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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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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許久之前的那個夜,月明朗,絲竹悅耳,賓客落滿座。

天心島掌教之子許雲年與天界崇寧公主的定親禮,原本該是如此熱鬧。

顧念的歡喜,是發自內心的,卻不是因為大師兄大喜,而是因為大師兄終於有了未婚妻,從此之後,她又多了一個可以棒打他和落玉的理由。

為了不讓自己的開心表現得太明顯,在定親禮之前的好幾日,對著落玉時,她總是唉聲嘆氣,一臉惆悵,有時候也會扒出一壺小酒來做自己傷心的道具。

她是想讓落玉知道,仗義的自己是和他一條心的,他難過,她便不開心。

只不過,落玉似乎比她要冷靜許多,只有在看到她傷心欲絕的模樣時有些不耐煩地奪過她手中的酒壺,仰頭也來上一口。

兩個人陪著彼此惆悵了幾日,終於在定親禮當晚同時開口問了對方一句話:“你當真打算去搶親嗎?”

她和他都是認真的人,甚至記住了彼此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句玩笑話。

她曾經豪情壯志地道:“倘若我的心上人要和旁人成親了,我一定要去大鬧一場,讓他知道,被我喜歡上可就不能那麽容易地去娶了旁人來氣我!”

那時的她也算是個明白事理的姑娘,只不過,和無所禁忌的夥伴在一起,偶爾也會毫無顧忌地扯出幾句沒頭沒腦的大話出來,說過了也說過了,就連她自己也不會放在心上。

但當時聽見的人卻是落玉。

他依舊如以往般毫無懸疑地點了點頭,甚是認同她的看法:“上次咱們下山看的那出戲折子裏就有搶親這一節,你若如此,我定奉陪。”

後來,他們或許早已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卻始終不忘對方曾經的心思。

顧念沒想到他會擔心自己所憂慮的,知道他還以為自己惦記著許雲年,放下了心,慷慨激昂地自我安慰又順道地安慰他:“你是擔心我會去搗亂才陪姑姑我喝酒的吧?姑姑我也是怕你傷心才去偷了酒的,既然咱們倆同病相憐,就待在這裏治病療傷好了。不過是一個男人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如今天下未平六界未定,你我堂堂仙山弟子,身肩降妖除魔拯救蒼生的大任,豈能因不值一提的兒女私情一蹶不振?”

落玉看著她有些傷心卻很明顯地又很激動的矛盾表情,認真思量片刻,道:“你能想通再好不過了,只是沒想到原來阿念你的覺悟這般高,我只是覺著那裏那麽多人,過去鬧事會被一巴掌拍死的,當真自愧不如。”

落玉說那句話時,眼睛裏閃著小星星,現在想想,他悄悄彎起來的唇角裏,藏的是笑吧。

就像當時的自己一樣。

因為她明白,從此之後,許雲年再也不是隔著她和落玉的一堵墻了。

每次想起那個夜晚,顧念總會忍不住想要給崇寧公主發去一封感謝函,好答謝她將許雲年給收到自家庭院了,但因為懶得拿筆研磨,又找不到合適的信使,用法術傳書又沒有誠意,只好一拖再拖。

可卻沒想到,許多年後,她會發現,許雲年從來不是隔開她和落玉之間的一堵墻,而是成全她和落玉的一座橋。

若非年少無知時自己心儀許雲年,有意無意地想要接近他,便不會愈發地和他身邊的落玉熟絡。

她自嘲地彎了嘴角,自己太傻了,竟然對第一次見面時許雲年說的那些話一直深信不疑。

她原以為他和自己喜歡上了同一個男子,卻從沒想過,他並不喜歡男子。

但是,倘若殷小統說的都是真的,為何自己拿不告訴別人他是斷袖來脅迫他為自己馬首是瞻時,他從不抗拒?為什麽這麽多年,他從不否認?

原本以為自己抓住了他的小辮子,現在卻才明白,那是他將心甘情願遞到了自己的手上。

若自己早就知道,那該有多好。只可惜,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心中百味陳雜,不知是喜是悲,她只覺著頭有些沈,擡起手想拍拍腦袋,卻不想胳膊剛擡起便被人攥住了手腕,不輕不重,卻不容自己掙脫。

慢慢睜開了有些不太配合的雙眼,迷迷糊糊看到的,是午央有些陰沈的臉。

“午央?”她搖了搖沈重的腦袋,嗓子有些沙啞:“我睡著了?”

