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殿側殿的偏院，朱貴人站在院子裏。她的面前，小齊子端著一瓶毒藥,以及一條白綾。朱嬤嬤已經被皇上的決定驚嚇的暈了過去。現下整個院子,只有小齊子和朱貴人兩個人。

“我想見皇上。”朱貴人怎麽都想不到，皇上當真不顧幾年的情分，為了一名宮女會要了她的命。當她推倒綠意的慌慌張張返回宮中，卻發現自己左耳的墜子不見的時候,她就猜到這個結局。

“朱貴人還是快些上路吧。皇上說了，不會見你。”小齊子拒絕到。

“既然皇上不想見我，那在我臨死之前,讓我見一面皇貴妃。”朱貴人想到安寧的話,皇上果然早就知道自己並非處子之身入宮，不然怎麽會這麽對她。連審問都免了,直接定罪，一杯毒酒就要斷了她的命。

“朱貴人還是快些上路吧。”小齊子再次強調，許久,又加上一句話：“主子說了，雖然你沒能達成她的願望，但是朱貴人的願望，她會幫你實現。”

朱貴人原以為小齊子說道主子，是指皇上。可是停下來才知道，竟然是皇貴妃。養心殿不是只有皇上的人，只要有能力，往裏頭放一兩個人都是有可能的。以前，在她還是淑妃的時候，也曾那麽做過。只是，那幾個眼線隨著朱家的倒臺，一同被皇上拔去。只是，怕連皇後都沒有能力，把皇上的親信變成她的人。

小齊子是王有才的後繼者，再過個幾年，這後宮的大內總管非他莫屬。皇上的所有事，怕是全部在安氏的掌握之中了。這就是她們的差距麽？

伸出手，朱貴人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毒酒。“替本宮謝過皇貴妃，希望她能說道做到。”那一刻，她似乎又變成那個曾經囂張、意氣風發的朱淑妃。仰起頭，一口喝下毒酒。很快，血跡從口中流出，她就那樣毫無依托地倒在地上。

於此同時，闔宮上下都得到一個消息“朱貴人，歿。”

一個小小的貴人，沒有在後宮引起太多的關註，就連出喪都沒有幾個人去關註。除了有幾個多愁善感的人，感嘆一下而已，很快就忘記。

梅殿內，安寧坐在軟榻上，左手托著身體，右手拿著書。

“主子，朱貴人的事已經辦妥了。”小齊子辦好事，就趕到梅殿匯報。

安寧皺皺眉頭，她覺得不滿的不是朱貴人的死去，而是小齊子為什麽會特意來一趟梅殿稟告。“知道了。還有什麽事麽？”

“皇上請主子去一趟養心殿。”小齊子稟告來意。

聽到小齊子這麽說，眉頭皺的更加的緊。這種情況下，皇帝讓小齊子召她過去一趟，怕是……“你先回去吧。本宮很快就過去。”

“喳，奴才告退。”

小齊子離開後，伺候著安寧的知書說道：“主子，皇上這個時候召你過去，莫不是也是為了那個綠意的事？”

“不然你以為呢？”朱貴人來過梅殿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這梅殿中，有皇上的人，這一點她是知道，當然也知道是哪幾個人。可是，她分明避開了那幾個人，難道還有誰是沒有暴露的？

“那該怎麽辦？”知書一聽真是為了這件事，為自家主子擔心起來。

“能怎麽辦。人是朱貴人推的，那個人能證明是本宮的授意？再說，皇上當真會為了一名小小的宮女和本宮置氣不成！替本宮更衣。”

“是。”

***

趙嘉坐在龍案前，沈默不語。整個人散發著抑郁的氣息。他很早就想要拔掉吳家，吳亦林的事正好是一個契機。只是沒想到這朱貴人到是情深，用自己的命去換情夫的命。

吳亦林也好，朱貴人也好。對趙嘉來說，都不過是不值得關註的人罷了。從開始他決定召朱貴人進宮的時候，他就讓暗衛查過，也知道這個女人不潔。當年要不是為了安撫朱老賊，他會認下這頂綠帽子？

不管怎麽說，真正讓趙嘉心寒的是安寧暗示朱貴人動手除去綠意的事情。倒不是他對那名宮女有真的感情，只是難以接受，自己一直愛著的那個人，和心中的那個越差越遠。什麽時候，寧兒的行為竟然變得和後宮的其他女人沒有差別了？他其實當初就不該把她拉入深宮之中。

“皇上，皇貴妃娘娘到了。”

“讓她進來吧。”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她了，陽光透過窗照射進來的，趙嘉眼底的淤青看起來更加的明顯。

安寧得到允許後，進入裏殿。這個地方，曾經她可以隨意進出，什麽時候開始沒有通報她就不準進了呢？果然，人心會變，而且變得那麽快，安寧諷刺地想到。“怎麽，不是溺水差一點死了麽？不是好好站在這裏，還是說你這宮女在用生命伺候皇帝？”安寧看到綠意的時候，忍不住冷言說道。

“奴婢參見皇貴妃娘娘。”綠意立即給皇貴妃請安，這麽一對比，顯得她更加的處於弱勢，楚楚可憐。

這是不錯的心機，安寧冷笑。越過綠意，她給趙嘉下跪請安：“臣妾參見皇上。”

