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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法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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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墻上好不容易站穩腳步的蔡鑫天,沒有繼續東奔西突。而是在城墻選擇了一面凹墻,停留下來。在這樣一個地方,只需要防備好眼前的敵人,無疑是最省力的地點。蔡鑫天一躲進去,他的護衛親兵,立刻把前方密密麻麻的堵住。總算不用再人群中被人推來擠去,弄得行動不能自主。

站穩腳步,不用擔心自己像漂流的浮萍一樣,無處著根,蔡鑫天總算能夠心情從容地,將眼光放在眼前城墻上,以及城墻內外的局勢。

梁漢那邊的拉扯狀況,迅速進入蔡鑫天的眼簾,並且獲得聚焦。蔡鑫天的眉頭皺起了深溝,他知道,在每一個群體戰場裏,指揮的力量都是至關緊要的。要靠一個勇武的小兵來扭轉局勢,不是不可能,只是機率太過渺小。所以每一場戰鬥,像他這樣的戰爭指揮者,將得到最為充份的保護。因為只要這樣的人物,被對方擒拿或者斬首,一場戰爭的天平,就會發生難以逆轉的傾斜。

相對於其他武力更為強大的戰士,這個看起來沒什麼用的人,在蔡鑫天眼中,卻顯得更為重要。

從那群人拉扯的方向看來,對方的領導者,明顯缺乏群體理性,太過逞兇鬥勇,不能以大局為重。不過,這不關蔡鑫天的事,他只要知道,對方的指揮者,就在那裏就夠了。這場鬧劇,也應該結速了。看到城外的蔡家軍,正逐步被河水吞沒,他的心別說有多疼了。這支軍隊,可是他在蔡家地位的保障,如今就這樣損失泰半。

於是蔡鑫天手指著梁漢,吩咐身邊的親衛道:“方琪、木幕倜,你們兩人帶上三個人,將那個人拿下來!”

不過,還沒等方琪和木幕倜行動。蔡鑫天突然又改變了主意,說道:“算了,直接殺了,醉夢城的叛民。留下來只是浪費糧食。”

收到指令的兩人,展現了專業化的素養,立刻確認了目標,指定了三名以往與他們搭配最為默契的蔡家軍親衛,徑直往梁漢所在的方向砍殺而去。

五人背靠背,側身以三角雁行隊伍向前推進。五人小隊勢如破竹,醉夢城的民兵,根本沒有辦法擋住五人腳步,當他們發現五人小隊的目標就是醉夢城主席梁漢時,想要湧過來阻擋五人小隊前進的腳步時。卻發現旁邊原本基於血勇,各自作戰中的蔡家軍士兵,卻配合起五人小隊,將想要放下原本目標,趕往救援的醉夢城人。死死地擋住外頭,並且趁人心紛亂的當頭,又斬殺了不少醉夢城的守城民兵。

這個方向的異常,很快的成為城墻攻守的焦點。梁漢此時說服其他人,好不容易獲得自由,正準備找一個地方大開殺戒,發現這個地方大量的醉夢城百姓在短時間噴出大量鮮血死去。他血紅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口中發出不明意義的嘶吼,帶著身邊的人,一起向那五人小隊反撲過去。

“殺一個回本,殺兩個我們就賺大發了。”梁漢以沙啞的聲音大喊道。那聲音好比公鴨嘎叫。難聽極了。但是他身邊的人卻再次亢奮起來,跟著喊道:“一個回本,兩個大發。”

雄渾的氣勢,震得天空的雲朵都蕩開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曾經享受過自由天空的人。在血性未失的時候,將難以接受失去自由的滋味。這一刻,在他們眼中,生命的價值,就是換取敵對的生命,至於其他享受或珍惜,就不是此刻的他們能費神思索的了。他們不是醉夢城主席梁漢的親衛,他們是醉夢城的守護者。城墻下有著他們的親人朋友,不只是下轄的子民。

梁漢一群人的動作,帶動的是滾雪球般的氣勢,不論是城墻上的人數,還是下方的補充能力,醉夢城在此刻仍然占優。在得知城墻上的險狀時,下面的平頭老百姓,沒有選擇退縮,也沒有一擁而上。仙廟廟祝朱茵,在城下含著淚,發放武器,送著一波又一波的人登上城墻。前仆後繼。

