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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顏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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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有許多傳說,有的淒美,有的荒唐,有些只是以訛傳訛,有些卻並非空穴來風。

有關魔界少君沈暮當年被囚禁在九重天庭水境的傳說,幾乎都與天帝鳳池有關。

魔與仙的傳說,大都傳遞的是邪不勝正的正面能量,但若是牽連到絕色傾國的魔女與英俊瀟灑的仙君,再單純的故事,也會被刻意添些風言碎語進去。

但即便如此,最不堪的,也是魔女沈暮意圖用美色勾引當年的天界太子鳳池,但鳳池心明志堅不為所動,終將魔女囚禁水境三百年,使她再也不能為禍人間。

世人總願意相信,所有妖魔都是卑鄙無恥陰險歹毒,所有神仙都是心懷天下光明磊落。

可真相,並非總盡人意。

“當年,是我為了天下負了她,”化名扶明的天帝鳳池憶起往事,想起往日種種不堪,眸中風雲變幻終化為一縷長嘆,“所有一切,終究是我的錯。”

“沈暮是魔界少君,又是巫鳳臺的主人,乃是天界大敵。當年陛下將她囚禁水境卻不殺之,想必也是排除萬難才能保住她的性命。之後她在水境用巫鳳臺召集天地怨靈煞氣,險些吞天噬地,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但卻依然能陰元不失再度輪回,想來也是陛下煞費苦心才讓她得以安然為人。”落玉言語間雖畢恭畢敬,卻並無半分認同之意,“但是,既然陛下已經決定護她,又為何要鎖了她的情根,讓她生生世世承受鉆心蝕骨之痛?”

良久,扶明無言以對,只嘆道:“既成過往,亦無需再提。”頓了一頓,神色依然平覆如昔,語氣肅然,“我此次下凡,原本是想為她解開情鎖,卻知道早晚會遇到你們。落玉,你身為天界仙君,卻與魔人相伴同行,可知已然犯了天規?”

“顧念為何入魔,陛下心中一清二楚。她雖有魔骨魔心,卻一如以往心善若水,”落玉毫無畏懼,字字鏗鏘,“如今的顧念,便是昔日的魔界少君沈暮。雖天下負她,她卻不曾負天下,臣為何不能與之同行?”

扶明一楞,眸中意氣頓生,撫掌而笑,卻隱隱透著幾分苦澀,眉宇間的滄桑似重了幾許:“好個意氣風發,若當年我有你的這番胸襟,明知她不會負天下,我又怎會負了她!”

見他如凡人一般面露哀苦,已不是在九重天上指點天地八荒,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天帝,落玉心下一嘆,語氣也輕緩了些:“陛下是九五之尊,身肩天地重任,許多身不由己並非臣能所揣度,方才臣一時性急,出言不遜,還請陛下見諒。”

“罷了罷了,既然犯錯,便要獨食其果,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扶明緩緩轉身,望著正在嘗試攀巖爬山的獨孤兮然,眸光瞬間輕柔,“你們此次前來,可是巫鳳臺之事?”

“是,想必二師伯已經向陛下稟告巫鳳臺失蹤之事。”落玉並沒有打算隱瞞,如實道,“巫鳳臺是上古魔物,倘若落入魔界手中,後果不堪設想。而顧念雖是魔界中人,但卻是被迫入魔,並無背叛仙門之心,還望陛下應允,許臣與她攜手共尋巫鳳臺。”

“你們此行,果真是為了巫鳳臺?”扶明沈默良久,換換從獨孤兮然身上移開了目光,頗有深意地看著一旁的落玉,“巫鳳臺由東白山萬魂谷十二神獸看守,一百多年都未有分毫差池,為何在此時出了差錯?若是有人圖謀不軌掠走巫鳳臺,是什麽人有如此能耐,闖仙山敗神獸,於不知不覺中搶走上古魔物,令仙山久查無果?若是天降異象陡生意外,那巫鳳臺既是魔物,為何消失得如此徹底,竟然在天地間皆無跡可尋?你可知自從巫鳳臺失蹤,魔界蠢蠢欲動,仙門人人猜度,只怕天地又將變色!”

見扶明句句逼問,落玉隱隱蹙眉,卻面色不變,語氣平靜而堅毅:“當年是臣請旨輔佐十二神獸共守巫鳳臺,如今巫鳳臺失蹤,一切因由尚待查證,但臣擔保此事必與東白山毫無瓜葛,一切罪責,臣願獨自承擔!”

