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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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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玉搖著扇子,抱著嘟嘟坐在了她旁邊,擡了眉眼瞧了她一眼,閑散問道:“你何時接了賣花的生意?”

顧念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當時會突然發神經,萬一當時當真砸傷了人,自己可是又造孽了,此般一想,甚是沮喪:“在入仙門之前,我見過王員外家的小姐為招夫婿扔繡球,想來我這輩子是沒機會試一試那捧著繡球欲扔還停的感覺了,就順手拿花盆權當繡球來砸一砸。”

落玉手下一頓,唇邊含了一絲笑意:“這麽說,我接了花盆,你便是要嫁給我了?”

顧念奇道:“咦,接了花盆的不是你手裏的扇子嗎?”

他顯然沒有給他的扇子提親的打算,斜了她一眼,默然。

嫣然抿嘴一笑:“仙君的扇子可真是好福氣,不知仙君怎會突然在此出現,該不會在這裏有熟識的姑娘吧?”

落玉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是有。”

顧念一口茶噴了落玉一身,慘遭連累的嘟嘟騰地跳了起來,向身為罪魁禍首的她投懷送抱,順便用她的衣裳蹭了蹭毛。

他平靜地接過嫣然遞來的錦帕,擦了擦白衣上的水漬,不緊不慢地道:“不就是你嗎。”

經不起威逼利誘,不過一刻落玉便全盤托出:“我得了消息,有個捉妖天師要過來,這十日你不能用法術,嫣然姑娘又被九轉真火所傷,修為盡失,能化為人形已然不易。若被他得逞,我堂堂七尺神仙,還得從捉妖天師那裏把你給撈出來,傳了出去,豈不丟人。”

嫣然臉色一變:“天師?”

顧念卻問道:“你從哪兒得的消息?”

“這些都不重要,”他緩緩站起,在花閣廊內停下,舉目遠眺夜幕下的點點星辰,一襲白衣玉樹臨風於簇簇繁英覆蕊中,扇子輕搖,儼然人間翩躚公子哥兒,不徐不疾地道,“重要的是……”

顧念跳著跟了過去,凝神聽下文。

秋風習習,只見他墨發輕揚,眸子奕奕有神,搖著扇子輕緩道:“這麽冷的天還要搖扇子,凡間的苦日子真不是我堂堂七尺神仙能受得了的。”

顧念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好容易才忍住了將他提溜起來再扔下去的沖動。

嫣然憂心道:“可是,仙界對仙術向來感應敏銳,仙君若是用仙術出手相救,說不定會驚動附近的仙界中人,我擔心……”

落玉微微一笑:“所以,我並沒打算用仙術。”

顧念挑眉:“所以,你打算邀請他用四肢和你掐一場架?”

他悠然道:“掐架太過暴力,對嘟嘟的成長易造成負面影響,和解才是正道。”

落玉來救駕的時辰剛剛好,沒過半個時辰,一陣陰風吹過,滅了閣中的燭火。

也可能是嫣然執意不關窗子,秋風吹過紗簾滅了殘燭,而那天師,恰好就在此時從二樓的廊間爬了進來。

天師是一群很奇特的物種。

之所以奇特,大約是他們法力雖高,卻不求長生不貪仙位,一生以除妖降魔為己任,不用銀子來計較回報;有個把不貪戀新衣裳胃口又很小的,連一個銅板也不收。

也正因如此,據說天師很少有成家的,一來娶親費用太高,天師們大都望媒婆而卻步;二來有冒險精神的姑娘也著實太少,誰都不想家裏竹籠裏關的不是雞鴨鵝而是雞妖鴨妖鵝妖。所以,所謂天師的代代相傳,大都是關門收徒來解決。小天師在業成下山之前,老天師通常會千叮萬囑,若是遇著順眼的根基又不錯的小娃兒,一定要想法子收了做徒弟,否則就是斷了一門香火,那是大不忠大不孝。

是以,天師們在行俠仗義抽空之餘,還要慎之重之地留意一下哪家的孩子能繼承自家衣缽。萬一誰家孩子不幸被看上,只能自認倒黴,眼淚汪汪地將心肝寶貝兒給天師送過去,誰都知道,天師收徒的時候尤其倔強,不認銀子只要人,況且,天師群體比較團結,若得罪一個,便是得罪一窩,誰都不敢犯著險將全家往妖魔嘴裏送。

家裏出了個天師,那種悲痛,應該和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孩子剃度出家或者入宮做內侍差不多。

所以,一般大眾,特別是有孩子而且認為自家孩子聰明絕頂與眾不同的,都比較偏好已經收了徒弟的天師。

不過,眼前這個,顯然還沒有達到收徒的資質,因為他自己就是爬著進來的,可見連禦劍的基本功都沒學好。

廊間的花燈隨風搖曳,長身玉立的落玉向地上的天師伸出了手,那天師不疑有他,自然而然地攀著他的手站了起來,拍衣裳時突然反應過來,向後猛退了一步,蹭地一聲將劍拔出劍鞘,一聲怒吼:“何方妖孽,竟敢扶本天師起來!”

