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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二期少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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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為什麽要叫我‘阿朗’啊?”一個粉粉嫩嫩的小男孩在媽媽的背上撒嬌。

“因為你是媽媽的小太陽,是媽媽的小寶貝。”女人幸福地擁住了孩子仿佛擁抱了全世界一樣地,笑著。

“唉,前段時間游戲又升級了,滿級級數調到了150級,哥現在才練到125級,好艱難!”

坑坑窪窪的雪地上,一個身體比例極不協調,頭占了一半的矮人在活蹦亂跳,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圈圈腳印,“對了,小狼,你練到多少級了。”

身材龐大的狼人揮了揮手手錘,眼睛提溜了一圈,淡定地說:“滿級。”

“滿級?你是指120級,還是150級?”矮人停止了蹦跶,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150級。”狼人再次淡定地回答。

“不是吧!快告訴我這是幻覺!”矮人發出了高分貝的尖叫。

屏幕的另一邊,一個形象有些邋遢的少年直接一口水噴在了屏幕上。

顧不上拿紙巾擦幹水跡了,他的手有些顫抖地握緊麥克風,同時屏幕裏的矮人自動蹦跶了起來:

“你不是跟哥一樣,還要上學的嗎?據說前段時間還被老媽禁網了。你是怎麽練到滿級的?”

大頭矮人猥瑣地咧開了嘴,說:“是不是有什麽竅門,咱們都這麽熟了,快來分享一下。不到滿級,去PK的話老被人壓,哥早就不耐煩了。”

狼人沈默了一下,只剩尾巴一直在搖,然後說:“多花點時間就好。”

在矮人還想追問時,竇唯朗把鼠標移到了“退出”的按鈕,只留下了一句:“我今天還有點事,先下了。”然後,就直接下線了。

“雪域孤狼”的狼人頭像很快就灰了,竇唯朗順手關了電腦,液晶屏幕也變黑了。

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了他的臉,憔悴而蒼白,就像在棺材裏埋了很久的僵屍一樣。因長期熬夜,鏡片下的眼睛木訥而空洞,還有深深的黑眼圈。

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竇唯朗楞楞地與漆黑的另一邊的自己對視。

他本來只是想偷點時間來玩游戲,其他時間就用來學習就好,這樣就兩全其美了。他可以滿足自己愛玩的心,又可以應對媽媽的抽查。

可是即使是多出了時間來玩網游,他覺得時間還是不夠,一不小心就玩過了頭,本來預定為學習的時間也沒有了。

在把號練到滿級的同時,他無心向學,經常不交作業,或者直接只交一點,成績越來越差,從班裏的前十掉到了班裏的倒數。

離升中考還有半年,老師卻對他越來越失望,找了他談了幾次話無果後,連他學習委員的職位也給撤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就在竇唯朗迷惘的時候,家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紮進了他的耳郭。

……

……

紡織廠裏,一個女工打扮的大媽偷偷打了個哈欠,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流水線上出現了斷層。她反應過來後,連忙跑過去修補。

“竇姨,你這是怎麽了?最近老見你無精打采的?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她旁邊崗位上的一個稍年輕一點的女工關心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睡眠質量一直不錯的,沾了枕頭就睡,可是早上醒來嘛,就是老犯困,覺得自己就像沒睡著過一樣。”

竇媽媽再度打了個哈欠,眼睛也有點濕潤。

“聽起來有點怪,你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畢竟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垮了可不行,你家阿朗還得靠著你呢。”熱心的女工提議道。

“不用不用,就是個小事。一到那些醫院檢查,沒病也得給你檢出病來。要是有這個閑錢,還不如給阿朗買點東西補補身子,那孩子學習辛苦來著,才不浪費在這些地方了。”

竇媽媽搖著頭,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立刻又有了動力。

“也不是這麽說的,您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怎麽行?咦?竇姨?竇姨……”

