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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長夢短無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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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頗有些無奈,如今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獲悉宮外之事。我再關心著楚弈,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向人打聽宮外的事,何況,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不得不謹言慎行,以免被誰看著了,要對我母子痛下殺手。

只是這五月的天氣,到底是難過。看著明晃晃的陽光,我多少有些恍惚。君北羽是不許我用香料一類的,香料之中大多含有麝香或是零陵香,要不就是沒藥,這些都是孕婦忌用,聞久了難免傷到孩子。我自然也是聽話的,畢竟,我經受不起了。

不知是否是懷孕的並發癥,我總是覺得心神不寧的,就像當時,楚弈出征,我也一直覺得心神不寧的。我呆坐著,惹得身邊婉韻不住的發笑:“你這妮子癡迷著什麽呢!呆呆的模樣好笑極了。”

我瞅了她一眼,氣惱道:“姐姐慣會笑話我,我什麽時候呆呆的了?”

她笑,眉眼間全是將為人母的慈愛,又像是有著憂愁:“我曉得你在想什麽,實則我也沒辦法做到不想的。只是顏兒,你我既然都懷著身孕,當要為孩子著想,孕中憂思過重,無論對我們還是對孩子都不好。”

我頷首,攪著瓷碗中的糖蒸酥酪。婉韻輕聲笑道:“可別,攪碎了怎麽吃?”

我笑著橫她一眼:“是是是,當了皇後娘娘,規矩愈發多了!我攪碎了也罷,我吃我的,有沒有說要搶了你的來吃,這也要管我不成?”

她淺笑道:“我看你這張嘴,愈發沒了正經是不是?趕明兒罰你不許吃晚膳,瞅你尋誰鬧去。”

我不以為意,笑道:“我吃點心就行了,大不了上你這鳳棲宮來,你還能攆我出去怎麽的?”

她被我逗得掌不住笑起來,發中步搖的流蘇不住的晃動,以示其主人的歡喜:“你這張嘴啊,真是叫人恨也不是,喜歡也不是!也不知道誰才治得了你這破嘴。”

我笑嘻嘻的,大有得色。

我正笑瞇瞇的,門外已走入一個內侍,我認得是婉韻宮裏的大太監福瑞。他倒是連頭也沒擡一下,恭恭敬敬的打千道:“請皇後娘娘安,請宜貴姬安。”

“什麽事?”婉韻低聲問道,不知何故,短短三個字竟含著一種難喻的威儀。

“回皇後的話,寂尚儀求見。”

婉韻斜斜的看了我一眼,對我一笑,開口還是溫和從容:“傳。”

福瑞恭敬地頷首,退了出去。不多時便領了平安進來。我很少看過這妮子穿朝服的樣子,難得的英氣。她也不因為我在而驚訝,目光掃過我,便恭恭敬敬的行起君臣之禮來:“臣見過皇後娘娘,見過宜貴姬。”

我被她這字正腔圓的官腔逗得幾欲笑出聲來,被婉韻一眼制止了,只得緊緊抓著衣擺,憋得難受得很。婉韻倒是笑得溫和,大有母儀天下的雍容華貴:“寂尚儀平身。”

“謝皇後。”平安立起身子,還是那種不肯多看我二人的恭敬神色。婉韻倒是習以為常一般,低聲道:“賜座。”

落座後,便有宮女奉了茶來,而後一屋子宮人被婉韻遣了下去。我這才松了口氣,笑出聲來:“我看你這丫頭官腔打得真好。”

平安此時也不再那副“寂尚儀”的模樣,笑道:“咱們在人後,我涎著臉還能叫兩位一聲‘姐姐’,可誰敢在人前叫啊,傳出去,我二叔又得生氣了。”

婉韻笑道:“正是如此,人前我亦是只能叫你‘寂尚儀’的,畢竟,君為臣綱,在三綱之中排在最先。”

我頷首,滴溜溜看過平安,她整個人裹在寬大的朝服中,看著總覺得有些別扭,強壓下笑意,道:“我倒是知道有句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寂尚儀今日來是有什麽事?”

她似乎有些為難,嘆了一聲,才靜靜地看我:“其實也沒什麽,只是……弈叔叔這些日子似乎有些焦躁,我說不出來。”

我臉上頓時僵了,忍不住看了婉韻一眼,她臉上笑容也是僵硬得很,片刻後,又含上極為雍容的笑來:“楚將軍焦躁?”

平安點了點頭,又怯生生的看我一眼:“楚姐姐……”

我搖頭,撫了撫小腹:“是因為擔心我麽?”

平安緩緩搖頭:“不知道,姐姐在宮中還算是安全,應該不會吧。”看著我的肚子,她眼裏忽然有了一種類似羨慕的光芒,擡頭間又掩飾得那麽好,“弈叔叔還叫我囑咐兩位姐姐好生養著呢。”

婉韻臉色白了白,旋即笑起來:“多謝楚將軍美意。”我看著她,欲哭無淚。我如今懷了身孕,還是楚弈敵人的孩子,他心裏肯定對我很失望,可是以他的性子,莫說責怪了,就是一句重話他也不會說的。我沈默不語,一時也是難過,婉韻倒是比我鎮定多了,低聲道:“不曉得平安怎麽覺得楚將軍焦躁的?”