落玉想了想,試探著道:“難道應該踩你一腳?”

那年輕天師仔細一想,也不對,借著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伸了右手食指擦了擦人中的碎胡渣子:“你不是蛇妖,鬼鬼祟祟在這裏做什麽?”

落玉輕笑一聲:“你也不是蛇妖,又在這裏鬼鬼祟祟做什麽?”

天師一想,倒是有理,收了劍:“我來捉妖的,你趕緊逃命去,若是被誤傷了,可會流血的。”

估計將他當成了來找樂子的尋常公子哥,連恐嚇都沒一點震懾力。

落玉友善地道:“真巧,我是來阻止你捉妖的,若你怕流血,可以先逃到我前面去。”

唰地一聲,剛被收回的劍又被抽了出來,那天師一臉警惕:“就你?”

落玉收了笑,挑眉:“不信?”

年輕的天師掃了一眼他的白衣裳,他的象牙扇,和他腳邊的肥兔子,嗤笑了一聲:“憑什麽?”

落玉不緊不慢地道:“我上面有人。”

要等的殺氣遲遲不來,坐在閣中的顧念不由啞然,他所說的和解,該不會是拿權勢來壓人吧。

那天師顯然沒明白他什麽意思,勾了脖子向樓頂上瞧:“還有埋伏?那倒先下來啊,這麽高萬一摔下去可是會七竅流血的。”

落玉默了一默,好意提醒:“我是說,我認識一個能壓得住你的人,而她,要你放了這蛇妖。”

天師這才了然,旋即道:“我師父早死了。”

估摸著落玉徹底沒了調侃他的興致,揚了聲喚道:“阿念,你出來。”

顧念一楞,方才沒說需要她親自出馬啊。

難道,是要自己假裝蛇妖?

示意嫣然放心,她拎著裙擺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掃了一眼那天師,收回目光,湊到落玉身旁,低聲道:“我長得不好看,假扮嫣然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落玉悠然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不過,喊你出來,只是想讓你與故人寒暄幾句。”

她不解,故人?

還未反應過來,倒聽那天師驚訝地叫了一聲:“念念?”

顧念一怔,目光又向那天師掃了過去,瞧了半晌,茫然:“念念?你喊我?”

那天師佯作不虞,眼裏卻是滿當當的笑意,兩步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肩:“我是竹青啊。”

落玉伸了扇子挑開他的手,拉了顧念離自己近些:“寒暄而已,何必動手。”

聽到“竹青”兩字,顧念終於想了起來,因為這兩個字對她而言是如雷貫耳。

長長地“哦”了一聲,她驚喜笑道:“我想起來了,你是被火羅剎抓到黑玄的那個天師,和我師父一個名字呢。哎,你知不知道,火羅剎的徒弟,就是血雛,一直很掛念你。早知道她看上了你,我當初就不應該棒打鴛鴦把你給放了,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娶了血雛,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你當時為什麽不和我說清楚,害得我這兩年一直在找你……”

竹青楞在當場,笑意一點點褪去,看得出來,若不是他心裏還掛記著蛇妖,早就逃了。

落玉好笑,攔住喋喋不休的她:“寒暄而已,何必做媒。”

兩年前她回黑玄看午央,遇到了被扔進魔界黑玄亂魂崗的竹青,當時聽到他對天一聲長嚎,大概是“天滅我竹青”的意思,知道他與師父是同名,登時來了興趣,一問,才知道他是被火羅剎抓進來的之後,抱著氣死火羅剎的態度將他私自帶出了黑玄。

火羅剎沒被氣死,她的徒弟血雛卻相思成病。

顧念原與血雛是好友,無意間壞了她的好事,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也曾想著要將竹青找到之後一定要將他雙手獻給血雛,但時日久了,將他的樣貌漸漸地給忘了,竟然面對面都沒認出來。

她曾經對落玉提過他,畢竟他和師父同名,她還是將他當成了個人物。

看落玉不慌不忙,原來早就知道了來捉嫣然的天師是竹青。

“幹嘛這樣看著我?”落玉隨意搖著扇子,還不待她開口,便為自己解釋,“若不是我提點,你還沒認出來他是誰就已經下去見閻王了。”

這倒也是,顧念轉眼看著竹青:“你是來捉蛇妖的?可是,她是我的主顧,若被你捉走了,我的生意也就被攪黃了,我沒了生意,心情郁悶,很可能積郁而終。這叫什麽來著,對了,恩將仇報是吧?”

竹青深感不妙。

最後,經一番討價還價,顧念用舊時恩情外加暫時不將他交給血雛為嫣然換來了三年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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