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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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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記火辣辣的耳光摑在臉上,是謝詠臻活了半輩子都沒受過的“禮遇”。

陳爸爸是個幹瘦的老頭,個子不高力氣驚人:“你個小王八犢子還有膽子來我們家?欺負我們胖丫家裏沒人了是不是?!”

“爸!”陳瑤又氣又窘的跺了下腳:“你打他幹嘛?”

“爸打得對。”謝詠臻動都不動,痛快的低頭:“一巴掌打少了。”

“都這樣了你還護著他?”陳爸爸氣得手都抖了,指著謝詠臻的鼻子:“誰是你爸?故意叫板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你給我等著,我馬上去打電話,我們胖丫還有幾個堂兄弟表兄弟都等著揍你呢!”

“爸,別鬧了!”陳瑤一把扯住陳爸爸,看都不看站在一邊的謝詠臻:“我護他幹嘛啊?現在根本就是不相幹的人,你打他做什麽?還有謝詠臻,我警告你,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要是不想被扁擔棒子打死,你馬上離開,有多遠走多遠,我不是嚇唬你!”

“還說不是護著他?!”陳爸爸憤憤的試圖掙脫女兒的拉扯,倔頭倔腦的:“當過兵骨頭硬是吧?有種你別走,你給我等著,我要是今晚不扒你層皮下來,你當我們陳家沒人了……”

“哎呦。”陳瑤松了手,痛苦的彎了腰捂住肚子。

陳媽媽慌了神,一把扶住女兒:“瑤瑤你怎麽了?你個死老頭子腦筋不清楚,閨女現在肚子裏有娃,你怎麽沒輕沒重的!”

陳爸爸也慌了,折身回頭也顧不上打電話找幫兇了,一疊聲的:“胖丫你有事沒?爹沒碰著你肚子吧……”

陳瑤靠在陳媽媽的肩頭,語氣虛弱:“我肚子不舒服,喘不上氣……爸,別理他一個外人了,咱們回屋去歇著,一會兒李叔還要過來跟你商量事兒不是?”

饒是陳爸爸知道自家閨女這是變著法的護著那個男人,可是也沒法,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算你走運,還不快滾!”

“不,我不走。”謝詠臻也是個犟種,釘子似的站定原地,沈沈的夜色中宛如婆娑的喬木:“我今天既然是來認錯的,斷然沒有當縮頭烏龜的理由。我知道過去這一年讓陳瑤受委屈了,您二老對我有氣有火也是該著的。沒事,真的,我不是挑事更不是叫板,我是很認真的來請罰。該怎麽打我受著,絕對不躲不避,打痛快了算。”

陳瑤氣得要暈過去了,口不擇言:“謝詠臻你腦子也抽了是不是?你不懂什麽叫趁勢而為不懂什麽叫借坡下驢嗎?虧我一直覺得你腦袋夠用,屁,發起神經來一樣短路!”

謝詠臻那股憋悶給陳瑤這麽不管不顧的一罵,居然奇跡般的煙消雲散了。

瘦高挺拔的男人借著輕咳掩飾住湧到嘴邊的笑意:“是,我短路我神經,罵的太好了。”

“這是幹啥呢?這麽熱鬧?”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從夜色中走過來,不解的看著這出鬧劇樣的場面。

“她李叔,來啦。”陳媽媽招呼了聲客人:“先屋裏坐吧。”

那個李叔沒聽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湊近了謝詠臻的方向:“嗯?這不是胖丫的男人嘛?”

“李叔。”謝詠臻立馬嘴甜的張口叫人。這個男人他見過,結婚時候他跟陳瑤回家,陳瑤給他介紹的。何況眼下哪怕真的素不相識,但憑人家對他這讓人心花怒放的定位稱呼——胖丫男人,他也得巴上去。

“甭理這個狼心狗肺的家夥。”陳爸爸冷著臉伸手去拉李叔:“走,老李,咱進屋說。他愛站就站著,凍死了活該。還站著幹啥?還不帶胖丫回屋?”

幾個人都進了屋,晾著來負荊請罪的謝老三獨自一人杵在院門口,進退兩難。

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謝詠臻苦笑著摸煙出來叼上。

老爺子這下子真給力,貨真價實的恨啊。

也是,換成要是他謝詠臻的閨女在外面受了委屈,遇到這種不負責任的混小子,怕是他不止一巴掌這麽小兒科,拿刀捅了都算輕的。

輕輕籲口氣,謝詠臻就勢蹲了下去。

那條大黑狗一看人蹲下,立刻嗚咽一聲,夾著尾巴鉆進了狗窩。

識時務者為狗傑也。

“小狗崽子,老子不是要撿磚頭揍你。”謝詠臻哼笑著喃喃:“你說我理解錯了嗎?她都攔著不讓她老子揍我,怎麽就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聽我懺悔一下呢?……也是,這丫頭要真是心平氣和了,恐怕事情也無法挽回了……”

