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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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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平安那裏回來不久,就聽說蔚相被皇帝下獄了。不久之後又說是要斬首,再然後又改為流放。德貴妃也被牽連打入冷宮。我是根本看不懂皇帝的心思,依舊在安國府中好生養著,時不時被太後召入宮中陪伴。

冬至以後天更是冷了,我看著沁芳居中的積雪,映出強光刺得我眼睛難受得很,也不肯再看,轉回屋裏。

葉海花的肚子已經有五個月了,只是雲崢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不少,我去看過一次,他還是笑得溫潤,不知道的定是以為他沒事。其實作為親戚,我也是知道的,他身上的無憂蠱只怕越來越重了。

我在屋中吃茶,因為心不在焉,我捧著書許久也沒有翻一頁。舜華玩笑道:“我的姑娘,你再看下去這書要被你燒穿了。”

我“啊”一聲,回神笑道:“沒什麽,我有些擔心崢表哥。前些日子我聽哥哥說,他的病情越來越重了。”

舜英勸道:“姑娘擔心也是沒有用的,畢竟雲世子出身永樂侯府,若是連侯爺也尋不到名醫醫治,任憑是誰也沒有用啊。”

我點頭道:“我未必不知這個理兒,只是……崢表哥那麽好的人,怎麽偏偏遭這樣的罪?”我低頭一嘆,卻發現擺在面前的書居然是倒著放的,頓時窘迫,忙將它轉過來。

舜英根本沒有註意到我的小動作:“吉人自有天相,姑娘切莫憂心。”

我知道擔心也沒有用,點頭。剛要起身,便聽屋外傳來楚弈的聲音:“顏兒。”

“啊?”我應,忙將桌上的書合上藏到身後,“哥哥有事?”

兩女被我這動作惹得一笑。楚弈推門而入,他身上尚有寒氣,叫我一哆嗦,忙站好了身子,將手背在身後,笑道:“哥哥。”

他好笑的看著我,伸手捏一捏我的鼻子:“顏兒這是怎麽了?”

我生怕叫他看出來,傻笑道:“沒怎麽啊……哥哥覺得我怎麽了?”

“沒有就好……”他笑得溫柔,讓我心裏一松。旋即身後的手已經空了,再擡頭,書已經到了楚弈手中。他揚一揚書:“顏兒沒什麽?”

果然還是太嫩了……我懊惱道:“好吧,我又讓決明去偷你的書了……”

“怎麽哥哥記得你是不愛看書的?”他坐下,將書擲在桌上,“前前後後叫決明拿了二十二本,每一本也不放在原位。”

我臉上一燒,狡辯道:“又不是我放的,只能是決明笨了些。”

楚弈笑得寵溺:“好了,以後要看書,直接去就是了。你不曉得,決明每每看到我,倒像是做了虧心事似的。”

我不由大喜:“哥哥真好。”

他笑道:“還有更好的,舅公要回來了。”

“真的?”我幾乎歡喜的跳起來,“可好可好,我早早的就想念舅公了。”說罷,我又拉住楚弈的手:“哥哥,等舅公回來了,我可要去舅公那裏住。”

“好好好,去罷。”他笑道。

年前的日子就是在數著雲家老爺子來的日子中度過的。太後將我拘進宮時還笑我:“瞧你這模樣,別家的姑娘盼郎君也沒你這麽盼的。”

我笑道:“老祖宗不知,舅公格外疼愛臣女,臣女也是依戀舅公的。何況自從爹爹娘親雙雙離世,臣女許久沒有見過舅公了。”

皇帝坐在一旁見我猴急的模樣,笑道:“朕看你跟個孩子似的。”

我可是說不準皇帝,他雖不像往日那般沒事還要刺我兩句,我卻不能不怕。他待我也是頂好,只是是不是為了牽制楚弈還有待商榷。只笑道:“臣女本就是孩子啊,還沒有及笄呢。”

他含著慵懶的笑,微微搖頭。看來分外的俊美。

安國府沒有女主人,故此,所有的事都得我來過問。臘月之中就開始忙活。一直到了除夕前幾日我才算忙完。好在我身子已經好了很多,否則指不定剛得病到明年。

我剛坐在凳子上休息,楚弈已走進道:“還不去,舅公可已經到了。”

我猛地一驚,我都快散架了啊……饒是如此,我仍是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披上大氅,屋外雪地刺得眼睛有點疼。我閉一閉眼,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脖子上的瑤光玉魄不知何故,隱隱的發燙。

等馬車到了永樂侯府,看來老爺子剛剛才到,連馬車還沒有收回去。我幾乎跳下馬車,楚弈拉我沒拉住,慌得他也只能跟著我跳下來。雲巽是認得我的,見我這麽急,忙勸道:“表姑娘,您慢些。”

我哪裏理他,只一股腦兒往前沖,帶邁入院子,我才慢下來,楚弈一把拉住我:“可別猴急。”

我歉意一笑:“對不起哥哥。”

他搖頭,牽著我走進主廳,主位上正坐著雲家老爺子,跟楚婧顏記憶中的樣子並無多大不同,只是蒼老了些。我眼中微微濕潤,一福道:“舅公。”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和楚弈:“我說是誰這麽猴急,原來是顏丫頭。弈兒也不攔著她?”

