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記客棧是南部最大的客棧，其中的裝潢設計與官宦大家的庭院相比毫不遜色。只有一些真的有錢的達官貴人，還有那些來自國外的有錢商人，有能力消費的起。這日下午，車夫拉著張掌櫃還有安家的三子，一道停在門口。

“張爺，您怎麽過來了？”這家客棧的責任掌櫃原本打著算盤算帳，看到頂頭上司過來，急忙停下手裏的活出門迎接。

“老四，趕緊把客棧最頂尖的三間天字號房間空出來，清掃一番讓少爺們入住。”張掌櫃完全沒有考慮房間已經被訂出去的可能。就算有，那也得空出來。有讓老板住下等房的道理麽？“少爺，快請進。”

“這，張爺，你是不知道。這天字號的房間正巧今個上午被訂出去了。是三個洋人。”得罪不起的啊。掌櫃為難地回答，他偷偷打量著眼前的三個年輕的小夥子，也不知道是什麽身份。他何時見過張爺這麽客氣地和人說話。

“屁。爺不管這麽多。已經定了退了不就得了，那些人來了沒有？”

掌櫃提起袖子甩甩汗，“那倒沒有。”可是這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啊。想起官衙那邊派人過來，厲聲厲色地聲明一定要好生招待下午來的那幾位洋客人，心裏一陣冷汗。想來，那邊的來頭也不小啊。

“那不就得了。小二，幫爺們把行禮搬進去。要是那些洋人過來了，給個上等房就成，有什麽怨言，就直接找我老張。”張掌櫃撇撇嘴，瞪了展櫃一眼。老四做這行時間也不短了，怎麽還是這麽沒眼色。

“是。我這就差人去辦。”誰讓這裏是張掌櫃說了算呢？說白了，他們都是打工的，要真鬧出什麽事，上頭有張爺頂著，也沒他什麽事，瞎操什麽心。

把行禮交給小二，老二有些驚奇地看著客棧大廳的設計。與皇城那邊的安記客棧完全不同，倒是有幾分國外的特色。畢竟是全國最開放的地段，受到別國文化的影響也不足為怪。兄弟三人都是出國留學過的，對這邊的壞境到沒覺得有什麽不適應。

穿過大廳，走過長廊，最後又走了多級樓梯到了二樓的最深處。三間連著號的天字號房就隨機分配了。老二開門各看了三間房一看，都是天字號，但是卻完全不像是一個客棧的。第一間是傳統的房間，第二間仿造了西國的設計，至於第三間，大有熱帶島國的氛圍。

“我要第二間。”老二率先搶占。比起擺設條條框框，顯得有些沈重壓抑的傳統房，他更喜歡西國那種自由的布局。

老三和老大無所謂，一左一右隨意選。“張叔，我們此次過來，是為上面辦事。你不必顧著我們，南方的大小事都還等著你去操心呢。”老大等那些擡行李的小二出去了，他才開口和張掌櫃說。他知道母親應該給他寫了書信，交代緣由。只是，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少人插手越好。張掌櫃這塊活招牌，在這裏有些太引人註目了。

“那我先走啦。明個給三位少爺接風洗塵。”

“那麻煩張叔了。”

“行。”張掌櫃離開後，心裏想著老四等會會不會淩不去，不行還是要稍微提點一下。

回到大廳，老四看著張掌櫃身上的肉一顫一顫地擺動，離他越來越近。“張爺，你下來了？我讓小二去廚房給那幾位客人準備吃的去了。”所以，透個口風，說說那幾位爺到底是什麽身份吧。

“好生招待著。我給你說，那幾位爺是京城裏來的。這邊的人誰都沒有他們尊貴。”張掌櫃也不明確說出安家三子的身份，謹記安夫人信中交代的事。看來待會要回黑龍會跑一趟了，哎，一把老骨頭啦。

京城來的，尊貴無比。掌櫃腦子裏深深地刻印下這幾個字。這下心裏有譜了，不怕待會巡撫那邊沒法交代了。這地方官再大，能和京城裏的比不？在我，他們安記的名頭，可不是誰都敢得罪的。大老板可是叱咤風雲的安夫人，人家現在還是皇帝老爺的丈母娘累，皇親國戚。

“曉得嘞。謝張爺提點。”

“知道就好。那爺走了。”張掌櫃挺挺肚子，慢悠悠地移動出客棧大門。由車夫拉著，去下一個

目的地。

***

“哥，我們啥時候去找那些洋商啊。話說，怎麽才能區分那些人到底是做正經買賣的，那些又是我們要找的人？”老二收拾完，立馬到了老大的屋子。

老大沒理他，自顧折疊衣物。到時隨後過來的老三，實在是看不過去老二的蠢樣，開口提點：“說你單細胞吧。雖然我們分不出那些事販賣罌粟的，總知道那些地方官是收購罌粟的吧。只有查出那些大小官員，順藤摸瓜，還找不出與他們有聯系的洋商不成？”

