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東和王德先繞了一圈後，在魏沈風轉彎的那個岔口匯了合，徐小東甫一張口，就看見王德先打了一個“噓”的手勢。

王德先用嘴型示意他：“等一會。”

他把手機的揚聲器打開，聽著裏面斷斷續續傳來的說話聲以及打鬥聲，模模糊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徐小東瞠目結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待了那麽多年的警局，居然是一個虎穴？

王德先朝他打了一個他們辦案時常用的手勢，徐小東會意點了個頭。他們確定了一眼魏沈風發來的定位，慢慢向著工廠聚攏過去。

王德先在前門，徐小東和呂群則去後門包抄。

徐小東透過鐵門的一條隙，嘗試打量著廠裏面的場景。一開始是黑壓壓的一片，隨著屋內遮擋物的逐漸減少，徐小東看見了魏沈風單膝蹲在地上，右手似乎握著什麽，正慢慢地把它放到地上去。

“三。”

“二。”

“一。”

正當鄔弈偉要數出0時，魏沈風手裏的東西一下子著地，他攤開雙手舉在頭頂，擡著頭看著鄔弈偉：“我東西放下了，你別把槍對準他。”

“你倒是寶貝他。”鄔弈偉冷笑一聲，槍順著手轉了一圈，然後他趁著魏沈風不註意，又把槍口對準了他，“但是我勸你少做小動作。”

魏沈風一直舉著手，站起身來，一步接著一步往鄔弈偉面前走去：“我問你，你當初接近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今天？”

“怎麽沒有？我日想夜想，甚至連做夢都在期待這一天。”

“可是我沒有想過。”

鄔弈偉沈默著看著魏沈風。

魏沈風繼續道：“我本來以為我們可以當一輩子的兄弟的，但我不會像秦嵐那樣心慈手軟。”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鐵石心腸的。”鄔弈偉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就像你以前毫不猶豫把我告到了宿管阿姨那裏一樣。”

“這不是鐵石心腸的問題。”魏沈風輕笑了一聲，“換作是別人，我也會這麽做的。”

“他你也會嗎？”鄔弈偉指了指上面的俞林。

魏沈風沈默了兩秒：“我會。”

魏沈風的眼神閃了閃，他忽然看見了鄔弈偉背後的廠門口，有一道光打在了地上，又倏地消逝。

他內心篤定了些，知道王德先他們已經準備就緒，黑色的槍管，正通過門縫伸了進來，直直對著鄔弈偉的肩膀。

“等一下。”魏沈風忽然大喊了一聲，見門口的人停下了動作，他又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等這次事情結束以後，你有沒有考慮過？”

鄔弈偉斜了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沒有，我本來就沒打算過那麽多，反正我都孤註一擲了，只要我的目的達到，其他都無所謂了。”

“你這又是何必？”魏沈風嘆氣。

何必把事情做到這種地步？

“你這又是何必？”鄔弈偉笑答。

何必再苦口婆心地勸說我？

“再和你坦白一件事情吧。”鄔弈偉的語氣裏充滿了戲虐之意，心情似乎大好，“你們倆個的停職，都是我幹的。”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醫療事故對他們意味著什麽？！”

“他都要死了，還在乎什麽醫療事故？”

此話一出，兩個人又一次扭打在了一塊，仿佛是把這十年大大小小的怨氣全都發洩出來了一般。鄔弈偉開了一槍，子彈直直地擦過了魏沈風的手臂，鮮血順著傷口立馬淌了下來。

“你他媽往這打啊！”魏沈風重重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你有種也把我一槍斃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

又是一槍，但子彈卻射在了廠裏到處擺放的鐵架子上，零星的火花濺出，讓門口的幾人心驚膽戰萬分。

王德先趁著立面的人不註意，偷偷溜了進去，他躲在一個兩米高的箱子後邊，把□□舉在頭邊，準備隨時出手。

“當年你爸以為自己能讓楊雪萍他們回頭是岸，結果呢？他誰也救不了！還搭進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家庭！”鄔弈偉朝他喊道，“十二年前他沒有選對路，今天你也不可能選對！”

鄔弈偉連續開了好幾槍沒有射中，脾氣逐漸暴躁起來，魏沈風也沒有閑著，他身上沒有武器，於是抄起地上的木棍就往鄔弈偉身上砸去。

鄔弈偉的肩膀被狠狠地砸中，他一聲吃痛，身體一沈，人險些跪在了地上。他奮力舉起另一只手，咬著牙又開了一槍，想要再補上一棍的魏沈風卻忽然後退了好幾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木棍掉落，他用手捂著肩膀，鮮血順著指縫溢出來。

鄔弈偉也有些提不起肩，鎖骨似乎被打斷了，他垂著右手，左手拿著槍還想再補一下。

王德先大叫一聲不好，剛想沖出去，就聽見“咻”的一聲，鄔弈偉的背後射來一顆子彈，猛地貫穿了他的左側肩膀。鄔弈偉一個前傾，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順勢摔了出去。

