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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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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信猝不及防,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欲掙,被貞白攥得死緊,掌心燙著他皮膚,著了火一樣。

這他媽……

消暑工具剛要發作,下一瞬,貞白就驀地松了手,掃了眼遠處跟來的村民,面色不改道:“這些村民怎麽跟來了?”

冷肅的樣子和語氣,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若不是李懷信手腕處幾根蒼白的指印猶在,差點就信了她這麽道貌岸然的偽裝。

占完便宜的人若無其事撒了手,並一本正經的插了個話,噎得李懷信難以發作,只能火大的轉過身,看向那一眾遠遠跟來的村民,沒好氣道:“還能怎麽,見識過厲害,就知道誰有能耐救他們,不跟緊了,萬一我倆開道生門自己跑了怎麽辦,就像二十年前被老道送出去的那個徒弟,在他們看來,不就自己跑路了,或者,”李懷信道:“不把我們盯緊了,我們也施展起什麽邪術,滅絕人性的屠殺半村人自保,那他們得死得多冤。”

貞白眉頭緊蹙,突然道:“如果呢?”

李懷信一楞,心裏咯噔一聲,倏地偏過頭:“如果什麽?”

貞白卻沒再吭聲,李懷信的眼中閃過一抹肅殺,仿佛盯著一個暴徒,這暴徒也許真有什麽邪法能夠破陣,而她也可能會為了出去,滅絕人性到大開殺戒。

貞白兀自轉身前邁,也不管身後這幫村民,語氣顯出幾分無奈:“隨他們跟吧。”

李懷信緊跟其後,認為有必要將這個暴露了兇性的女冠看緊了:“你去哪兒?”

“不是要破陣嗎,先去死門走一遭。”貞白道:“畢竟那兒如今,能供已故之人通行。”

途經那座破舊的送子觀音廟前,貞白只有片刻遲疑,便往河橋行去,許是體內那股灼燒感太過難捱,恨不得即刻沒入水中,滅了體內這股滾沸翻騰的血氣,她面色不改,只是腳步更加急切了。

然而此時,突聞青峰子一聲暴喝:“別動神像……”

最後一個音節劈了叉,接著砰地一聲巨響,似乎什麽東西砸碎了,其餘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青峰子瘋了似的沖向廟宇,嘴裏大喊道:“祭陣的童屍不能移位,它們是陣主分別用來鎮守七門的!”

如今神像已碎,而站在神壇前的老蔡等人不知是被砸下來的場景嚇住了,還是被青峰子這一嗓子吼楞了,個個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

老蔡原本抱著懷疑的態度,之前被李懷信言行逼供的時候聽說,送子觀音的神像裏嵌了具童屍,此時正巧途經廟宇,便瞬間想了起來,準備進來探個虛實,不料他們剛躍上神壇,才輕輕觸了把神像,那塊泥塑的後背就毫無預兆地剝落了,老蔡等人猝不及防,被裏頭的童屍一驚,加上青峰子突然暴喝,嚇得四肢亂顫,一個猛退,撞上了同伴,順帶把神像也撞了下去……

不等大家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甚至連個緩沖的餘地都沒有,青峰子話音剛落,地面就輕輕顫了顫,腳下一晃,像是踏在顛簸的馬車內,跟著踉蹌一步,還沒穩住身形,地面又是一震。

慌亂中有人出聲:“怎麽回事?”

還有臉問!

這些不知死活的,觸了大陣的兇門了!

李懷信簡直想罵人,難怪這一個個的會聽見兇鈴響,這不是自己挖墳作死嗎?!

“快,離開那座廟。”青峰子喊道。

飽經風霜的破廟年久失修,經不住丁點兒摧折,在震蕩中搖搖晃晃幾下,房梁傾斜,青磚瓦礫往下砸。老蔡等人剛沖出廟門,就是一陣地動山搖,腳下一個趔趄,踹到門檻摔在屋檐下,險些被墜落的磚瓦砸了頭,被及時趕到的青峰子拖拽起來。

晃動中立不穩腳,大多數人在驚叫中抱住近前的樹幹,以保持平衡,奈何震動愈漸兇猛,山體開始滑坡,青峰子撕心裂肺的吼叫著讓大家快跑,村民們經歷過一夜奔命,早已精疲力竭,才相隔不到幾個時辰,又是一場兵荒馬亂的逃亡,以免被滑坡的土壤碎石掩埋或砸中,只能棄了紮根的樹木,偏離山體,東倒西歪的奔向河道曠地。

仿佛一只巨獸在地底翻了個身,攪得地下巖層斷裂,貞白竄出去沒幾步,面前的道路則塌陷下去,村民們在塌陷中摔倒一片,剛爬起來,又七顛八倒的摔了回去,三五人被山上滑落的碎石砸中,倒在凹陷中,頭破血流的抱住腦門慘叫。