有些人的行為,往往具有極大的感染力。梁漢,梁主席,在醉夢城中本就是猶如明星一般的存在。

醉夢城城墻上,屬於醉夢城一方的人,紛紛放下眼前的對手,向梁漢眼前的目標湧去。

城墻上的空間有限,當過多的人擁擠在一起時,就構成了堵塞。就算是手腳在利落地人,也施展不開。然而,不能發大招不代表不死人。更多的生命,以更快的速度被死神收割。

柳定定看到這個情況,有點琢磨不定,她該不該出手救助眼前即將形成的水患。至於幹擾戰鬥的進程,按神律的規定,她是不能這麼做的。就算真要動手,計算一下可承受的懲罰量,她頂多能動三個凡人。所以她不能隨意出手。

仙人不得任意以自己的意志來改變凡人之間的關系,從成仙的那一刻起,柳定定就被灌輸了這一個神旨,還有違反這道神旨將會得到的懲罰。

柳定定完全能夠理解這一道神旨存在的必要性。若不是這樣,凡人將徹底成為芻狗般的存在。但是此刻,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消逝,她還是相當不忍。這同時,她還能聽到醉夢城百姓心中的真誠祈求。

但要說為了醉夢城的人去滅了蔡家軍,柳定定也做不到。誰能說蔡家軍裏的軍人都該死呢?就算該死,天地之間也有一本生死賬簿。前生後世都是一筆筆還賬積德的支出收入。

仙人的難處,想必凡人早就一清二楚,所以那個人才會鑿開山壁,人為引發這場搶水吧。對於醉夢城來說,那個人可以說是英雄。然而,在蔡家軍眼裏,這人與魔鬼無異。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終究是難以定論的事情。不過,柳定定是知道醉夢城之前的情況的。林義安利用仙廟仙人不在位狀況,為所欲為的情形,早就讓柳定定在心裏替他判了死刑。可惜,法律刑獄,從來不是替弱者設立的。人類的行為,從來沒有脫離弱肉強食的窠臼。

柳定定的眼神梭巡著,試圖找出決定戰局的關鍵人物,並隨時關註著搶水河的流向變化。這道搶水河的新選河道,只要有一點偏差,就可能導致整個醉夢城被沖毀的結局。

這可是仙界的搶水河,它帶來的破壞力,遠遠不是凡人的力量可以抵擋的。她的仙力雖然恢覆了少許,但要硬扛這道新生成的河流,也是力有未逮。

她既然在,自然不能任由水流收割生命。就算這些人是來危害她所守護的醉夢城。另一方面來說,萊陽國迄今仍然算是醉夢城的主人翁之一,擁有管理權。政權轉移的協調會,尚未在她的見證下展開。如今醉夢城民辦政府所進行的所有管理,在人類世界的規矩裏,並不合法。

所以不管蔡鑫天的決定如何的殘暴,他也只是在執行他的正常權利。誰給他施行暴力的合理藉口,不正是這群此時看起來無比可憐的醉夢城城民嗎?

深深嘆一口氣,人生無比的覆雜。覆雜到以柳定定的柔善,沒有辦法睜開眼去細看這人間的醜陋。若是沒有神律的絕對權利,仙帝的天下為公,這仙人的齷齪恐怕不會比凡人界的帝皇少,力量愈大,損害和幫助別人的力量愈大。同一種東西,善者可以以之為善,惡者可以以之為惡。

高山辟路,對人類而言方便交通,可以算善行。然而破壞了山上的水土,造成生態的滅失,以及人類進入山區,帶來更多的生態改變,以及隨之而來的土石流等自然災害,卻又可以稱得上罪大惡極了。

所以來到仙界之後,柳定定發現一件事,以往使用力量不需要多加思索的自由,在仙界被生生剝奪了。神律的存在,讓仙人身上就像捆綁上無數的枷鎖。對於想要做壞事的仙人是如此,對於心懷慈悲的仙人也是如此。神律是公正冷漠的。仙人還沒有脫離人的範疇。不管是好仙壞仙,總是有所偏頗。對自然界來說,任其生衍,物競天擇,才是最顛撲不破的道理。

當然,柳定定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就如之前所說的,在特定情況下,她還是能對三個人動手。所以柳定定不動手則已,一對凡人動手,就必須取得足夠的成果。對這三個凡人動手,並不是沒有上蒼處罰的,只不過處罰內容,還在柳定定可以接受的範圍以內。

相對地,解救人民於自然危難,卻是柳定定應負的職責。此時,這兩件完全相反的神律,卻沖擊在一起……柳定定知道,這是那個鑿山壁的人想要的結果。只要她有足夠的仙力,她就可以充份利用這個機會,解救醉夢城,受理醉夢城托管案件的仲裁使命。

唯有經過仙人的仲裁,醉夢城的百姓,才能合法取回自我管理的權利。

這個規劃很美好,可惜,現階段柳定定實力不足。自然不能按著陽景天的計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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