楚弈歉意笑道:“是修遠的不是。”又恭敬道:“請舅公安。”

“都坐,也不是外人。”他話音剛落,我便走到葉海花身邊,這才發現她的臉色極為怪異,像是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萬分疑惑的模樣。我狐疑萬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這男子長得俊俏標致,雖是面無表情,但仍好看得讓人屏息。我靜靜看著他,心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似曾相識。心裏似乎在泛著點點莫名的痛楚,為什麽……

老爺子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轉了一圈兒,輕咳了一聲,才開口道:“這次我帶遠兮回來,主要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遠……兮?老爺子見我們都盯著他了,才緩緩道:“遠兮是雲弈的骨肉,我帶他回來認祖歸宗,以後,遠兮就是侯府的二少爺!”

我幾乎噴出來,我怎麽不知道雲家表叔還有個二兒子?縱使心中不安,但心中的痛楚卻是一波強過一波,就像……楚殤!

我是知道冥王送了楚殤去還魂,但也不會就是這小子吧……何況,我什麽時候有了透視靈魂的力量?!我深深吸著空氣,笑道:“是麽?”轉頭看向雲崢,見他只是眼中略為閃過一絲詫色,隨即對老爺子點點頭:“崢兒明白了。”

葉海花發著怔,似乎有些回不過神來,她跟這遠兮怕是有什麽過節吧……等等,我記得,那個時候,她哭著說“莫桑被安遠兮那混蛋帶走了”?!莫桑……是冥焰,我的冥焰……

我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將老爺子也駭住了:“顏兒,你怎麽了?”

我意識到失態,強笑道:“沒有什麽,只是……只是……”這個安遠兮在這裏,那麽冥焰呢,也在是不是?所以,瑤光玉魄是感覺到了冥焰是不是?葉海花握一握我的手:“顏兒,別這樣。”

我搖頭,不覺眼淚已漫上眼眶,只能死死的盯著安遠兮,冥焰呢,冥焰呢……那人似乎被我盯著有些不安,擡頭看我,那一瞬間我竟看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奈。我深吸口氣,起身道:“對不起舅公,顏兒有些不舒服,不敢陪著舅公了。”

老爺子似乎很能明白:“快去歇息,你身子不好。”

我幾乎是從主廳逃了,楚弈也陪著我,一出主廳,我淚如泉湧,將楚弈驚了一跳:“顏兒怎麽了?”

我只是搖頭,靠著墻壁慢慢跌坐在地上,冥焰……你到底在哪裏啊……

那日我哭得聲嘶力竭,楚弈無法,只能將我背回安國府,待第二日,我心中安生了許多,才去到永樂侯府。

老爺子好笑的看著我:“顏丫頭,昨兒個是怎麽了?哭成那樣子?叫舅公在屋裏都聽到了。”

昨兒個……是因為冥焰……當下笑道:“要是顏兒說想舅公了才哭,舅公信不信?”

他“咦”道:“少來,你可不是那種性子。”又笑看我,“身子可好多了?”

“好多了,不然怎麽來看舅公呢?”我笑著點頭,“聽說舅公要回來,可是喜壞了顏兒。”

他笑瞇瞇的像是尋常慈祥的老人:“我接到你哥哥的書信說你好了,那才是高興呢!”

我不免又想起楚殤來,只能笑道:“是顏兒不懂事,叫舅公擔心了。”

“想通了就好。”他長嘆一聲,“要是崢兒……”

我忙道:“表嫂身上不就是蟠龍墨玉嗎?崢哥哥會好起來的。”

他“唔”一聲:“但願。”又像是想起什麽,轉頭看我,“你跟葉丫頭……”

我知道他要問什麽,將手爐抱得更緊:“瞧舅公說的,還不樂意我喜歡崢嫂子。”

“不是你小時候說要嫁給崢兒嗎?”他笑著打趣我。

我怎麽不知道……我幾乎囧了,忙道:“可做不得數,葉姐姐非得殺我不可……幼時喜歡崢表哥,說要……不過也是聽了長輩們說成了親的男女會一直在一處,所以……”我自個兒也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麽,索性咬咬牙,道:“是兄妹之間的喜歡啊,就像顏兒想一直跟哥哥在一起一樣。”

老爺子笑起來,又道:“你兄妹怎麽看崎兒?”

“崎兒是誰?”我不解道,恍然大悟,“是那位遠兮表哥?”

見老爺子點頭,我思索一陣,道:“還好吧,沒有怎麽接觸呢。也不曉得他是什麽性子的人”

“你也多見見吧。葉丫頭……”他又笑,我全然不懂他什麽意思,想起冥焰的事,忙問:“舅公,那個……崎表哥身邊是不是有個人,大概十五六歲……不對,或許是兩三歲……”

老爺子好笑的看我語無倫次:“有個叫莫桑的,十五六歲,一頭白發。”

“白發?!”不是冥焰,冥焰的頭發是藍色的……

“怎麽了?”老爺子見我又一下沒了力氣一樣,“顏丫頭認識他?”

