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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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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黃珊如今半人半鬼的,本用不著睡覺。日夜兼程之下,幾日後便遠遠的綴在了武當派一行人之後。

她本沒有惡意,非說有惡意針對的也不是武當派而是宋青書,加之生性謹慎並不與武當派的人碰面,因此倒沒有人發現她。不只武當派,連朝廷的人也不曾有所察覺。

看來宋青書的確不知用什麽說辭說服了宋遠橋一行人,武當派在途中警戒非常,甚至自行造飯,半點不沾飯館酒肉,朝廷的人對此似乎有些傻眼,至今為止也沒找到下毒的機會。

黃珊又跟著他們幾日,總算想到了一個開外掛的辦法。

武當派千日防賊日子過得辛苦,朝廷的人雖有些苦惱,但相比下卻放松的多了。

所以他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下毒。

玄冥二老向來跟著紹敏郡主一塊兒,因此暗中偷襲武當派的任務兩人並未參與,十香軟筋散的解藥和毒藥便分別由兩個番僧頭領掌管。本以為手上有十香軟筋散捉人必當手到擒來,誰想竟這麽麻煩,這兩人為了掩飾行蹤已穿了漢人服裝,一路上萬分不習慣,對手下眾人沒半點好臉色,直到吃飯時也是一樣。

這日眾人三兩圍坐著用了飯,剛準備起身繼續追人,腳下卻是一踉蹌登時頭暈眼迷,大家夥立時有些騷動起來。阿普羅曾嘗過十香軟筋散的滋味,此時的感受令他大驚失色,電光火石間他拼將全力一掌拍向了身旁的仇密,只盼一招出其不意將他制住。結果意料之外,這一掌竟拍實了,仇密身形一僵登時仰倒在地,似乎也中了十香軟筋散之毒一般。

阿普羅驚疑不定,方才內力所餘全使了出來,此時中毒更深,只能中氣不足的喝聲道:“都坐下!這是十香軟筋散之毒,待我給大家解毒!”眾人一片嘩然,只不過目下連路都走不動,眼看便要昏昏欲睡,只得躺在地上聽天由命。

阿普羅與仇密正是這一隊人的首領,今日他手上拿的是解藥,仇密手上拿的則是毒藥。他雖摸不清是怎麽回事,但解藥在身,還勉強定得住心神。他內力頗為深厚,此時仍能強撐著從懷中摸出一只軟皮袋,探手進去拿解藥。說時遲那時快,他只覺眼前一花,幽香過處手上一輕,軟皮袋子已被人劈手奪走。

阿普羅心神大震:“什麽人?!”他雙眼昏花的一望,只見一個白衣少女站在不遠處盈盈而笑,午日陽光清冽,她發上金環燦然奪目,面容嬌艷絕倫。

“閣下是什麽人?為何下此毒手?!”他勉強開口喝道,心中暗暗叫苦。

那少女從軟皮袋中摸出十香軟筋散的解藥,纖纖玉手顛了顛那軟皮袋,笑靨生花,聲音俏皮爛漫:“跟著你們好幾天啦,總算叫我得手。”她眼珠一轉,出手如電般將人事不知的仇密的周身大穴點住,這才旁若無人的蹲在他身邊,自他身上搜出了十香軟筋散的毒藥。

全程她完全不理阿普羅,態度自然而然似毫不在乎他的死活,阿普羅只覺背後汗毛直豎,原本生疏的漢語越發古怪難聽:“……姑娘,這是何意?有何得罪之處……”

白衣少女卻打斷他道:“唉,我也不知你是什麽樣的人,萬一誑我可不妙。”阿普羅正不知何意,那少女跑跳兩步,站停在一個癱軟在地的男人身側,毫不客氣的將他的嘴掰開,灌下些從仇密手中得來的藥粉。她姿態輕盈曼妙,行走間衣擺飄然如雲,令人望之欲醉,然而手段卻如此心狠手辣,令人齒寒。

阿普羅見她這番行徑,便知道她全然知道十香軟筋散的藥性——吃下之後再服毒藥,登時氣絕斃命。他心知仇密身上是毒藥,地上的同僚算是死定了。只是這少女明明身上有十香軟筋散的毒藥,怎麽卻還要向他們這裏來尋解藥,就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了。

果然,那白衣少女撐腮望著地上的人,神色如常的試了試他的脈,這才嫣然道:“這下清楚啦。”

然後她仍微微笑著,回頭看向了阿普羅。

……

宋遠橋率領武當諸人趕到藏雲坡時,愕然見到數十人橫七豎八的軟到在地,生死不知。

張松溪與他對視一眼,對身後弟子道:“上前查探,小心有詐。”眾弟子轟然領命,三兩結群的奔上前去。不一會兒便有人回來報道:“回稟四師伯,這些人大都昏迷不醒,似是中了迷藥,另外有三人已氣絕斃命。從這些人身上搜出了令牌,似乎是朝廷走狗。”

宋遠橋這才沈吟片刻,向身側的宋青書道:“看來是有人暗中相助我武當了。青書,你看這書信,知不知是哪位英雄?”

