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哭著的時候塞西莉亞什麽都沒說,只是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走到托亞和安西婭身邊。看到站在兩人旁邊的坎貝爾，塞西莉亞低下頭來,局促不安地絞著雙手：“非常抱歉,坎貝爾。”

在給了莫妮卡一耳光後,她就已經冷靜下來了,所以之後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沖動。只是已經扇過坎貝爾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她能做的也只是讓奈汀把剩餘的疼痛取回。

坎貝爾對於疼痛並不在意,看到塞西莉亞道歉也只是搖了搖頭：“塞西莉亞小姐不用道歉，從你的角度來看，我可能確實該受到懲罰。”他微笑了一下，“不過事實上,這還是我第一次被女性扇了耳光，剛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確實很想找你把這份面子要回來。”

托亞一個激靈，瞬間跳到了塞西莉亞面前，對著坎貝爾惡狠狠地齜牙。

安西婭瞥了眼坎貝爾：“還真是利益主義者，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嗎？”

坎貝爾從善如流地回答道：“不，在魔界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了魔族的信條。”他平靜地看向塞西莉亞，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有力量的人就是強者，弱者服從強者是正常的。”

“但是塞西莉亞並不是真正的強者吧？”安西婭嗤笑，從她的話來看，好像她跟坎貝爾才是站在一個陣營的，“如果沒有公寓的力量，她只是一個普通人，那麽你會肆無忌憚地處置她吧？”

“當然。”坎貝爾很幹脆地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不管是通過什麽方式得到的力量，得到了就是得到了，能夠自如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也是一份強大。”

他將視線移回有些緊張的塞西莉亞臉上，雖然帶著微笑，但是感覺不出溫度：“塞西莉亞小姐，你既然是公寓之主，就有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做了也無需道歉。就好像一個人踩死了螞蟻，他難道要去跟被踩死的螞蟻道歉嗎？那樣的話未免過於虛偽了。”

塞西莉亞想了一會兒，也幹脆地說：“我會這麽做和力量無關。”

“坎貝爾你並不是螞蟻，我做出這種事也不是依仗著自己是公寓之主，奈汀確實幫助我，讓我能真切地打到你，可是我想換個比喻——把你換成普通人。”她的眼神很堅定，“就算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會在那個時候打過去，因為我覺得你做錯了。我的道歉只是針對我的行為方式，畢竟在那個時候我明明可以使用別的方法讓你知道自己的錯誤，我卻用了最激烈的做法。”

“雖然我對莫妮卡做出了更過分的事，但是我跟她不熟，反而可以讓自己狠心去仗勢欺人一次，而且她的錯也比你嚴重，必須認清楚現實才行。但是你不一樣，我依仗著你對我的好，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就做出這種事，太過分了——所以我要道歉。”

安西婭扶額，然後轉身拽住柯爾的衣襟，一頭撞在柯爾懷裏——找不到墻只能用這個來代替了，剛好這樣也不疼。至於其他的問題，安西婭現在沒考慮。

托亞也很想撲進塞西莉亞的懷裏“撞墻”，不過想想還是沒那個膽子。他痛苦地看著塞西莉亞：房東小姐，你真的不用承認這個幽靈是你的朋友，真的！他也沒對你多好！

作為這番話的直接接受者，坎貝爾則是難得失態地叫道：“我對你好？我是你的朋友？這……”接連兩個問句說完，他才稍微清醒了一點，勉強扶住額頭，讓自己鎮定下來。

坎貝爾他當然知道自己對塞西莉亞好不好，他就是一個利益主義者，對塞西莉亞做出的各種舉動不過是因為她公寓之主的身份，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斷然不會將心思耗費在塞西莉亞身上。

就像上一次安西婭的事，他會插手幫助，也說過是為了和公寓之主的良好關系，同時，那次的事還牽扯到了溫蒂這個國家藥劑師，就連他沒有預料到的後續都和執法所搭上了線，不然這次他也沒法拜托到執法所。他以為塞西莉亞也很清楚這些利益往來，所以也在托亞誤解的時候都沒有否認，覺得偶爾逗逗別人開開玩笑也很有意思，可是現在看來……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寵。