“你們都下去。”趙嘉下命令。宮女們都離開，包括綠意。趙嘉這才開口：“平身吧。”

“謝皇上。”安寧從地上站起來，等待皇帝開口。

“你不問朕為什麽召你過來？”不滿安寧的沈默，趙嘉發問。

安寧瞧著趙嘉的模樣，黑眼圈極重，臉色也不太好。顯然是好幾天沒有休息的樣子，怕是算計那些臣子都顧不上睡覺了吧。就算趙嘉逼問，她仍然選擇閉上嘴巴不說話。

“怎麽不說話。朕問你話呢！”就是為自己狡辯幾句也好。

“皇上想要臣妾說什麽？”安寧諷刺地盯著趙嘉，這個男人果然就算再來一世，她還是會很上。“既然你召臣妾過來，自然會向臣妾說明緣由。”

趙嘉對於安寧的態度，頓時覺得肚子一股氣產生。他無法忍受任何的鄙視，包括這個女人。透過她的眼睛，他第一次發現她竟然在嘲笑他，笑他什麽？他握緊拳頭，手背的青筋隱隱凸起，看上去非常恐怖。“這耳墜是朱貴人的。”

“聽說是。”安寧答道。

啪！趙嘉重重地敲著桌面，連帶龍案上的茶杯因為震動發出清脆的響聲。“你就真的沒有要說的！聽說？朕還聽說前兩日朱貴人去了你梅殿，聊了些什麽。安寧，朕從來都沒有想過皇宮會改變你。變得……”

“變得？皇上，真的變得人是誰？臣妾從來就不是一個心善的人，入宮前也好，入宮後也好。臣妾本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會算計，甚至必要的時候會殺人。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沒有改變。”安寧第一次大聲的喊出來，她苦笑著反問：“真正變得，怕是皇上的心吧。”

被安寧的一字一句說的。確實，在安寧還只有七八歲的時候，她就能把姨娘算計地不敢出門。在安寧只有十幾歲得時候，她就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母親處置出賣安記的人。趙嘉的眼中，安寧一直不是白蓮花，更不是聖母。他到底是問什麽覺得她變了呢？

“當初，是皇上說喜歡臣妾的，也是皇上說只要臣妾一個人便好的。可是到頭來，臣妾才發現，有情的帝王比無情更加的可怕。你攻陷了臣妾的心，卻又狠狠地把它置於地上。皇上還是曾經那個純碎地不附帶任何東西，喜歡著安寧的皇上麽？”記憶裏，趙嘉確實愛過安寧。這一點，她感受的到。她剛剛進宮那一會，這個男人對她的感情不摻雜任何東西。只是後來，越來越混雜。

安寧說的趙嘉埡口無語。這個事實，從愛著的女人口中說出來，讓給趙嘉覺得那個醜陋的自己被剝去了外衣，沒有任何遮攔地暴露出來。他的自尊，他的羞恥心被狠狠地踐踏。然而安寧似乎還沒有就此停止。

“皇上在口口聲聲說愛我的時候，寵幸的另一個女人。一個什麽都比不上，唯獨感覺上像我的女人！當你的身體伏在她身上的時候，一定覺得很解脫吧。因為那個替身，你可以一如從前，沒有身份地位得枷鎖，沒有安家，沒有政治，你可以不考慮任何問題地愛她寵她。”從頭到我，趙嘉愛的不是真實的安寧，而是一個被刻意完美化的女人。

“住口！”為什麽你要說出來，為什麽你要看的那麽明白。如果你能蠢一點，能裝傻一點，或者能更好一點，你和我就不會到這種地步。

如今的安寧，就算沒有皇帝也能活的很好，過得很好。早在這個男人的心變得時候，她就已經決定接下去的日子，不依靠這個男人活著。她還有皇兒，還有安家。這些已經足夠她爭奪她想要的東西。

“臣妾告退。”安寧屈膝行禮，然後離開。看了，她真的有必要去一趟安府，問一問她無所不能的母親，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

***

皇上與皇貴妃在養心殿大吵一架，不歡而散的消息，已經不再是秘密。整個大周似乎都覺得，這安氏皇貴妃就次失寵了。

而安寧確是趁著夜色，離開了皇宮。在去找安夫人之前，她還要去見一個人。去看看那個人滿不滿意她為她準備的結局。

一處民宅內，女子挽著婦人頭，穿著淡藍色的衣裙，頭發上只有一根木簪，非常的樸素。細細看去，發現此人竟然是朱嬌蘭，曾經的朱淑妃朱貴人。她坐在床邊伺候著一個男人，那人便是安寧從天牢替換出來的吳亦林。

吳家上下全部問斬，包括吳亦林那個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安寧確實履行了和朱貴人之間的承諾，救出了她的情郎，但是她沒有保證是完好無損的救出來。

她非常期待，從小嬌身慣養的驕子，能不能接受一個不能人~道，不能自食其力的男人。能不能接受粗茶淡飯，清苦的生活。依照安寧對朱嬌蘭的了解，當面對殘酷的現實，沈重的生活，美好的愛情就會變成曾經愚蠢的證明。

比起死亡，生不如死才是最讓人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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