午央松了手,打算直接起身離開,卻在轉身的剎那頓了一瞬,彎下腰來,冷著臉扶著她坐了起來後,才轉身在桌子旁坐下,語氣中毫不掩飾不悅:“不是睡著了,而是喝醉後睡著了。”

“真的是睡著了。”因為昨夜與殷小統暢飲,所以才夢到了往事,她恍若隔世,有些晃神,“原來一夜會有這麽長。”

“聽你說了一夜的夢話,很是有趣,倒也不覺得長夜漫漫。”話雖如此,午央的臉色卻始終不好,“還以為美夢太真,你不願醒來了呢。”

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胡說八道了什麽,驀地又想起殷小統的話,她心中雜亂,只好轉移話題,看了看四周後,有些吃驚:“我們怎麽在明月洞?小溶呢?”

“趁著你和殷小統喝著酒暢談人生的功夫,我給自己接了個主審世子妃被謀殺的活計,但現在看來,似乎是多此一舉。”午央瞟了她一眼,煞是不虞,“若我知道你還有心情與殷小統把酒言歡,甚至還擠在那麽小的角落裏,我就不該攬下這麽自討沒趣。”

難怪明月洞現在被重重包圍他們還能進來,顧念有些愧疚,解釋道:“昨夜飲酒只是個意外,天晴下落不明,殷小統心結難解,我才陪著他喝了幾杯,可能是許久沒有飲酒,所以才醉了。”

“你我身處仙門,殷小統雖無妨,你卻是黑玄中人,你如此大意,醉得不省人事,倘若昨夜最先發現你們的人不是我,你現在還哪有命在?”午央劍眉冷蹙,責備她一番後頓了一頓,眸中似有深意,問道,“你向來小心,殷小統說了什麽,竟讓你放下戒心,罔顧性命,只求一醉不醒?”

“他那個人說話顛三倒四的,人又嘮叨,什麽話都會說,哪有本事讓我罔顧性命?我知道這次是我疏忽了,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讓你擔心了。”她楞神之後,唇角擠出一個笑,避開他的目光,道,“咦,怎麽不見小溶?”

見她有意逃避,午央眸底掠過一絲寒光,卻終是未再逼問她,臉色漸緩,道:“你占了她的床,所以我把她弄暈後踹到床底下了。”

顧念驚了一跳,忙掙紮著要下床:“她身子本就虛弱,你怎能讓她睡在床底下?”

“看著不順眼,因為你才沒有殺了她,”午央忙起身去扶她,稍用力讓她重新坐好,“再說,既然我們在這裏,這個屋子便是你和我的,留其他人在這裏礙眼幹嘛。”

她對他的霸道哭笑不得:“你是究竟是來審案的還是來殺人的?”

“都不是,我只是想找個地方讓你安靜地睡一會兒。”午央撩起衣衫在她身旁坐下,道,“不過,我已經審問過她了,見再也問不出什麽,就讓她在床底下思過了,只是不知道昏迷不醒的時候她還會不會思過。”

“怎麽樣,有結果嗎?”雖然有時有些霸道無理,但她知道在做正事時午央向來有分寸,“小溶說了什麽?她承認下毒了嗎?”

“她起初什麽都不肯說,我見她內力虛弱,只是在強撐,怕用咒會傷及她的性命,所以只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讓她明白人間大義懸崖勒馬,最終她果然幡然悔悟。”午央肅了臉色認真回憶了一番,似乎對自己的表現很是滿意,“看來若我生在凡間,必定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爺。”

午央何曾與人講過道理,知道他所說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肯定不過是威脅的話語,顧念只覺好笑:“那青天大老爺可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

午央可惜地搖了搖頭:“她雖幡然悔悟,卻未能徹悟,只說了兩句話,便再也不願多說了。”

已然猜到小溶絕不會將真相托盤而出,顧念倒不覺失望:“什麽話?”

“她說雪梨湯是世子妃讓她送過去的。”午央似乎對小溶的倔強有些惱火,道,“第二句,說若這場命案便是她和你的賭局,倘若你能查清真相,她便將天晴的下落告訴你。”

小溶的話點到為止,但宵雪雖然在西海中為人和善,卻向來對天晴甚是苛刻,竟然讓她送雪梨湯到自己的住處,究竟有何意圖?

“看來她有所動搖,不願就此助紂為虐,卻又下不定決心。”顧念想了想,道,“小溶看似柔弱,性子卻極為倔強,既然她已經決定了,想必再逼問她也得不出什麽結果來,你還是把她放出來吧。”

“我已經將那個世子妃的貼身侍女準備好了,”午央的話讓她不由想起了待宰的豬羊,讓人對那個侍女心生憐惜,“看這仙門窩裏鬥,已經讓你錯過了一次好戲,這次你來做主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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