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等武林大會徹底結束，何紅藥就直接離席了。

夏雪宜雖然一直都盯著她，但畢竟周圍的人不少，想要跟緊也不現實。等他好容易脫身出來，已經失去了何紅藥的蹤跡。

夏雪宜一張臉陰晴不定，片刻後才咬咬牙，轉身回了會場。找不到何紅藥，還有其他人。尤其是那個閆子君，聽說是長風幫的少東主，孤身一人來到中原，還身攜如此重寶，哼！

然而他並不知道，實際上，何紅藥就在距離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他。

如今何紅藥的武學修為，已經大大超過了夏雪宜，所以他察覺不到何紅藥的存在，也不奇怪。

確定夏雪宜來了，何紅藥勾了勾唇角，就要轉身離開。然而一回頭，才發現劉岱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身後。

明明他們之間也不是沒有比試過，十次倒有六七次是何紅藥贏的，可是劉岱卻總能夠悄無聲息的靠近，讓她完全無法察覺。

這令何紅藥非常不解。一開始的時候還會驚嚇，如今已經視若尋常了。

她沒有想過，其實察覺不到一個人靠近自己，可能是對方很厲害或是有特殊功法，但也有一種原因，無關實力。

只是她已經習慣了那個人。

“就是為了他？”不等何紅藥開口，劉岱已經看著遠去的夏雪宜，問道。

何紅藥動了動唇。她本來應該可以矢口否認，這件事本來就與劉岱沒有關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勞煩他太多次的緣故，何紅藥總覺得有些心虛。

而且她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見不得人，只是平時不願意提起罷了。既然被劉岱發現，說謊或是隱瞞，沒有任何意義。

她何紅藥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坦坦蕩蕩，敢愛敢恨，不憚於讓任何人知道。

“我和他有仇。”她說。

“大仇？”

她想了想，點頭，“對。你死我活。”

“看他武功，應該不及你多矣。何不親手滅殺？”

“不。”何紅藥面色不變，說出來的話卻帶著莫名殘忍之意，“我要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唯有如此，她心中的恨意，才會消散。

劉岱看了她一眼。他是個聰明人，往往聞一知十。雖然何紅藥說得含糊，但是……什麽事會讓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恨之入骨？

唯情而已。

想到何紅藥這樣的人，也曾經愛過那麽一個人，為他生為他死，直至現在都無法放下，他心中不知為何，便起了一絲波瀾。

“我幫你。”最後他說。

何紅藥看了他一眼，沒有應承，卻也沒有拒絕。

其實她只是想要夏雪宜倒黴，至於是出自於誰的手，她並不在意。

“回去吧。”片刻後，劉岱主動開口。

何紅藥跟在他身後，往他們臨時的住所趕去。走到半路時，她突然問，“劉岱兄，你對誰都那麽好嗎？”

劉岱眉宇間帶著幾分淡淡笑意，“當然不是。”

事實上，絕大多數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死也好活也好，他其實並不在意。

閆子君總以為，他是因為朝廷腐敗，根本無法拯救黎民百姓，所以太過失望，才會浪蕩江湖，白費了畢生所學。

但事實上，是因為他本人對那些事，根本就不感興趣。

大明是朱家的天下，連皇家自己都不在意，反而沈溺於各種權力爭鬥之中，那他又何必操心？至於打仗——歷史上打仗的時候還少嗎？生靈塗炭，也未必就當真比現在更差。

改朝換代亦是順應歷史，也許將來新的朝廷，反而會煥發勃勃生機，讓百姓安居樂業。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強求？

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臨近住處，何紅藥首先變了臉色，低聲道，“竟然找到了這裏！”

劉岱也看到了夏雪宜，他忍不住轉頭去看何紅藥。不知道兩人當初有怎樣的糾葛，這人竟然糾纏得這般緊，著實令人意外。

其實這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夏雪宜對何紅藥也好，何紅藥對夏雪宜也好，到了這個時候，所謂情誼，早就已經消失殆盡了。他們之間留下的，除了利益牽扯，就是對彼此深切的恨意。

當然，也許夏雪宜從頭到尾，對何紅藥就沒有過情意。

“你若是不想見他，我去替你打發了。”劉岱道。

何紅藥本來想拒絕，但是腦海中念頭一轉，便應下了。

夏雪宜當真是來找自己的嗎？方才他跟丟了人，按理說根本不會知道自己住在這裏。能追到這裏來，只可能是跟著——

閆子君。

那個蠢貨，連被人尾隨了都不知道。

趁著劉岱去纏住夏雪宜的機會，何紅藥腳尖一點，發動輕功，直接翻墻進入了院子裏。

閆子君正懶懶散散的坐在屋裏，看到他回來，眼裏帶著幾分笑意，往她身後看去，而後楞住，“咦，雲亭呢？”