“對啊。還是老三腦子好用。”老二撓撓頭發，一臉讚同的拳掌相握，大有大幹一場的架勢。

“就按老三說的，先去各個煙管探探口風，看看有哪些幕後操縱的主。”

“好嘞。”

吃過飯，過了會兒，老大，老二，老三就兵分三路，依次去了附近較大的煙館。老大和老三到還好，就是偽裝了一下直接過去探口風的，但是卻沒能得到特別有用的消息。只有老二，靈機一動，花了幾塊大洋，讓一些地痞流氓去煙館鬧事。

“喲，這是哪兒呢？也幾個是來收保護費的。你們說是不是。”地痞一號

“是，那是。”地痞二三四五號。

“識相點，把銀子給爺交出來。或者，那幾根大煙讓爺吸上幾口也不錯。”地痞一號無賴地演的惟妙惟肖。

“走開，不知道這是知府大人的鋪子麽。小心抓你們去吃牢飯。”看門的趾高氣揚地厲聲回擊。

“知府算個屁。爺的兄弟的表哥的前嫂子，現在是提調大人的三姨太。老三，過來給他們瞧瞧。”暗處的老二都忍不住給這位地痞大爺叫號。

煙館的掌櫃看一只有人鬧事，門衛還不頂用，至少親自上陣。“吵什麽吵，我看誰敢在巡撫老爺首肯地鋪子下鬧事。”巡撫官職四品，已經算得上是地方官中最大品級的。難怪這件事讓皇上那麽難辦，估計小小的四品巡撫，也不過是朝中那些一品大員的手下蝦兵蟹將罷了。

“大哥，好大的官。好收不收保護費了？”

“收個屁。巡撫老爺是我們能得罪的麽？走。”地痞一號收劇殺青。帶著一幫兄弟繞一圈後出現在老二的面前。“大爺，你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老二手上的袋子。

“得了，這袋金子就是你們的了。”老二把金子送過去，就在地痞大哥快要拿到的時候，忽然收回，“今日的事……”

“您放心，今日兄弟們喝醉了酒，就去煙館轉了一圈。啥事都沒有。”

“不錯。”不愧是混江湖的，腦子就是轉的快。“好啦，這些都是你們的了。”金子扔到地痞頭頭手上，老二轉身瀟灑地離開。怎麽樣，還是爺腦子好用，這麽省力就完成任務了。巡撫？這南方之大，巡撫卻少。

想著想著腳下的步子更加輕快了。沒多久就到了兄弟幾個相約集合的地方。

“老二，你可回來了。怎麽樣，有消息麽？”老三焦急萬分，本來主意是他出的，誰想到執行起來那麽難。也難怪，就算是她們母親也不一定能預料到小小煙館看門的嘴巴都那麽緊。就問出一些芝麻小官。七品八品，能有這麽大勢力？這麽大膽子？

“當然，哥是誰？”老二看老三的樣子，就猜到他沒能完成任務。心下更是驕傲，怎麽樣，你辦不到的是哥辦到了，多吃一年飯和一年鹽不是白吃的。

老大知道老二的秉性，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問出些什麽了。“老二，別賣關子，快說。”

“遵命！問出結果，你們猜猜是誰？”老二又賣弄管子，惹得另外二人直接翻白眼。“好啦，不逗你們了。我得到的消息是巡撫。”

如果沒記錯，應該就只有剛剛上崗的王巡撫，和那個即將退休的陳巡撫吧。煙館不是一天兩天才建成的，到底誰是幕後主謀，顯而易見。

“做的好。”老大拍拍老二的肩，他當然相信兄弟。老二辦事也許不靠譜，但是絕不會信口開河。“先回去，商討下一步計劃。”陳巡撫肯定不會是唯一一個與洋商有關聯的地方官，不過算的上是這裏最肥的最大的一條了吧。呵呵。

“正好，出來一下午，我肚子都開始叫了。先回去洗個涼水澡，然後飽飽地吃一頓。”

“德行，就記得吃。”

“你不吃？”說的好像你不餓一樣。老二無視一直和自己擡杠的老三，跟上老大的步子，往客棧方向回去。

“你說什麽？房間被訂出去？上午聯系的時候還說沒問題的，老板，你這是什麽服務態度。”蹩腳地中文據理力爭。

“抱歉，是我之前沒有交接好。這樣，我們的上等房也是極好的，不如給您安排一下？”是掌櫃的聲音。

“安排神麽。王管家，這是什麽意思。”果然聽外國人將中文就是怪。

“密斯先生，請稍等。掌櫃，你知不知道這幾位是我們巡撫大人的貴客？我們家老爺別告訴我你們認識！”

“這，實在是沒有辦法。要不這樣，幾位客官的所有費用，小店全包了？請您見諒啊。”掌櫃從袖子偷偷塞了一定金子過去。與王管家對視一番，相視而笑。

“密斯先生，我都談好啦。掌櫃重新安排比之前更好的屋子，您住的寬心。”

“沒，問題。”

巡撫，洋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安家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露出安家特有的燦爛微笑，真是來的好不如來的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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