宋青書仍是一身青衫,他此刻臉色稍有蒼白,似是內傷未愈,只不過身姿挺拔,容顏俊美,這分病態愈發顯出幾分風流意味。他聞言神色凝重道:“孩兒也不清楚,白鴿來信只講明緣故,並未留下姓名。那字跡麽,孩兒也從未見過。”

張松溪道:“說起那封短信,看起來字跡嫵媚秀潤,倒像出自閨閣之手。”

三人說話間,武當弟子已用解藥救醒了兩人,帶上前來問話。結果那兩人只說功力低微,早就人事不醒被迷倒了,不曾知道是誰下的手。再問首領是誰,兩人指認之下,卻見阿普羅和仇密二人都已死於非命。

宋遠橋半晌未語,最終緩緩道:“雖多承那位英雄相幫,只不過他為了隱藏行跡竟將首領二人全殺了,行事未免有失光明磊落。是否我輩中人,仍不可知啊。”

張松溪道:“若是十香軟筋散的藥性如這兩人所說一般,剩下第三人可能是試藥而死。”

宋青書此時突然道:“這幫人跟在我武當派之後所圖甚大,又是朝廷走狗,死不足惜。那位英雄雖不欲真面示人,行事卻顯然深恨元狗,跟咱們正派人士是一路的,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宋張二人聞言也覺有理。

此番武當派總算了結心腹之患,但宋遠橋下令眾人仍要小心謹慎,急速行進,盡早趕回武當山去,眾人無不稱諾。

宋青書在這其中一言不發,只聽令行事,好似完全不知內情。而那封短信此時正躺在他胸前,他的確不認得這封信的字跡,不過不知怎麽,冥冥之中他卻覺得……這人很可能就是黃蓉。

無論是指名道姓的提起他,還是信中措辭用語,這一切都讓他很想相信,黃蓉正悄悄尾隨在他身側……她回來了。

因此此後路程中,若領令行事,他便盡可能支開身邊的同門,佯作無知的單獨一人出走。

一日入城補充幹糧之際,宋青書站在店門口等師弟們買糧,擁擠的大街上不知從哪兒竄來幾個小乞丐,一窩轟的沖到他身前來起哄要飯。宋青書已裝了二十幾年的偽君子,此時駕輕就熟,也不計較臟汙,將抱著他大腿的乞兒抱起站好,又給他們數十枚銅錢,和顏悅色的目送他們離開。

等乞兒的身影不見了,他才打開手掌,只見一張字條正躺在他掌心中。

展開一看,新墨未幹,滿紙馨香,正是那日的字跡——

“城西野湖,不見不散。另,不許同別人說。”

宋青書忍不住的想要微笑,隨意找個借口同師弟講了,只說有急事要離開,令師門不必等他,便在城中左逛右逛,尋機從西城門而出,奔出郊外數十裏,他現下所在的小城位處川東,地形多山,雨熱豐沛,此時雖正值深冬,卻雪落不厚。出城後沿途山壑綠樹疊疊,碧水澈澈,山路原還有人工斧鑿之跡,漸漸卻都是野道深徑,人煙罕跡,林霧繚繞,使人脾肺一清。

宋青書行走其中,不由有些佩服黃蓉,那短短的字條中寥寥幾筆,將路線地勢生動繪出,此時雖綠林遮目,環佩水聲卻已隱隱傳來。他順著聲音而去,又穿過一片清香馥郁的披雪竹林,眼前豁然為之一開。

只見山石堆巍,奇峰疊秀,綠意染染白雪簌簌,一大片粼粼深湖嵌落其間,清澈幽麗,浸人心脾。更遠處一道小瀑布自山石上流瀉而下,白光三疊,匯入湖中,激起點點碎玉,濺濕了綠植淺雪。暗流深深,托起一葉野舟,漫無方向的悠然來去。

這一番美景雖盛名不勝,卻不遜絲毫,宋青書深吸口氣,忍不住想清嘯一聲。然而正當時,那葉小舟的蓬簾一掀,從裏面鉆出一個少女來。

那少女一身白衣如雪,翩然跪坐在綠竹清湖之上,一派玉骨冰肌,仙姿靈秀。她手裏捧著幾枝潔白的芙蓉花,將盛花竹囊放在船頭後,才擡袖露出一截素雪皓腕,纖纖玉手在碧湖中挽水嬉戲,一面清音含笑唱到:“移舟水濺差差綠,倚檻風搖柄柄香。”兩句一罷,她噗嗤一笑,仰面望向岸邊的宋青書,容色麗似芙蓉,眼波勝煞湖光,“這地方還能看罷?”

宋青書已然屏息呆立於岸邊多時,此時聽她開口,才恍惚回神,心下更是欣喜莫名,臉上雖有驚艷之意,但仍從容道:“卻是人間難尋的幽境。……這位姑娘,不知前些日相助武當派……”

“是我做的,不過不提那些俗事啦。”那白衣少女嫣然道,“你要上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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