“我怎會知曉？你們不是一路麽？”何紅藥道。

閆子君皺眉，“他半途跑出去，難道不是去找你？”不知道為什麽，他堅定的將劉岱和何紅藥扯在一起，但凡有機會，必要調侃兩人一番。

何紅藥一開始時還覺得渾身不自在，聽得多了，只覺得是閆子君自己發瘋，根本不再往心裏去。

她淡淡道，“你帶著尾巴回來，自己沒有發現？”

閆子君瞇著眼睛笑，“何教主，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看他是沖著藏寶圖來的，帶回來玩玩，不是更有趣嗎？”

“是嗎？”何紅藥說，“那人是我仇家。”

閆子君摸了摸自己身側放著的盒子，“那我是不是應該將這個盒子給他？”

何紅藥聽到他的話，心頭一動，立刻看向閆子君，“好。”

“……我只是說說而已。”

兩人對視。片刻後閆子君敗下陣來，“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是她的東西。

這件事何紅藥當然不會去做，所以閆子君只能認命的拿起盒子，走了出去。

正在大豆中的劉岱察覺他的到來，立刻急速後退，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夏雪宜也沒有追上來。當然，他就算想追，也是有心無力。

之前的戰鬥，他幾乎被劉岱完全壓制住。

平日裏劉岱極少這樣玩弄自己的對手，壓著人打，偏偏又不痛快的下殺手結束戰鬥。但是今天，他仿佛對夏雪宜生出了無窮興致，跟他你來我往，打了打半天。

他自己倒是還游刃有餘，夏雪宜已經氣喘籲籲了。

所以見他後退，夏雪宜也連忙停下動作，開始調息。

閆子君看了劉岱一眼，直接走到夏雪宜面前，在他豎起戒備之前，把盒子往他懷裏一塞，“你是想要這個？給你了。”

劉岱和夏雪宜皆是一楞。

不過劉岱腦子轉得快，頃刻間便猜到了幾分端倪，並未發話。

夏雪宜怔怔的看著手中的盒子。他的確是為了這個來的，但是——剛剛和劉岱動手也好，後來閆子君把盒子塞過來的動作也罷，都讓他明白，自己其實並不是這兩人的對手。他們一個人都能完全壓制自己，要除掉自己，恐怕也容易得很。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將藏寶圖給自己？

“你要什麽？”最後，他抓著盒子問。

他夏雪宜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卻恩怨分明，對方給了他藏寶圖，不管有什麽要求，他都會做到。

“拿到了東西就趕緊滾，以後別出現在我們面前就行了。”閆子君不耐的擺擺手，“走吧。”

夏雪宜眸光閃動，片刻後，還是一抱拳，快步離開了。

“是她的主意？”劉岱問。

閆子君聳肩，“不然我是會做這種無聊事情的人？”

劉岱想了想，道，“你出來也快一年了，該回漠北了吧？不然你家裏要來抓人了。”

“啊！”聽到他突然提起這個，閆子君大叫一聲，快速朝裏面沖去。

留下劉岱一個人站在門前，若有所思。

劉岱發瘋一般沖進屋子裏，直接對何紅藥道，“我要啟程回漠北了，咱們後會無期！”話音未落，人已經進了自己的房間，只餘音裊裊不絕，可見他速度之快。

這是怎麽了？

沒等何紅藥想出什麽，下一刻，閆子君已經裹著一個大包裹，重新沖了出來。

他想必沒什麽打包的天賦，這一路走一路掉了不少東西，從房間門口一直延伸到廳內。

何紅藥忍不住道，“你先放下東西，我幫你收拾吧。”

“好好好！”閆子君松了一口氣，把東西都往她懷裏一塞，“有勞何教主！”

這性子也不知像誰，平日裏看著也還穩重，一旦有什麽事戳到他，立刻就變了個人，風風火火，丟三落四。

劉岱跟他說了什麽？

不過，就算沒人解釋，何紅藥也很快就知道是為什麽了。

她才收好包袱，便見兩個容貌出眾，氣質如雪的女子提著劍走了進來，看到閆子君，便抱拳道，“少主，奉夫人之命，接少主回長風幫！”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身形一動，朝閆子君包抄過去，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架著人就往外走，還不忘帶上他的那個大包裹。

“啊啊啊……輕點兒輕點兒……我正準備回去呢！你們放開我自己走！”

何紅藥：“……”

如果長風幫一貫家風如此，那麽，能夠教出閆子君這樣的人，似乎也沒什麽奇怪的了。

她倒是有幾分好奇，那兩個女子口中的夫人，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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