幹得好！

王德先暗叫一聲，看見後門的徐小東向他們這邊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他沖出去，整個人壓在了鄔弈偉身上，用力扣住了他的雙手扳在身後。

鄔弈偉動彈不得，開始猛烈地掙紮起來，他扭著頭死死地瞪著壓制著他的王德先，惡道：“你有什麽資格過來？！”

王德先不語，看著魏沈風忍痛站起來，跌跌沖沖地撿起地上的引爆器，三下兩下把裏面的電池給摘了下來。

“你先上去救人。”王德先示意讓魏沈風趕緊上去，魏沈風點頭，磕磕絆絆地拖著沈重的步子往上走去。

位置上的人似乎有些轉醒，他聽到魏沈風的腳步聲，整個人用力掙紮了一下，想從椅子上離開，嘴巴裏發出了支支吾吾的響聲。

“鄔弈偉，我承認我是對不起韓敬。”在下面，王德先騎在他身上，心裏不知是何滋味，“但是他如果還活著，他會希望你這麽做嗎？”

“他希不希望沒關系。”鄔弈偉開始冷笑起來，笑得扯動了身上的傷口，他也不顧疼痛，繼續道，“我來覆仇和他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你就太自私了！”王德先見他依舊冥頑不靈，急得吼了出來，“以怨報怨！他活著的時候絕對不會這樣教你！”

“關你屁事！”鄔弈偉大吼了一聲，用還活絡著的腿狠狠地往王德先身上一踹，好死不死正好踹到了他還未痊愈的傷口處。

王德先“唔”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松了手，想要再回去扣住他，鄔弈偉卻立馬翻了個身，撿起一旁的□□，迅速沖過來，一手攬過他的脖子，扳著他的腦袋，另一手提著槍指著王德先。

鄔弈偉看著後門處的徐小東兩人，挾持著王德先一步一步往前門挪去。他的眼底充滿了冰冷，語氣不屑道：“把你們手上的槍放下。”

徐小東慢慢彎下腰，把槍放在地板上。

鄔弈偉嘴邊的笑意逐漸洋溢，他一字一句道：“你還想救誰？”

話一說完，魏沈風心裏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急忙沖到椅子旁邊，把那人套著的頭套一把給扯掉。

頭套下面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正一臉驚恐地瞪大了眼看著魏沈風，魏沈風拿掉塞在他嘴裏的布，那人語無倫次道：“救救我，我，我......救救我！”

魏沈風一把扯掉綁著那人手的繩子，然後迅速跑下去，想要質問鄔弈偉。然而對方只是淡淡一笑，冷靜地把槍口對準了自己魏沈風。

砰！

魏沈風猛地跪地，子彈射穿了他的大腿。

“他人呢！”魏沈風大聲喊道，捂著腿想要前進，但無奈疼到無法起身。

鄔弈偉沒有回答，他奮力往王德先的傷口處又揍了一拳，向著徐小東那邊連續開了好幾槍。

他轉身向廠門口跑去，剛一出去轉身驟然把掛在廠門上的鎖給扣上。他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集聚的腳步聲，門被人用力推了好幾下，但奈何因為鎖鏈無法打開。

鄔弈偉擡頭，覺得今天的天和十二年前有一點相似，萬裏無雲，湛藍色占滿了他的整片視野。

徐小東和呂群急忙沖了過去，一個去查看了王德先的傷勢，另一個則跑到了門口，推了兩下門不開，立馬轉身去了魏沈風身邊。

魏沈風咬著牙，看著呂群粗略地幫他止了下血，他在呂群的攙扶下起了身，一瘸一瘸地走到了門口。

狠狠地在上面砸了一拳，魏沈風的眼裏充滿了不甘心。

若是手傷了，魏沈風大可不必如此，然而腿不便，他的行動就大大受限。被人攙扶著出了廢棄工廠，魏沈風環顧了一圈，哪裏還看得到鄔弈偉的身影？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麽叫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連鄔弈偉去了哪都不知道。

他想到了俞林，卻又不敢再想下去，鄔弈偉說的那番話讓他心裏無比恐懼。

若是，若是真的......

早上出門前的場景他還歷歷在目，為什麽明明只是過了幾個小時，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他用顫抖著的手摸出手機，翻出電話打給了附近的其他同事，用著急促的語氣說道：“周圍的老舊工廠！他逃了！你們幫忙去搜一下！在我附近，應該沒有走太遠！”

甫一說完，魏沈風的手機忽然一震，進來一條短信，這次的發件人不再是未知，而是清清楚楚的寫了鄔弈偉三個大字。

魏沈風的瞳孔驟地一縮，心跳加快。

短信上白底黑字寫著：你誰也救不了。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巨響的爆炸聲，伴隨著沖天的火光和濃煙，迅速彌漫了一大片區域。

天空從湛藍，變成了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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