流水線上又出現了斷層,加上沒聽到旁邊再有回答,女工擔憂地轉過身,只見竇媽媽高高瘦瘦的身影立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竇姨?”女工放下了手上的活兒,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竇媽媽的肩膀。

結果,僅僅是這麽小的力道,卻像壓倒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竇媽媽壓倒了。

“砰”地一聲,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隨之而起的是女工的尖叫聲。

“不好啦,不好啦!救命啊……”女工嚇得語無倫次地喊著。

工人們陸陸續續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車間主任也來了,掏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

“咦?”他好像認出了倒在地上的這個女人,“這不是那個拿了好幾屆全勤獎和先進個人的竇姨嗎?”

廠裏的人多,按道理來說,新來的他是認不全的,但這個竇姨,他還真有印象,實在是個很拼很勤勞的女工。

“是啊,主任,竇姨是個苦命人!她的老公2年前卷走了家裏的一切,帶著小三跑了,家裏還有一個兒子。”

女工哭哭啼啼地補充道,人群中無論是知情者,還是不知情的人都唏噓不已。

……

……

“原來你就是阿青啊,多多指教了。”

莫小貍拿著一個瓶蓋被紮了好幾個孔的礦泉水瓶子,給窗邊的常春藤澆水。

這個簡易水瓶子還是他自制的,誰讓這間年久失修的小木屋裏什麽都沒有,他都不知道楓淩夕是怎麽能夠活下去的。

常春藤十分人性化地跟他揮揮枯黃的葉子。

“聽說是你指明要我的,是嗎?”莫小貍被萌到了,嘴角露出了溫柔的笑。

常春藤再次人性化地跟他揮揮枯黃的葉子。

“你能聽懂我的話吧?”

莫小貍忍不住伸手去碰了下阿青的葉子,結果阿青受驚般像含羞草一樣地收攏起了葉子,“你能跟那個女人交流嗎?就是那個楓淩夕。”

緩了一陣子,常春藤重新舒展開葉子,跟他揮揮枯黃的葉子。

“那你能跟我交流嗎?”莫小貍的眼睛閃亮閃亮的。

在莫小貍期待的眼神中,常春藤默默地跟他揮揮枯黃的葉子。

“……”

莫小貍手一抖,不小心把水澆到了窗臺上,他連忙伸手去擦,卻在這時,通過窗戶看到了門外不遠處坐在了地上的竇唯朗。

他好像跟上次有點不同了,頭發長了點,整個人不修邊幅,似乎更加地憔悴了。

莫小貍探出了頭,喊了他一聲。但竇唯朗似乎並沒能聽見。

莫小貍放下了水瓶,拐到了門前,開了門,對著那個仿徨無助的小少年,問:“你在這裏幹什麽?”

“你,你是上次那個大哥哥?”

竇唯朗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扶了扶眼鏡,瞇著眼睛打量了莫小貍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地問道。

對於自己沒什麽存在感這件事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的莫小貍點了點頭,很像個知心大哥哥一樣地走到竇唯朗身邊坐了下來,幫他把過眼而擋住視線的留海撇開,關切地問:“出什麽事了?”

“我好像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竇唯朗的眼睛隱隱有些濕潤,他把下巴尖兒擱到了膝蓋上,說,“我媽媽進醫院了。”

突然想到了杜晟的結局,莫小貍心中升起了一股哀戚的情緒,不妙的預感縈繞在心頭,聲音也有點抖:“她,是出了什麽事了嗎?”