大黑不會說話,警惕的瞪著溜圓的眼珠不錯眼的看他,燈泡似的。

煙霧在指間繚繞,往日那麽熟悉親切的味道此刻竟然沾了星點的苦。

謝詠臻擡頭去看天。天氣不好,連星星都不見。

“老謝,把陳姐帶回來。”上車臨走前,大偉那麽不愛嚼舌根的男人都多了句嘴的勸他。

“放心,老子此去舍生取義,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謝詠臻輕笑,動了動雙腿調整下重心。

甭管苦肉計還是勞什子悲情計三十六計,也無所謂豁出去的厚臉皮或是二皮臉,眼下他的目標堅定不移,依稀間找回了那種當兵時候意志堅貞奔著目標前進的感覺。

過程不是重點,結果才是檢驗事件的唯一真理。

草率過,更知道堅持的可貴。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周遭的空氣仿佛都降了溫,沿著衣擺袖口縫隙,無孔不入的將寒氣一點一滴的送進他的皮膚。

謝詠臻搓搓手,關節都有點發僵。

房門從裏邊打開,李叔和陳爸爸說笑著走出來。

“明天就讓胖丫去你家,幫著荷花參考參考。老李,你家這丫頭出息,我看一準能考個好大學。”

“嗨,姑娘家家的,我和她媽也不指望有啥大能耐,本本分分的上個學,能跟胖丫似的留在大城市,再找個好人家,也就知足了。”李叔嘴上說著謙虛客氣的話,眼睛都笑成縫了:“荷花那丫頭心野,一門心思想往北京報考。我跟她媽都不懂這些,還得胖丫幫著給出出主意。”

“咱老哥倆兒還用得著這麽客氣嘛。”陳爸爸眼角一眈,那個聽到動靜站起身的高瘦身影立刻讓他收起了笑意:“我說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放狗咬你了。”

謝詠臻訕訕的:“我想跟陳瑤說句話,這就走。”

“胖丫睡下了。”陳爸爸板著臉,完全不妥協的表情:“你愛站去站大馬路上去,別堵著我家大門。”

謝老三還真不敢再不要臉的喊他爸,思忖了片刻,乖乖的退出大門:“行,那我明天再過來。時候不早了,您早點歇著。”

咣當一聲響,陳爸爸二話不說,幹脆的來了個冷冰冰的閉門羹。

聽著裏面插門的聲音和踢踢踏踏回屋的動靜,謝詠臻自嘲的想,活該啊,為了追回老婆,這輩子連著下輩子的臉面都不要了……

已經走出挺遠的李叔又折了回來,笑瞇瞇的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你幹啥缺德事了?把老陳氣成那樣?”

“李叔。”謝詠臻機靈的掏出煙幫對方點上:“是我惹老婆生氣了,爸他打我應該的。”

李叔深吸口煙,拿下煙卷看了看,咂著嘴評價:“都說中華好抽,我看也不咋地嘛。還沒二楞子擱東北捎回來的黃煙好抽呢。對了,你說啥?你惹胖丫生氣了?我就說嘛,老陳家丫頭見過大世面的,怎麽可能一聲不吭的跑回俺們這麽個窮地方,一蹲就是三個月?說說看,你幹啥了?李叔幫你出出主意。胖丫我看著她長大,脾氣挺犟,不過心軟著呢。”

謝詠臻覺出味兒來了,敢情老丈人他們並沒大張旗鼓的對外說陳瑤他們兩個離婚的事兒。這就好辦!

“李叔你是長輩,我也不瞞你。陳瑤她這是跟我賭氣呢。咱這當兵八年,一不賭二不嫖,就是好點小酒。瑤瑤她說了我幾次,我沒往心裏去,這不就……”

李叔同情的看著他,大有遇到知音的架勢:“我家老太婆也兇著呢,不給我喝酒。嗨,她們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酒可是好東西,殺菌消毒,不說包治百病,最起碼我喝了這麽多年的酒,身體壯的什麽似的,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

“可不就是。”謝詠臻忍住笑,趁熱打鐵:“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李叔你今年四十出頭?你家姑娘都要考大學了,不能啊……”

李叔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很是親熱:“還四十呢,我都五十歲的糟老頭了,不能跟你們年輕人比。荷花上頭有個哥哥,山藥蛋子今年添了個小二子,我都兩孫子了。”

眼看著話題越跑越遠,謝詠臻不得不往回拽拽:“這次來的急,光想著跟老婆承認錯誤了。下次回來,一定給李叔帶兩瓶好酒,咱爺倆坐下來喝兩杯。”

“對對,”李叔拍著腦袋恍然:“這一說喝酒就跑題。哎胖丫男人,這天寒地凍的,你站這兒也不是個辦法,要是不嫌棄,去李叔家裏住。咱回屋插上電爐子一邊烤火一邊說話。”

