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誅帝之戰（三）

印天池瞪視魔帝的舉動，他正緊握著悲音的手，無疑給計劃增加不少難度！

“夜悲冥，你最好放開我的妻子，別弄臟了她的手！”

“臟？你是她的誰？我又是她的誰？外人沒資格命令我。”

夜悲音一邊掙脫，一邊拼命捶打魔帝，悲憤難忍！

“你為何非要置我丈夫於死地啊？！為何啊！”

“我不殺他，他也會殺我！魔界與仙界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什麽仇？！為什麽非要鬥個你死我活？！為什麽我們不可以與仙界和平共處？！你看你現在的樣子！所謂的仇恨把你變成一個心胸多麽狹窄的惡魔！”

話音剛落，她忽然感到鮮血湧入喉嚨，趕忙捂住嘴，但為遲已晚，鮮血順著指縫兒流淌下來。

魔帝微微一怔，剛欲伸手扶她，她即刻甩開，但是因為體力不支，踉蹌兩步跌倒在地。

同時，印天池一個箭步沖到魔帝的面前，狠狠一拳打過去，順勢又將她攬在懷中，他怒視著魔帝，這便是所謂的兄長？！

“若不是無界之神幫悲音續命，她此刻是死是活都很難講，她的魂魄有多脆弱你根本不知道！可是她為了保護你，依舊不假思索地使用法術！倘若你認為這便是手足情誼，那我寧可她在這世間一個親人都沒有！”

“不能使用法術我還有拳頭，夜悲冥，算你厲害，終於把我逼到了極限！”印天池的拳頭上爆出青筋，他將夜悲音抱起來交給常三爺，夜悲音卻拉住他的袖口，“光彈隨時會爆炸，你們先想辦法逃出去……”

印天池對魔帝已是忍無可忍，而且有些話早就想說了！

他疾步走向魔帝，拳拳如刀！

“黑孔雀一雄一雌永不相棄，指的並不是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利用她！然後再信誓旦旦地宣稱你們是一家人！而是無論生活不管有多艱辛，彼此扶持永不拋棄！做為兄長，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配嗎？！”

“呵！實力才是這世間最有效的命令，只要擁有獨霸天下的本領，就有可能達到權利的巔峰！我犧牲愛將與妻子，只為助她登頂！沒錯！我確實對不起很多人，但是一定對得起這個親妹妹！我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她！可是她呢？卻要為了可笑的愛情，視我為敵，把我的付出與努力當成累贅？我反倒要問她配不配做我妹！”

“最好的一切？！”印天池的神態變得越發憤怒，狠狠出拳，將他打倒在地！

“她自從出生就被你當做一件試驗品！她不知曉自己從何而來，永遠是寄宿在陌生的家庭裏！她只知曉自己是個被遺棄的孤兒，唯恐再次遭人嫌棄，所以言行舉止謹小慎微，甚至處處討好別人！這便是你認為的最好？！你嘗過寄人籬下的滋味嗎？！一切都是你強加給她的！可曾問過她想不想要？！”

夜悲音默默地流下眼淚，其實她並未在印天池面前訴過苦，並且常常放大自己的快樂，盡量忽略傷害，讓所有人誤以為她是永遠沒有煩惱的傻妞兒。她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不曾想，印天池早已從她眼中洞察到她對未來的恐懼。

所以印天池在向她求婚的時候，用了最樸實的告白——悲音，我要給你一個屬於我們的家，給你一個永遠不必擔心會被逐出家門的，安定幸福的家庭。

然而，當她以為緊握幸福之門的鑰匙時，第一次仙魔大戰爆發，她忘記了曾經的海誓山盟，不僅親手毀掉他們的家，還給印天池留下長達五千年的痛苦。

思及此，她已是淚流滿面，扶著常三爺踩回地面，一步一步地走向印天池，只見鮮血滴滴答答地灑過她前行的路。

“擎軒，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她摟住印天池的腰，“我好想皮皮，好想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一頓我親手做的飯菜……”

話音未落，她感到頭暈目眩，身體快速向下滑落。

印天池一腳踹向魔帝，轉身將她托住。

忘穿她眼中的悲傷，他的眼前模糊一片。

“好，我們回家。”

她吃力地伸出手，拂去他眼底的淚，幽幽地說道，“擎軒的眼淚都是七彩的呢，真好看。待我死後，你要答應我，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流淚，一定要笑口常開呀，否則我便不是唯一看到你落淚的人了。”

心中縱有萬千不舍，終歸還是要撒手啊。

她的生命猶如花瓣一般雕零，印天池親吻著她的手指，在這一刻，他已然放棄求生的念頭。

“我不僅答應你，更不會離開你，這一次，不是我想放棄，真的，我確實想不到逃出去的辦法，我們都逃不出去了，黃泉路上一起走。”

“騙人，我都想到了那個辦法，你怎麽可能想不到？”她揚起一手欲施法，又被印天池緊緊攥在掌心。

他緩慢地搖著頭，示意她別這麽狠心。

她扯起一抹淺笑，道，“看，我就知曉你想到了，所以你沒有理由留下來等死，為了我們的兒子你也不能死，拉上常三爺，你們必須走。”