聽他毫無畏懼,竟是抱著必死之心,扶明一嘆,目光露出幾分長輩對晚輩的慈愛:“猶記當年我在北琴山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是個繈褓中不知世事的小嬰孩兒。那時,我曾問你母親,對你可有何期冀,記得你母親想了許久,才笑著說她別無所求,只要你平安開心就好。阿玉啊,你母親一生逞強,對你卻別無他求,不幹預你的婚姻大事任你自由數百年,不幹預你的前途任你做一文職閑官,她並非不在意,而是相信你自有分寸。難道,為了一個女子,你就要棄她於不顧,寧願她為了你傷心難過嗎?”

落玉隱隱動容,眉宇間終現了幾許無奈,嘆道:“陛下關懷,臣銘感於心,臣並非不孝,只是,陛下也是有情之人,自知這世間事有太多的情非得已。更何況,臣此番找尋巫鳳臺,也並非只是為了一己之私,母親向來以六界太平為己任,即便得知我會因此喪命,亦會以臣為傲。”

這世間的事,有多少結局,始於亦終於情非得已。

正起了好興致打算親自上樹摘果子的殷小統聽到落玉的話,驚得連蹬在樹上的一條腿都未來得及放下:“天帝?扶明就是天帝?!”

“原來是他。”顧念一驚之後,哼了一聲,多了幾分警惕,“難怪我總覺得他另有圖謀,果然如此,他好端端地不在天庭胡作非為,跑到凡間來做什麽?難道覺得他害沈暮還不夠嗎?”

“他此次下凡,一來是為了幫獨孤兮然解開情鎖,二來也是為了幫我們順利找到巫鳳臺。”落玉知道她對天帝成見極深,開解她道,“更何況,天帝並非昏君,阿念,你也應明白,若非當年他一心維護,沈暮早已魂飛魄散,怎會還有機會輪回為人?”

“若非他無情無義,沈暮又何需轉世為人?”不知為何,她心下憤然,平白瞪了一眼殷小統,便甩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

殷小統被她那個惡狠狠的瞪眼給嚇了一跳,楞了半晌才想來自己甚是委屈,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叫道:“好心拉你出來散心,幹嘛把我和落玉這混小子劃在一起,我萬事通殷小統才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臭男人!”

落玉在一旁一頭霧水,看著顧念的背影消失半晌才道:“小統,你這話是何意?”

殷小統挽了袖子準備爬樹,奇怪地反問道:“我殷小說話從不拐彎抹角,剛才說的還不夠明顯嗎?”

落玉不明所以地點頭:“很明顯。我只是問你,此話怎講?”

“你任由那個什麽舞眠欺負阿念也不說一句公道話,難道不是因為見一個愛一個?”雖然邊用力爬樹,殷小統卻不忘耐心地為他答疑解惑,“雖然自從在詠南城受傷之後,阿念的容貌變得更加蒼老了,更比不得那舞眠的年輕美貌,但更因如此,她心裏的那一壇子醋意才更容易被打翻……”

落玉一驚,截了他的話端:“什麽意思?!”

已然爬到樹梢上的殷小統多了幾分不耐煩:“我說落玉,小時候也不見你這麽啰裏啰嗦的,是不是你也受了內傷提前步入老年期啦……”

他的話音未落,落玉已然足尖一躍,踏上了枝頭,面容難掩慌亂:“你方才說,阿念她更加蒼老,是什麽意思?”

“自從打詠南城回來,阿念她容顏漸變,頭發白了不少,臉上也多了皺紋,看似日漸衰老,變化如此明顯,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殷小統有些吃驚,疑惑道,“你對此只字不提,我還以為是怕阿念她聽到會心中難過,難道不是?”

落玉身子一震,腳下不穩,險些從樹上跌下。

因為在他眼中,顧念從始至終,都未變過,無論內心,還是容顏。

小統說她頭發白了,容貌蒼老了,可為何他看到的顧念,依然青絲如墨容貌如昔?

“我曾聽聞她在詠南城因用渡魂之術而身受重傷,應該是內傷太重而漸失修為,以致容貌亦有所衰老。但為何她的變化你卻看不出,實在令人費解。”扶明沈思片刻,道,“難道她在你身上下了魔咒?”

“此事只怕她自己都未曾發覺。”落玉緩緩搖頭,眸中盡是疼惜,“若是她發覺發絲變白容顏漸老,不可能會只字不提。若有魔咒,必不是她親自所下。”

“如此說來,此事許是與美人符有關。”扶明擡眼看他,斟酌道,“美人符亦是魔物,一著不慎,被其反噬亦不足為奇。況且,巫鳳臺的臺心與其主人之心相融合一,若是臺心被毀,顧念之心亦不能保全。”

落玉心下一驚,已然明白他話中之意,痛心道:“若我早知美人符是以心為引,必不許她受此折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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