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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鄉關何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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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足足在床上躺了十日才痊愈,期間雲家老爺子和雲崎來看過我,寂驚雲和平安再有裳兒蘇靈也日日來看我,總之,等我病愈,已經是四月末了,眼看著天就要熱起來,我本想閉門不出,只是楚弈說是趁現在不算太熱,要帶我回汝南祭拜楚家先祖。

楚婧顏記憶中的汝南,是個很美的地方。楚家人數不算多,卻也是世家。老宅依汝河而建,既是富麗,又透著濃郁的書卷氣。

我只笑著應下:“好。”

平安她們消息何等的靈通,一個個都趕到安國府。我看著圍在面前的三個穿著艷麗夏衫的小姑娘,笑道:“你們這是做什麽?這樣看著我?”

蘇靈上下看我,遲疑問道:“楚將軍要送你回去?你不回來了麽?你就這麽離我們而去?婧顏,你可太絕情了……”

我“啊”一聲,忙道:“你說的哪是哪?我為什麽不回來了?”頓一頓,我斜睨著平安,“你又胡說了是不是?”

平安拉著我,不舍道:“楚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不跟你搶了……”

我忍俊不禁:“瞧你們說的,我又不是不回來,一個個說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不過是回去看看祖先們,順帶看看那些叔公叔伯,哪裏不回來?等我回來,可是要帶回來一個姐姐。”

“哪個姐姐?”裳兒聽我這樣說,笑道,“你可沒有姐姐啊。”

我伸出食指在三人眼前一晃悠:“不曉得?汝南周家也不知麽?”

三女臉色一變,顯然都是知道的,平安結結巴巴道:“是……那個出了數位皇後丞相的周家?”

我掩唇笑道:“不然汝南還有哪個周家?周家嫡女這次可也是要選秀的。”

平安小臉一拉,道:“那她……美麽?比姐姐如何?”

我見蘇靈裳兒也是想要知道的樣子,笑道:“我可不敢跟她比,周家姐姐可是美得很,至少我現在沒見一個人比她更美。容姿可令赤烏【1】失色。”

三女神色同時一僵,唯有蘇靈兀自鎮定,笑道:“楚姐姐都這樣說,那當是美得很了……”

我含笑,婉韻的確是美得很,行止有度,書卷氣中帶了溫婉,又不乏少女的活潑。我要是皇帝,不喜歡她才有鬼……我心裏沒由來一陣酸意,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臉。夏姌啊夏姌,你想什麽呢?皇帝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次日,太後召我入宮。我絲毫不懷疑是知道楚弈要帶我回鄉,要問我為什麽的。

我含笑站在太後面前,她忙慌慌的拉著我,道:“我的兒啊,你要回汝南去?”

我也不跟她扯些有的沒的,道:“回太後,哥哥要帶臣女回汝南祭拜先祖,順道看看叔公叔伯們。”

雖說是“們”,實則也沒有多少,祖父是嫡長子,承襲完侯爵;還有一個庶出的二叔公,往日是吏部尚書,二叔公之子一共兩人,長的時任幽州刺史,次的時任邊關的防禦使,家中不過一雙幼女在罷了。

“楚家也是望族,你們去看看也好。”太後說完,用力擦了擦眼角,對我極為不舍。

我不覺含笑:“老祖宗莫要如此,顏兒又不是不回來了。這回回去,可還要將周家姐姐帶來呢。”

太後淡淡“哦”了一聲,道:“周家大族,可惜這回可沒有親戚在國都中。”

“所以臣女才回去接她啊。”我笑瞇瞇的,有好些日子不曾看到婉韻了。

太後笑著戳我腦門:“可得早些回來,不許叫哀家和皇上惦念你。”

我臉上微醺,笑道:“叫太後皇上惦念是臣女的福氣。”

太後一捋衣袖,笑道:“你這丫頭就是討喜。”

伺候太後用完膳,我才回到西暖閣,可餓死我。太後上回雖叫我和她同桌吃飯,只是我哪裏敢坐啊?這事兒要是被淑妃她們知道了,生吃了我的心都得有。剛回到西暖閣中,便見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居然坐在裏面。我頓時啞然,也不想拘禮,道:“皇上怎麽在?”在就不說了,還不去給他媽請安。

“楚弈近日向朕告假,要帶你回汝南?”他翻著手中的書,眼睛也沒擡,淡淡道。

我點頭道:“是,哥哥要帶臣女會汝南老宅。”

皇帝手中書一合,語氣仍是淡淡的:“突然要回去?”