“李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謝詠臻黯然的嘆口氣:“今天我就是凍死在這門口也不能走,老婆氣還沒消……”

“苦肉計。”李叔了然的笑著點點頭:“也行,你自個兒把握分寸,真凍得受不了了別逞能。喏,我家就隔了一條巷子,你看,那個掛燈籠的院子就是。李叔給你留門。”

謝痞子這次是真心實意的道謝,不摻虛假發自肺腑:“李叔,真謝謝你。”

“謝啥,都自家人。”李叔裹了裹身上的棉襖,嘶嘶哈哈的:“這天冷的……胖丫自小就跟山藥蛋子同桌,老往我家跑,跟我幹閨女也差不多。哎我跟你說,胖丫男人,要不是胖丫考學走了,說不定現在就是我兒媳婦了。”

謝詠臻黑了臉,幹笑著不接話茬。

艾瑪,兒媳婦兒,山藥蛋子老婆……這話聽著怎麽那麽膈應人?

年紀大的人話就密,李叔也不看人家嫌不嫌煩,顧自說著:“我這把老骨頭可凍的受不住。一會兒到家,我讓荷花給胖丫去個電話,假裝問點考學的事兒,順便把你站崗的情況說說。你先堅持一會兒,看胖丫讓不讓你進屋。對了,明天上午胖丫過去我家,不行你早點過去。”

熱心實誠的李叔終於走了,剩下謝詠臻一個人被颯颯的寒風裹著,立在黑暗中的門口,仿佛一尊石刻的門神。

夜晚的村子很安靜,偶爾有幾聲狗叫。

隔著門縫,裏面的燈光全滅了。

謝詠臻看看手表,九點半。

這塊五千多塊的浪琴男表是陳瑤買的。她不放心網上的代購,托了去美國旅游的同事家表姐帶回國的。

一霎那,很多原來被忽略甚至幾乎被掩埋在記憶深處的小事兒一窩蜂的湧出來。

陳瑤說,男人得有塊像樣的手表,哪怕咱買不起好幾萬塊的土豪家族。於是那個連二百塊的連衣裙都猶豫著擱在淘寶購物車好多天的傻妞,出手闊綽的花了自個兒一個月的工資,幫他買了這塊表。

謝詠臻笑笑的垂下手腕,那時的對話居然一字不差的浮現腦海。

“一條破裙子,買就買了唄。”

“你懂什麽?我不是舍不得那點錢,網上買衣服最容易上當,到了手料子和顏色都不對,穿上身仙女變大媽,鬧心不鬧心?”

“這麽個小玩意兒要五千多塊?日元還差不多。”

“謝詠臻你個土包子,啥都不知道還裝的跟真的似的,你懂得一塊氣質吻合的手表能給男人加分不少嗎?”

土包子誤打誤撞撿了個高度近視的仙女,完事還因為不珍惜給弄丟了……

“瑤瑤,你幹啥去?”陳媽媽的聲音隨著開門的動靜一塊兒傳進耳朵。

“上廁所。”陳瑤沒好氣的回了句,語氣惡劣。

“這屋裏不是裝了馬桶嗎?”啪的一聲,房間亮了燈,橘黃的,帶著溫暖的家的氣息。

“我用不慣。哎呀我說媽,你快睡吧。我這麽大人了,用得著你跟看犯人似的盯著嗎?”腳步聲漸近,很快停住。

謝詠臻情不自禁的伸手,幾乎凍僵的手指觸碰在大鐵門上,帶著警醒的溫度。

陳瑤沒打開門栓的意思,就那麽隔著一道看不見彼此的屏障,語調平靜:“你走吧謝詠臻,弄這出沒意思,真的。你別賭我心軟,我不會給你開門的。你也瞧到了,我爸媽有多不待見你。夫妻一場,你一點都不了解我。如果不是心死,我當初不會放手。可是真的放了手,我也不會再幼稚的犯同樣的錯誤。我知道你怎麽想的,現在我明確的告訴你,我不會跟你回去,更不可能跟你覆婚。我嫁你是因為我愛你,你做什麽我都願意去包容去原諒……現在離婚了,別來找我打擾我的生活,我心裏沒你了,這無關徐巖或是任何其他男人,就是不愛了。一個心裏沒愛的女人,冷血起來一定超出你想象。今天我話盡如此,聽不聽到心裏隨你。咱倆回不去了,有孩子也不行。謝詠臻,回去吧,好好過你的日子……就這樣。”

“愛也不行嗎?”男人輕聲的語調幾乎融入夜色,不見氣急敗壞,更像是平靜的敘述:“哪怕是遲鈍,可是我終究還是想明白了。陳瑤,不能給我個彌補的機會嗎?不是為了孩子,單單是因為你,只是你。跟我回家吧,我知道你不像你嘴巴說的那麽狠,你也該知道我不會就這麽回去……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我以後不犯渾,咱好好過日子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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