被莫小貍傷感影響到,竇唯朗的悲怮再也掩藏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勞累過度,昏了過去。醫院裏診出來是胃癌中期。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顧著玩游戲,一點都不知道媽媽患了胃病,一點都不知道媽媽的身體狀況……我還偷了她的時間來玩游戲,我對不起她……都是我的錯,這都是我的錯。”

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面大哭,莫小貍有點不知所措,只能接了個肩膀給他哭,手僵硬地拍拍他的背,幫他順順氣。

“你也別把所有事都攬在身上了,你不過是個孩子,別對自己要求那麽高。”莫小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能沒話找話說了。

“不,媽媽這麽辛苦都是為了我,我都是知道的。”竇唯朗甩開了莫小貍的手,瞪大了眼睛,滿臉淚痕地看著他,就像一只不肯認輸的鬥雞。

莫小貍連忙舉起雙手,投降。

“我爸,不,那個那個男人兩年前帶著小三跑了,還留下了一大堆債務。我媽不想我擔心,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甚至是對我更好了。她為了還債,拼命地工作,早出晚歸,沒什麽時間照看我。她怕我被同學歧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聽說了我的同學都在打網游,想著我要合群一點,還跟人借錢給我買了電腦……

這些,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我卻越來越沈浸在網游世界裏,覺得現實太討厭了,甚至還嘲笑過我媽,說她沒文化……”

竇唯朗又大哭了起來。

莫小貍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個孩子本性不壞,只是想逃避現實,才選了這麽一種方法。只是,他現在後悔了,還來得及嗎?

沈吟了一會兒,他拉起了竇唯朗的手,說:“走吧,我們進去問問那個女人。”

竇唯朗楞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我進不去了,我已經看不到那家叫‘第二十五小時’的店鋪了。”

“沒事,我帶你進去,我能看得見。”莫小貍誇張地拍了拍胸脯,昂首挺胸地像只戰鬥雞一樣地往前走。

他這幅樣子,立刻讓竇唯朗破涕為笑:“謝謝你,大哥哥。”

“嘰呀”的一聲,木門再次被推開。

“歡迎光臨,客……”全身上下嚴密地裹在一件黑棕色長袍裏的小女孩在看清進來的人後,本來客氣禮貌的微笑立刻僵在了臉上。

死死地瞪著莫小貍,直到對方恨不得鉆進地板的坑洞中後,楓淩夕才把視線轉到了竇唯朗身上。

她抿了抿唇,還是嘆了口氣,說:“罷了,你能夠再進來,不論原因,也可以說明咱們的緣分未盡。”

話畢後,她還是不甘心地再瞪了那個敢給她找麻煩的家夥一眼,冷冷地放話:“下不為例!”

“大哥哥,這麽做都是為了我。”竇唯朗很有義氣地攔在莫小貍身前,也顧不上自己尚未發育起來,個子根本擋不住快有178cm的莫小貍。

“這件事跟你無關,說清你的來意便好!”楓淩夕恢覆了本性,說話一點都不客氣了。

好可怕……竇唯朗噎住了,好一會兒了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想解除契約!”

“不可能!”

楓淩夕用她的小短手、小短腿慢慢地爬上了對於她來說有點點高的櫃臺,也不顧她的動作有多滑稽,“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啊,想解除就解除!”雖然她說話還是那般一點都不客氣。

“我……”沒想到會被拒絕得那麽幹脆,竇唯朗頓時覺得鼻子又酸了。

“別在這裏哭哭啼啼的,看著就討厭!與其有這個時間在這裏想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去醫院照顧好你媽,胃癌中期,又不是治不好,提早哭喪幹嘛?還有,都快中考了,你還這麽閑,看來是很有把握絕對過不了咯!”

楓淩夕挑高了一側的眉毛,譏諷道。

她這話,說得竇唯朗一直在發抖。

“你又沒有人情味的?怎麽可以這麽說話!”

莫小貍忍不住又被正義感占領了,但楓淩夕一點都不打算搭理他。

她又不是人,為什麽要有人性呢?

竇唯朗卻是猛地擡起了頭,對坐在奇形怪狀的櫃臺上晃著腳的小女孩鞠了個躬,然後跑了出去。

在門合上之前,他腦海裏浮現了一句話——“非本人親臨,契約無效。”

在刺眼灼人的陽光下,大滴大滴的淚從他的眼眶流下。

只是他的眼神不再空洞木訥,步伐也堅定了很多。

中二期少年(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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