“悲音……我愛……”

她擡手蓋住印天池的唇，哽咽道，“你知曉魂魄碎裂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們沒有……”她想忍住悲傷，卻已是難過得泣不成聲，“我們……沒有機會再相遇，也意味著，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擎軒，即是講再多的情話，我也看不到，聽不到，感受不到了，此刻，就讓我保留一絲遺憾吧。”

印天池不能自抑地淌著淚，將表情埋在她的肩頭，把雙臂越收越緊，唯恐一轉眼便抓不住了一般。

她一遍遍地撫摸著他的銀發，給予最無聲最溫柔的安慰，隨後，她悠悠地看向渾身是血的魔帝，又道，“至於我哥……即使他再卑劣，我也無法對他痛下殺手，但是也絕不允許他再利用我傷害你們父子倆，我想通了，只有我哥灰飛煙滅，才是斬斷野心的唯一辦法，你們盡快離開，我會陪著他走完最後一程。”

“不……”他不讓她離開。

夜悲音拍拍他的手背，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他懷中鉆了出來。

她已無力行走，唯有爬向魔帝。

魔帝癱在地上，望向緩緩靠近的妹妹，發現她的唇邊不斷溢出鮮血。

這一次，夜悲音主動握住哥哥的手，但並非依依不舍，而是抓住他，不讓他阻礙丈夫與常三爺離開的步伐。

她提起袖口，找到一塊沒有被血浸濕的布料，輕輕拭去哥嘴角的血跡。

“哥，我知曉你也感到很委屈，你一心想把我培養成最強大的戰將，由此奠定黑孔雀一族在三界中的霸主地位，可是妹妹心中沒有宏圖大志，讓哥失望了，對不起。”

魔帝猛地撇開頭，強忍著某些呼之欲出的情緒，憋得眼眶通紅。

“一萬年了悲音，哥也曾在心底無數次幻想團聚的畫面，可是當哥再次見到你之時，便知曉你已經把哥忘得一幹二凈了……哥並未感到委屈，而是感到害怕，恨不得殺光所有你喜歡的人，如果那些人都死絕了！……你或許便有時間感受哥這份情感。可是令哥難以接受的現實是，我今生唯一的一次動情，唯一的心軟，最終鑄成大錯，”他側過頭，望向淚眼婆娑的妹妹，莞爾一笑，“不過，哥不後悔對你心軟，否則你也不會在危急關頭舍命相助，對吧？”

她哭著點頭，悲傷道，“我知曉哥想當個好兄長，也知曉你偷偷向翎修哥請教如何當一位兄長，哥……”

話未說完，光彈發出崩裂前的巨響！

魔帝神色驟變，立即坐起身，手臂一環，鎖住悲音的脖子！

魔帝見印天池逼近，拔出匕首抵上妹妹的咽喉！

“站住，你們兩個都給我站住！”

常三爺簡直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

“夜悲冥！到了此時此刻，你還想拿你的親妹妹當人質？！”

魔帝將手臂勒得很緊，夜悲音頓時感到窒息，但是她沒有掙紮，因為她不相信親哥方才的話都是謊言！

魔帝朝常三爺勾了勾手指，訕笑道，“你一直質問本帝為何不殺你，現在本帝便把原因告訴你，敢過來否？”

“常三爺不要過來，擎軒也不要過來，你們就站在原地，我本來就是要死掉的人了，馬上給你們打開！……”

“你馬上給他們打開無界之門，是吧？呵。”魔帝幫她說完。

沒錯，印天池、夜悲音與魔帝都想到了，逃出巨大光彈的唯一辦法，便是通過無界之門離開。

或者說，魔帝在實施爆炸計劃之前，已經將妹妹隨意出入無界的本領，算在計劃之內。

她奪出施法的那只手，頃刻間，一道綠色霧門平地而起！

“走！都走！”

“本帝看誰敢走！”他加大臂力，勒得夜悲音臉色漲紅。

“別再傷害悲音！你就是跪下來求我走！我都沒打算走，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威脅恐嚇？”印天池反而松了口氣，他壓了下常三爺的肩膀，道，“魔帝只是想讓我死，我剛巧也沒想活，你快出去。”

“哥，咳咳……你的目的，不就是不希望我和擎軒在一起嗎？！你如願了，我願意陪你同生共死，願意與你一同灰飛煙滅，難道這還不夠嗎？！”

魔帝無奈一笑，道，“哥從頭至尾，從沒想過讓你給我陪葬！”

夜悲音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發現魔帝的眼中滿是不舍？

這一刻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兄長的溫暖。

“哥？……”

“下一輩，你自己選擇你想要的生活吧，哥不管了，也管不了，保重。”

猝不及防間，他擡起掌心，蓋在她的天靈蓋之上，瞬間擊暈夜悲音！

震蕩感急劇飆高，整個球體膨脹到極限狀態，預示著即將爆炸！

“看來沒時間逗你們玩了，快過來！取出我的陰魂陰魄！世間只有我的魂魄可以與悲音的魂魄完全融合！”