我頓覺不安,我最怕他這種時候,思量片刻道:“臨時決定的……總歸現在還沒有選秀嘛,臣女去接婉姐姐入京來啊。”

皇帝靜靜看我,半晌後輕笑道:“只是如此?”

我不假思索道:“只是如此。”他笑得淡然,重新翻開書。我覺得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不知道怎麽說,坐在他對面灌了一杯冷茶,才勉強止住肚裏的叫囂。

皇帝擡眼看我,好笑道:“喝這樣急做甚?茶是要慢慢品味的。”

我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道:“皇上,臣女可還是餓著的。能不急麽?”

他笑得幾乎伏在桌上,我臉上一陣陣的發燒,惱道:“合著你是來看我笑話的?自己怎麽不去向太後請安?這事兒你這兒子來做也不過分吧?”

皇帝眼中威懾不減,唬得我忙低頭不語。半晌後,他平靜而慵懶的聲音響起:“雙喜。”

門外立即有人應聲:“奴才在。”

“備膳,楚姑娘餓了。”他說完,室內響起窸窣聲,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只手已經搭上我的額。我擡頭,見他不知何時立在我面前,右手正搭著我的額。我幾乎本能要掙紮,他淡淡道:“別動。”這話像是有著無上的威力,我頓時不敢再動乖乖讓他撫著我的額。

君北羽,你到底要幹嘛!我心內叫著,看著他的俊臉,臉上溫度高得連自己都受不了。□□!這家夥絕對是想□□!我正在“陰謀論”,他收回手,笑道:“果真是好了。”

我沒好氣道:“皇上都讓太醫來了,能不好嗎?”

他似乎沒聽出我話裏的意味,淡淡“哦”一聲,輕笑道:“難得來看一回你,顏兒卻將我認成楚弈了。”

我不明所以,腦子飛快地轉著,頓時想到那日迷迷糊糊的時候,確實有人在撫我的臉。也沒空管他這回叫我是“顏兒”,嘴硬道:“隨便進女子閨房,除了皇上恐怕也沒有別人了。”

他只笑不語。

等雙喜領著一眾宮女將菜布好退出去後,我看一眼皇帝,笑道:“皇上還想看著臣女吃?”

他不置可否笑笑,沒有離去的意思,我餓得正慘,也沒空管他,執箸吃了一口乳鴿,才覺得那股子邪火被壓了下去。松了口氣,擦擦嘴,繼續吃。皇帝依舊看書,不時擡頭看我一眼。不知是否是我錯覺,有一種好溫馨的感覺。

我吃了一會兒,覺得半飽了,道:“皇上今日來,真的沒有事?”

他也不看我,淡淡道:“沒事的話,不能來看看你?”

我無所謂的聳聳肩,笑道:“能,怎麽不能。就是皇上來的時候,不是剛從那個娘娘宮裏出來吧?”

他手上一頓,笑道:“你這嘴可越來越利了。若是朕剛從哪位娘娘那裏出來,你待如何?”

我見他笑得頗有一份玩味,笑道:“臣女吃醋了。”

他依舊淺笑,眼中有一分難掩的笑意:“是麽?”

我同樣笑,君北羽,你其實,是真的喜歡我對不對?沒有利用的心思對不對?想到德貴妃的結局,我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微微一嘆,托腮道:“假的,騙你的。”

他輕笑,手指輕輕敲到我額頭上:“傻丫頭。”

看著他的笑顏,我不覺舒心。君北羽,你對我是什麽感覺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喜歡上你了,好喜歡……人有時就是這麽奇妙,一如我開始時對於這看起來慵懶,實則誰也看不懂他想了些什麽的皇帝存著敬畏之感,可是什麽時候起呢?為了什麽呢?是他叫我“傻妮子”的時候的那份親昵?還是他為了葉海花而吃醋的時候的可愛?或許又是平安告訴我他得不到畢生所愛的時候的讓人同情?還是他玩笑要抱我的時候的輕佻?分不清了,情起之時,也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愛他,僅此而已。他若愛我,是我的幸運;若不愛我,也是我的命。

從宮中回來的第三日,就是我與楚弈啟程之時。雲家老爺子身子不爽沒有前來,而是拍了雲崎來。寂驚雲與平安她們在長亭與我兄妹告別。想到這些熟悉的人頗有些時日無法見面,我心中酸楚不已,雲崎單獨立在一邊,看著我似乎有話要說。我上前道:“表哥?”