平安細細想了一陣,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二叔是這麽說的罷了。大概……就是楚姐姐傳出入住毓秀宮那日開始吧,二叔說弈叔叔整個人都不太對勁,覺得很焦躁,像是在擔心什麽。可是誰問他,他都說什麽事都沒有,我們也不好再問了。”

我入住毓秀宮的那日……楚弈自然是知道他一旦舉兵,我又在宮裏的壞處。可是沒有輕舉妄動之下,何必如此擔心我?我狐疑萬分,只能看向婉韻。她低頭,半瞇著眼,不過一瞬她又睜大了眼睛,幽幽地嘆出口氣來,像是被什麽驚嚇住了。又搖了搖頭,累絲金鳳口中懸在其額頭上的紅寶石也晃動起來,像是想驅散什麽。我心中不安已極,顫聲道:“婉姐姐?”

她看我,綻出一個很美的笑容:“沒事。”

我呆呆的看著她,連平安也是楞了,看著婉韻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婉韻很是淡然地喝一口茶,道:“顏兒,你修書一封,告訴楚將軍你一切都好,免得楚將軍著急。”

我頷首稱是,他笑得沒有一分的奇怪:“煩勞寂尚儀將貴姬家書送出去了。”

平安忙不疊起身,道:“是臣分內的事。”

我看了眼婉韻,心中惴惴不安。她越是這樣掩飾,我越是知道有事情發生了。我到底不及婉韻聰慧,也是不及武靜敏睿智。至少她二人面對皇帝和楚弈的針鋒相對,能看出一點貓膩來,甚至能猜到一些兩人的心思,可是我不行,不敢猜,不能猜,也猜不到。

總之,我借了婉韻的書案寫了一封信請平安送出去。看著那小丫頭轉身離去,我才嘆了口氣,沈聲道:“姐姐是發現了什麽?”

她擡頭對我笑道:“怎會發現了什麽不告訴你呢?”

我靜靜地迫視著她:“果真麽?姐姐方才不是發現了什麽才會有那種神情?”

“當然。”婉韻神色如常,靜靜的任我打量,“顏兒難道覺得,姐姐會做傷害你的事?”

我啞然。誠然是不會的,婉韻待我,好比對待她的親妹婉婷,再加上有楚弈的緣故在其中,她更是不會做任何於我有損的事。“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瞞著的感覺,畢竟那是我哥哥。”

“我與你一樣擔心楚大哥。”婉韻臉上笑容頓時沒有了,“可是現在我們都沒有辦法了。我是皇後,你是皇上的妃子,誰都做不了什麽。尤其是現在,我們都有了孩子……”

“出嫁從夫,所以就要看著他們弄成這個樣子?”我幾乎要哭出來,“姐姐,你說,我能勸住哥哥嗎?他如果不再一意孤行的話,皇上會不會放過他?”

婉韻閉著眼,一語不發。我的心已經涼了半截,喃喃道:“也不是不可能的,除非哥哥辭官,只要他放棄高官厚祿,皇上或許會放過他……”

“顏兒,”婉韻的聲音那麽沈重,慢慢站起身來,“很早之前我就告訴過你了,我選擇的,是皇後,不是周婉韻。如果,我是說如果,鐵勒之事無法了結,楚大哥又執意要與皇上一決勝負……”

“不會的!”我自然是知道她話中的決絕,忙不疊截住她的話口。

她只是對我一笑:“如果到時候,皇上落敗了,就算是為了你,以楚大哥的性子,也未必會放過皇上從而養虎為患。到時候,我自然會隨皇上殉國。”

“姐姐——”我尖聲叫起來,“不會的,事已至此,勝敗誰又知道?”

“若是真的有那麽一日,你答應我,要保住我的孩子。還有潔兒,你答應我。”她還是對我笑,只是眼中已經含滿了淚水,“我是說如果,你一定要保住他們,答應我。”

我胸口宛如壓著塊巨石,揮開婉韻拉住我的手,冷笑道:“我不答應!到時候真的成了那樣,我也跟他一起死!”頓了頓,我才哭叫出來:“你這話算是什麽意思?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我一定會勸哥哥的,他不是那麽狠心的人,也不是成心想要那個位子,他只是……”

“他只是覺得,皇上容不下他了。”婉韻笑得淒慘,又抹了把眼淚,強笑道,“咱倆可別哭了呢,一會子傳了出去,說是皇後和宜貴姬見了寂尚儀之後,淚流不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這不是成心想要皇上罵平安一頓?”

我根本笑不出來,若真的爭執不下,未必沒有那一天。就像若是楚弈敗了,我也難逃一死一樣。我深深吸了口氣,看著面前的女子:“姐姐,你告訴我吧,是不是皇上又做了什麽?”

婉韻神色一僵,貝齒咬著豐潤的嘴唇,半晌後,她才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話來:“以你我對楚大哥的了解,除了親人,誰能牽制得住他?”

我腦中一炸:“姐姐是說——”

“對你,皇上下不去手,可是別人呢?”婉韻看著我,目光讓人戰栗。

我根本止不住哆嗦,別人……在汝南的叔公,兩位嬸嬸,雲桑和子墨,還有擔任幽州刺史和雲州防禦使的兩位叔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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