我只得搖頭:“不,不認識。”

老爺子點頭,擡頭之時,眼神變得銳利,看得我一驚:“丫頭,太後聽說很喜歡你?皇帝呢?”

我跟不上他的思維,楞了一楞,才點頭道:“是,太後她老人家很喜歡我,皇上待我也很好。”

老爺子冷冷一笑:“顏兒,別被假象迷惑了。你瞧瞧那冷宮裏的,可是個鮮活的例子。”

冷宮裏的……德貴妃?!我頓時明白老爺子的意思。是啊,若是皇帝真的忌憚楚弈,他未必不會收了我,來日除掉楚弈之時,我必然會得到跟德貴妃一樣的下場……我猛地回憶起來,太後和皇帝曾反覆問過我雲家老爺子待我如何不會還有要用我制衡雲家吧?揮去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除非他傻,不然會選個一表三千裏的外甥孫女來安撫雲家,雲家可還有個想容表姐呢!

跟雲家老爺子說了不多時,我便說等除夕後想要到永樂侯府小住,老爺子也爽快的答應了。正好,我要好生問問,冥焰到底在哪裏。

我正要起身出去,便見所謂的雲崎來了。他面色極為冷淡,眼中卻似曾相識。我呼吸之間心中又隱隱作痛,也不知怎麽了。總不可能真的那麽巧合吧……他一見我,拱手道:“楚家妹子。”

我含笑:“崎表哥好。”

“遠兮認識顏丫頭?”老爺子笑道,“正好,免了介紹。你也曉得,顏兒祖母你也該稱聲‘姑祖母’。”

他頷首,又看了我一眼,不見昨日的無奈,而是淡然。我心中微痛,有種想要問他的沖動。若,他真的是……那麽這具身體會有什麽反應?楚婧顏死去了,可是她的身體,無時無刻不被楚殤牽著走。若真的是,她的靈魂因為執念不會重新蘇醒嗎?我後怕不已,強笑道:“崎表哥若有什麽事與舅公說,那顏兒就先告退了。”

“不必了。總歸他認祖歸宗那日你也要來。”老爺子揮手令我坐下。我只得重新坐下,看著對坐的雲崎。他不像楚殤,一點也不像。楚殤有這麽淡然的神情嗎?那個男人,溫柔是溫柔,卻不像這樣,不像楚弈,不像雲崢,更與皇帝的溫柔不同。皇帝的溫柔,像是對誰都可以做出……我回神,臉上微醺,怎麽會想到君北羽……

我對於認祖歸宗程序所知基本為零,聽得也是雲裏霧裏,不過做個人形擺設而已。雲崎聽得認真,時不時擡頭。我伸手握住瑤光玉魄,有灼熱感,它曾經對蟠龍墨玉有反應,那此時,冥焰也定是在國都附近了……找到他,我就隨他一起回冥府……

好容易等老爺子講完,我與雲崎依次去了。冷風吹得我一哆嗦,忙將氅衣攏緊,轉頭看著雲崎:“表哥以前是在滄都吧?滄都氣候可比國都好多了。”

他頷首道:“妹子說的是。妹子大病初愈,好生將息才是。”他話雖是關切,也未必不是疏離。

“大病初愈……”我自嘲笑笑,“是啊,為了一個故人,病了兩年。”

他神色微微閃過一絲無奈:“逝者已矣。”

“我曉得。”我笑道,“本來哥哥都以為我要一命嗚呼了。”我鼓起腮幫子,“要是叫我知道他那時都給我準備棺材了,我可饒不了他。”

他忽然笑了:“看來妹子恢覆得很好。”

我笑,下定決心了,看著地上的積雪,輕聲問:“那麽,你是嗎?”知道的話,算是了楚婧顏的執念,若她真的要蘇醒,我也只能這麽做,算是還她我借用她身體的人情。

“為兄不懂妹子何意。”他垂下目光,不與我相接。

“你是楚殤嗎?”我緊緊盯著他,“我看到你第一眼,心裏很痛,不是假的。”

他目光微微一變,旋即又恢覆平靜:“不是。為兄怎會是無極門罪人?”

我見他否認,也不想追問:“是婧顏唐突了。崎表哥可別將這話告訴哥哥,不然他又要說我了。”

他含著極為淡薄的笑容:“妹子放心就是。”

我輕笑。我終究還是不敢,若是問了冥王,冥王沒有理由不告訴我,可是……我不敢。“崎表哥帶回來一個叫莫桑的少年對嗎?顏兒想見見可以嗎?”

他似乎是想到什麽,眉心一蹙,又舒展道:“你……實在不巧,莫兄主仆並無爺爺與我這麽快的腳程。”

我失望的“哦”一聲,還沒有到啊……難怪瑤光玉魄沒有太大的反應……冥焰,你何時才到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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