他輕笑,搖頭道:“沒事,妹子多多保重。”

我頷首,心裏又開始隱隱作痛,強笑道:“表哥也要好好的,好好照顧舅公。若是可以,替我去看看崢嫂子。”

心裏痛得幾乎死去,面前雲崎默默點頭:“知道了。”

我擠出一個笑容,又拉著平安囑咐了些事,她一面哭一面將一個荷包給我:“姐姐早些回來。”

我不覺含笑:“你哭什麽?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過些日子就回來了。”說罷,這才握著荷包依依不舍的上了馬車。看著幾人在陽光中的輪廓漸漸模糊,我不免一陣傷感,路邊的花花草草極為繁茂,我又想著往日看著這些花草,總是想拍照,一時有些恍惚。

舜華見我出神,用手在我眼前晃悠著:“姑娘?姑娘?”

我回神,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什麽?”

“姑娘舍不得?是舍不得安姑娘她們,還是寂將軍?或者……”她壞心一笑,躥到車中離我最遠的地方,“是崎少爺?”

我啞然,舍不得雲崎的又不是我!“自然都舍不得。”最舍不得的那個人,卻沒有來。

念及此,我心中一陣失落,掀開車簾探出頭去,長亭中的人已經看不清了,就算他現在來了也沒用,我不免一嘆,轉頭看著在前方騎馬的楚弈。到底是馬背上打下來的功名,楚弈騎馬的樣子……實在是很好看,可謂是英姿勃發,拉韁的動作除了一個“帥”字找不出別的話來形容,何況他本就是英俊不遜於楚殤與皇帝的男子。

在車上顛簸的日子並不好過,雖然楚弈盡可能的讓我舒服些,但是趕路的生涯本來就勞累。在上路後的第十天,我有些水土不服,只得停下來,入住了客棧。

我睜眼之時,才發覺是夜晚。已經是五月十五了,明月皎皎,照得屋裏物件都泛著模糊的光影。我睡的好飽,精神也好了很多,隱隱的,客棧庭院中似乎有什麽聲音。看著天色得有半夜了,還有人沒睡下?我心中好奇,將門打開一條縫,閃了出去。

月光下,客棧庭院中的一切看得格外清晰。我清楚地看到庭院中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我無比熟悉的楚弈,他負手立在院中,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人,我看不清此人的樣子,只覺得他對著楚弈,模樣好生恭敬。楚弈面上有些不耐,淡淡道:“好了,我曉得了。”

“將軍!”黑衣人的聲音如同破布,在黑夜中聽得特別清楚。

楚弈擡手制止,那人立馬低頭不語。只聽楚弈語氣淡然:“顏兒是我妹妹,我比你清楚。”

我一驚,居然跟我有關系?黑衣人道:“是,屬下知道了。只是黃……”

我心頭狂跳,正要繼續聽,猛地踏到一方松了的木板,身子一歪差點摔下去。耳邊一陣風聲,一只手穩穩的扶住我。我回神一看,楚弈的臉在月光下泛著點點異樣的光輝。他扶我站好,笑道:“顏兒醒了?”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知道我在這裏的,硬著頭皮道:“嗯,覺得有些悶……”

“小心一點。”他輕笑,擡手撫我的發,“身子不好,不要亂走動。”

我敷衍的“嗯”著,很是在意剛才的黑衣人,他是在提醒楚弈小心我麽?他是什麽人?黃?黃什麽?我低頭看著庭院,月光灑滿的庭院中一片寂靜,連草木仿佛也睡著了。楚弈方才直接跳上二樓扶住我,而那個黑衣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一樣。我看著楚弈:“哥哥,那個人……”

“什麽人?”他順著我的目光看下去,輕輕笑起來,“沒有別人啊。”

我心中一陣慌亂,沒有人?!就算是水土不服,我還沒有達到會產生幻覺的地步吧?楚弈不想讓我知道那個人!我猛地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襲上全身,楚弈,你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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