兒,可是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希望……松陽,能不能……”她看著他眼神執著,眼中伸出透著幾分惆悵。

“這孩子名喚吉田裟羅,以後便是我的女兒。”吉田松陽的語氣堅定而不見遲疑。

“那樣便好。我的願望……”藤田亞紀聽著吉田松陽的承諾,嘴角逐漸綻放出笑容,襯得那張本就出眾的面容更為的動人。吉田裟羅卻無端的感到驚慌和絕望,母親的笑容就像是開到茶靡的花朵,綻放著極致的美麗,卻讓人覺到那花朵仿佛就快雕零了。藤田亞紀聲音漸漸微弱,吉田裟羅甚至無法聽清她後邊講了些什麽,她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平生最摯愛的男子懷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吉田裟羅張了張嘴,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那是母親的願望,她本該為母親高興,卻為什麽心裏感覺到的盡是悲涼。

透過朦朧的淚眼,吉田裟羅看到男子起身走近自己,放在自己頭上的手掌帶著溫暖的溫度,仿佛能夠讓心也變得暖和起來。她聽到男子緩緩吐露的話語,他說:“裟羅,跟著我一起離開吧。”那聲音帶著的溫柔,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

裟羅朝著男子輕輕的點頭……

【序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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