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娜娜的新節目就這樣定了下來。

陳非說他不會唱歌不是開玩笑，是真的不會，一句話，九個字，沒一個字在調上，一板一眼地就像在念課文一樣。

章娜娜知道陳非的情況，所以只給安排了一段歌詞，只有5句話，50個字都不到就45個字。

章娜娜先是一段唱給陳非聽，陳非一開口就跑得沒影兒了；然後她一句一句唱給陳非聽，陳非還是跑得利索；最後她沒辦法，一個字一個音摳給陳非，好不容易摳準了，可陳非整句連起來，又跑了……

陳非很無奈，也很無辜，所以唱得更加認真，一遍一遍地唱，後來竟把章娜娜都帶跑偏了……

另外三人聽得直樂。

章娜娜敗下陣來，李小天自動接棒：“我來教小非哥，你們排練去吧。”

章娜娜求之不得，殷殷囑托了一番，就帶著應玥、戴笑笑溜了。

也不知道是李小天更會教人，還是陳非的歌唱細胞在外面溜達了一圈找回了些，他終於慢慢找著了調。

李小天籲出一口氣：“總算有點樣子了。”

陳非笑笑，擡手放在鋼琴上，他輕吸口氣，指間按下，曲樂流出，吟唱隨附。

每一個音每一個字好像都化作了實質，輕輕地撞上李小天的心口，酥酥的，麻麻的，聽得他一時怔然 。

陳非停下手時，瞟了眼李小天，重重地按下一排低音：“你這是靈魂出竅了？”

李小天楞楞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小非哥，很帥啊。”

“我知道。”陳非調侃，“你可以換個詞誇我。”

李小天笑著靠到鋼琴上，把歌詞舉到眼前，說，“這詞寫得真虐，他們還是沒在一起吧。”李小天好像想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轉頭問陳非，“小非哥，你和呂老師……怎麽樣了？”

陳非楞了，怎麽話題就轉到呂博瑜了？

他有多久沒見呂博瑜，沒聽到他的聲音了？

如果不是在“一站”工作，時不時能看到呂博寧；如果不是坐在鋼琴前，雙手它能彈奏出流暢的曲調；如果不是身份證現在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口袋裏，陳非都有錯覺，自己和呂博瑜的認識，會不會是個夢……

放在琴上的手微微握拳又緩緩松開，陳非說：“等護照辦下來見到他，我才能知道怎麽樣了。”

李小天看著陳非平靜的臉，微微站直了身，問：“那……我有機會嗎？如果你和呂老師分……”

陳非眉頭微皺，李小天住了口。

這種假設，陳非不去想，也不會允許。他看著李小天，說道：“小天，謝謝你對我的喜歡。從小，我一直在努力討人喜歡。好幾次我以為可以把那些‘喜歡’留住，可一次又一次，他們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次，我不想讓呂老師也從我身邊消失。如果他不回來，我就去找他。”

陳非說得雲淡風輕，可李小天聽出了話裏的篤定決心。這份決心，不是他想趁虛而入就能入的。

見李小天沒說話，陳非再次開口，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歉意：“你覺得我住在那讓你難受的話，我可以搬……”

“不用。”李小天開口打斷陳非的話，“不會難受。”

說著，好像不好意思看陳非似的，李小天把視線移向窗臺上的綠植，道：“喜歡你是我的事，你別管。你愛喜歡誰喜歡誰，我也不管。我就要天天在你跟前晃，保不齊你哪天就喜歡我了。”

陳非微微一怔，心口好像流淌過一涓溫和的、暖暖的、感動的細流。這段時間來兩人間的不尷不尬，好像就這樣被李小天的話輕輕抹平了。

秦飛刷著手機，一張一張照片在他眼前掠過，照片的主角是兩個清秀的男孩：一個酷勁兒中帶著痞氣，一個天真裏透著爽朗。很養眼，是正當青春年少的最好時候。他們不論是並肩走路，還是相視而笑，還是俯耳說話，都好似透著一股清新的暧昧的氛圍。

秦飛停在一張照片上看了良久：爽朗男孩半蹲身姿，手上系著鞋帶，亮眼的黃發在陽光下，蕩開一層光圈。劉海遮住了他微微低垂的臉頰，露出筆挺的山根。在他前方三四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雙手插兜、扣著衛衣帽的酷痞男孩，他視線微微下垂，看著系鞋帶的男孩，嘴巴微張，好像在說著什麽話。

地點像是校園的林蔭小道，恰是一天中陽光正好的時候，罩在他們倆身上，暈開一片春天的朝氣。

看著看著，秦飛輕吸口氣，把手機反向一扣，閉上了眼。

忽略掉心口湧上的悵惘，秦飛告訴自己，他只需要知道，呂博瑜扔下了陳非，陳非也沒閑著，又找了個男朋友就夠了。

呂博瑜已經安排他看醫生，但也沒斷了逛公園、曬陽光、聽音樂、看書的日常，每一天都很充實、很滿足，這讓秦飛有種會和呂博瑜就這樣過下去的錯覺。

不知道是醫生的水平高，還是環境太舒服，還是呂博瑜陪在身邊的魔力，秦飛惶恐地明確感到，自己在變好。

病情會好轉，這太出乎秦飛的意料。

他有想過把它治好，但沒想到效果來得這麽快，快到他都還沒揣摩好如何“裝病”一直瞞著呂博瑜。

所以，只能再用點特殊手段了吧。

秦飛閉著眼靠在沙發上，剛看過的照片一張一張像幻燈片一樣閃過，最後定格在了那張男孩系鞋帶、少年插兜等待的照片上，而上面的兩個男孩慢慢幻化成了他和呂博瑜。

那年，那天，林蔭小道，陽光正好，他蹲身系鞋帶，呂博瑜在前方等他。他系了很久沒系好，忽然眼前慢慢壓下一片陰影，一個無奈的聲音響起：“我幫你吧。”

說著接過他手裏的兩根帶子，迅速地系好。就在呂博瑜要起身時，他瞅準時機傾身在他頰邊啄了一下，帶起輕輕的一聲嘬響。

呂博瑜楞住，看著他的眼裏漸漸浮上意外的驚詫和隱晦的驚喜。

他喜歡呂博瑜。

而且，他也感覺得到，呂博瑜也喜歡他。

所以，還等什麽？

他雙手一伸，抱住了沒回過神來的呂博瑜，笑著在他耳邊說：“以後，你都要幫我系鞋帶。”

他知道，呂博瑜會強自鎮定地說出一個“好”字，所以他滿心歡喜地等著那個“好”字響起……

可是，耳邊遲遲沒有聲音。

秦飛覺得不對，他想看看呂博瑜的臉，但是，身前的呂博瑜，眉眼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看不清……

“秦飛，醒醒。”終於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了熟悉的聲音。

秦飛猛得睜開眼，失焦的眼裏滿是驚恐，胸脯劇烈起伏。

“做噩夢了嗎？”

失焦的眼終於慢慢有了焦點，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不再是夢中的那個少年。

秦飛一把伸出手，攬上了呂博瑜。不管呂博瑜還是不是曾經的他，不管他眼裏有過誰，只要他現在在自己的身邊，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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