絲毫不知道自己在坎貝爾心中變成了塞西莉亞的寵物的托亞還在糾結，他也想要房東小姐對自己說“我依仗著你對我的好”這種話，不過比起朋友，他想要更進一步啊。

坎貝爾斂了斂心神，問道：“塞西莉亞小姐，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和你之間的關系只是因為你是公寓之主，如果你沒有這個身份，我也不會和你有關系。你所謂的好，對我來說不過是利益交換。至於朋友，對我來說，只有互惠互利的同盟夥伴，並不存在朋友。”

“但是對我來說，你確實對我很好。”塞西莉亞死腦筋起來也很可怕，她顯然也隱隱感覺到這個問題爭執下去對她不利，擺了擺手說：“你對我做出的任何定義，都出於我是公寓之主這個前提，而我對你做出的所有定義，都是因為把你當做普通人。我們的前提不同，沒必要說服對方。”

這下子坎貝爾不說話了，他覺得跟塞西莉亞講道理根本沒用，她只是以自己的行為準則生活著。如果說莫妮卡的任性是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想法，會給周遭的人帶來麻煩，塞西莉亞的任性就是在正常的範圍內最大限度地以自己的理解去對待一切，不碰到特殊情況誰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的調查，那時候他還在感慨塞西莉亞一個普通人類，居然可以這麽快消化魔界的事，接受得順理成章，現在想想，她只是用自己的理解將那些事正常化了。

坎貝爾呼了口氣，決定放棄和塞西莉亞繼續討論下去：“好吧，我知道了，我願意接受你的道歉，雖然你打了我一巴掌，但是你也幫我解決了莫妮卡，這件事就算是扯平了。”

塞西莉亞點頭答應得很愉快：“嗯，關於莫妮卡，剩下的事我想你能自己解決，我就不插手了。請問我和托亞他們可以離開了嗎？”

“當然可以。”坎貝爾有些無力，暫時他不想再面對這個公寓之主了。

等坐上了車子，由柯爾開著回去的時候，托亞才算真正松懈下來。

安西婭覺得自己沒幫上忙，有些郁悶：“說起來為什麽要找上我啊？”

塞西莉亞靠在後座的靠背上，突然說道：“不只是你，還有我。其實坎貝爾完全可以找別人來當女友，讓莫妮卡對他死心，不過那樣莫妮卡肯定還會繼續纏著他，其他人也沒有辦法教訓她。我們卻不一樣，莫妮卡襲擊我的話你一定會幫忙，執法所詢問時也會幫我作證。有了你這個執法所成員，再加上執法所肯定不願意得罪我這個公寓之主，然後就會將矛盾的源頭——莫妮卡遣送回魔界。”

“就算我沒有教訓莫妮卡，他也可以得到這樣一個對他有利的結果。”

托亞咂舌：坎貝爾這家夥，到底想得有多深啊？不過……“房東小姐居然能看出來啊。”

塞西莉亞用手背蓋著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看出來的不是我，是莫妮卡。”

“你們和坎貝爾聊著的時候，我不是看了她一會兒嗎？其實那個時候她在跟我傳音，我也跟她說了不少事。我覺得她是希望我認清坎貝爾的性格，以後不要被他利用，還真不愧是黑鎧將軍。”

“可是聽歸聽，我要怎麽做是我的事，就算所有人都跟我說坎貝爾是個自私自利的家夥，我也會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聽、自己的雙手去確認，由自己的心來做決定。”

她擡起了自己的手，在狹小的車廂裏，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托亞回過頭來，伸出手把塞西莉亞的手按住，表情很認真：“如果這種事可以多發生幾次就好了，我就能更了解房東小姐一點。在來到人界之前，魔族們都在誇談著人類的缺點，那個時候我在想，難道就沒有一個毫無缺點的人類嗎？後來認識了房東小姐，我以為房東小姐就是那樣的人了。”

“雖然好奇心旺盛、不擅長料理……但是這些都只是小毛病，算不上缺點。可是那樣的房東小姐讓我覺得很奇怪，大概是太好了吧，所以覺得沒法接近。可是今天看來不是這樣的，房東小姐也有著自己的缺點，這樣不是很真實嗎？如果做錯了什麽只要改正彌補就好了。”

他本來就是青澀俊朗的少年模樣，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又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發紅，即使是在車廂裏也能看得很清楚，硬是叫塞西莉亞看得有些發怔。

她大概明白，被人寵著是什麽樣的感覺了。就好像現在托亞現在按在她的手背上的那只手一樣，傳遞過來的溫度很暖和，想要握住這只手再也不松開。

☆、Chapter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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