聽罷，印天池與常三爺頗感震驚。

這便是魔帝一直將常三爺囚禁在身邊的真正原因，只有擁有冥系屬性的常三爺，才可以進行魂魄分離之術！

常三爺暗自打個響指！對啊！他們是同根孿生兄妹，確實可以用魔帝的魂魄填補悲音缺失的魂魄！於是乎，他不再猶豫，躍身飛到魔帝的身後。

“印天池，你也過來吧，施法時，我妹會感到很痛苦，過來，抱緊你的妻子。”魔帝扯了下嘴角，喟嘆道，“與你鬥了這麽久，你知曉你最討厭的一點是什麽嗎？無論我使出多少陰損的招數挑釁於你，你總是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弄得別人都像吃飽了沒事做的瘋子、傻子，所以我一直在等，看你何時也會像瘋狗一樣咬回來。”

“何必大費周章，我愛的人在你手裏，她若是沒了，我也就瘋了。”

印天池摟過昏厥的夜悲音，將她的背部呈現在常三爺的面前。

事不宜遲，常三爺首先取出魔帝的陰魂陰魄。

此法術相當痛楚，魔帝悶哼一聲，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

常三爺將魔帝的陰魂陰魄送入夜悲音的體內，卻發現陽魂抗拒與陰魂合並？

“魔帝，你先別昏倒，告訴我魂魄融合之後還需要做什麽？！”

汗珠大顆大顆地落地，魔帝艱難地說道，“魂魄若想完美融合，需要通過輪回進行重新排列，待我死後，輪回之門上的封印便會失效……”

“那悲音豈不是就變成凡人了？！”常三爺追問。

“我一個要死的人，性子都沒你急，且聽我說完……”魔帝幾千年來一直在研究魂魄，已然成為修覆與融合魂魄的高手，他深吸一口氣，道，“取出她的整幅魂魄，裝入一幅嶄新的軀體，選擇投胎種類為妖獸，待輪回完畢，再利用蛻變之門進行一次到兩次的蛻變，最後，將魂魄從備用的身體裏取出來，放回擁有法魄與七情六欲的本體，融合即完成。

魔帝咬緊牙關，忍著痛楚繼續說道，“不過……畢竟她的魂魄之中有我的一部分，我只能保證她仍是無界禁術神，至於獸形還是不是魔龍，我無法斷言。”

他汗如雨下，細密的汗珠之中，夾雜幾滴不願讓任何人看到的熱淚，他望向印天池，緩緩地擡起一手，笑道，“做了一萬年的暴君，殺人如麻嗜血無度，死了也夠本。思來想去，我也只能把妹妹托付於你。答應我——永不負她。”

印天池的心情無比覆雜，篤定點頭，與夜悲冥擊掌為誓！

誓死的敵手，最終以釋懷的方式結束恩怨，真是妙不可言。

萬物生靈大概就是這樣吧，即使內心再黑暗再貪婪，也總會保留一塊充滿溫暖的凈土，無私地奉獻給最愛的人。

常三爺翻個白眼，當他透明的？！

魔帝側頭望向常三爺，平靜地笑道，“一脈血親都爭不過印天池，你也別執著了，想必在不久的將來，印天池會對你委以重任。”

“這話什麽意思？”常三爺怔住。

印天池倒抽一口氣，感嘆道，“魔帝，你的睿智與謀略，說實話，我真的很欣賞，倘若你將頭腦用在正途，估計天下遲早會成為你夜悲冥的天下。”

魔帝一笑置之，“我喜歡征服，喜歡把所有人踩在腳下，以德服人這種不溫不火的治理方式，還是留給你這種慢性子去搭理吧。”

這時，魔帝看到光彈外皮出現裂紋，即刻狠推印天池一把，急道，“好好照顧我妹，若有差池我化成灰也不會放過你，快走！——”

印天池抱起夜悲音，站在霧門前方，見魔帝目不轉睛地看著悲音，他的情緒頓了頓，又疾步返回他的身邊，將悲音送到他的懷中。

“這一別永無相見之日，要不要與妹妹正式道別？”

魔帝撇開視線深吸一口氣，無謂地揚了下手，滾了滾沙啞的喉嚨，默道，“該說的，我再擊暈悲音的那一刻已經說過了，就讓她的記憶停留在那一瞬吧，不用浪費太多時間想念我。”

震蕩感導致身體東倒西歪，印天池無法再逗留，抱起悲音，疾步離開。

該走的都走了，該救的也救了……

夜悲冥環視動蕩的四周，化作一只高貴的黑孔雀，揚起高傲的頭，展開金色雀尾，倏然開屏，絢麗奪目！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火焰直沖雲霄，在雲端炸開一朵朵硝煙彌漫的火雲，良久，只見灰蒙蒙的天空中，飄落一片片美麗的，金玄色的羽毛。

羽毛與微光交相輝映，猶如塵埃落定之後，盛開的繁花。

夜悲冥，這位野心勃勃的邪魔，這位將勢力範圍擴充到最大的帝王，伴隨他的隕落，就此翻過三界史上最黑暗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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