轟隆一聲,那座搖搖欲墜的觀音廟倒塌,磚瓦房梁淪為廢墟,漸起的塵土揚在半空,而廢墟之下的地面在震顫中開裂,裂紋一路蔓延至山體河流,將整個大地分割為二,有人的雙腿各站一半,眼睜睜盯著地面在□□分裂,驚懼中想要邁腿,結果大地一陣巨顫,他的左腳陷進了裂谷中,又被震動一顛,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往裂谷中栽去:“救命……啊……”

被趕來的貞白一把拎住了後衣領,拖拽回來,那人直接癱坐在地,雙腿顫得再也站不穩,揪著一把紮根的小草,死勁攥著,盯住越來越寬的裂谷,蹬著腿往後退。

貞白顧他不及,颶風似的卷出去,及時抓住了那個倒進裂谷的婦人,然而她長臂展開的瞬間,袖袍中的錢袋拋了出去……

李懷信以劍匣替人擋開砸下來的石塊,扭頭就看見那只墜向裂谷的錢袋,一瞬間,心臟驟停,幾乎窒息,他失聲喊了句“馮天”,便不顧一切撲上前,縱身一躍,伸長了手臂,遙遙勾住那只錢袋,待抓在手中,才回光返照似的,有了心跳和得以呼吸,可下一瞬,卻墜向那深不見底的淵谷。

李懷信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拼了命。

與此同時,他腰上一緊,一縷煙霧從錢袋中飄出,浮在半空,慢慢凝聚成形,顯現出少年人的身段跟模樣。

李懷信伸出手,從那道輕煙一樣透明的體態中穿過,只捉了一把陰冷的空氣。

剛凝聚成形的少年人迷迷瞪瞪間,先是茫然地適應了須臾,待看清眼前場景的瞬間,倏地打了個顫栗,驚恐瞪大眼,見鬼了似的,爆了句粗:“我操……”

原本眼睛酸澀的李懷信聽到這句:“……”

什麽觸動都沒了。

臭小子身前身後都是這麽一副死德性!

少年人似乎嚇得不輕,與李懷信面面相視後,條件反射地躲開,身子像柳絮一樣飄遠了,嘴裏又不知死活的爆了句:“見鬼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沖李懷信,後者才剛為他拼了命,聞言瞬間癱了臉,抽了抽嘴角,有種想掐死他的沖動。

李懷信忍不住懟回去:“你一只死鬼敢說見了鬼,有沒有自知之明,腦子不清醒麽,還把自己當人了?”

透明如輕煙的少年人置若罔聞,瞳孔顫了顫,還是一副驚悚無比的模樣,指著李懷信,尖著嗓子擠出一句:“冥蟒啊我去,你怎麽還被它纏著。”

李懷信這才猝然意識到,自己懸在半空沒有往下掉,剛才腰上一緊,似乎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但他來不及細究,因為被突然凝聚的少年人吸引了全部註意力,這會兒低頭一看,入目一排排光滑的蛇鱗紋路,李懷信腦子一懵,巨蟒的尾巴尖倏地卷動,勾著他猛力一甩……

只見長長的巨蟒首端,連著一把陰沈木劍,而劍柄握在一個黑袍女冠的手上,女冠略微偏過頭,那張冷肅的臉正好與亂葬崗處,那具挖了冥蟒眼目占為己用的蔭屍重疊。

認出對方的少年人嗷一嗓子,差點就遁了:“咱怎麽還在亂葬崗啊?!”更要命的是,居然還在跟這倆逆天的玩意兒纏鬥,沒完沒了,眼看李懷信被巨蟒卷住,少年人咬緊牙關,打算豁出這縷孤魂不要,沖上去拼了,鬥志昂揚地大喊:“老二,我來救你!”

老二你大爺!救你大爺!

李懷信聽得心口絞痛,他怎麽這麽想不開,要幫這二貨聚魂,現在好了,盡給自己添堵。

然後這二貨奮不顧身,氣勢洶洶來救他,結果一頭撞在了巨蟒的尾巴尖,如同空氣般,毫無用處的穿了過去。

李懷信眼角抽搐,無法直視的捂住半張臉,心道:我真是謝謝你了,咱能不能別現眼了!虧你還是太行道弟子,腦子抽了才不知道陰靈這種小飄飄,根本觸不到實體啊?一出來就犯蠢!

少年人見自己毫發無損的穿了過去,仍不死心,輕飄飄地轉過身,這次把目標轉向了手執沈木劍操縱冥蟒的貞白,俯沖而下。

“馮天,你等……”李懷信吼一嗓子,欲要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貞白四平八穩立在地動山搖中,被風沙卷起的黑袍長發獵獵飛舞,周身煞氣極重,而眉心那豎紅痕艷極,看起來邪性異常。

太兇了。

與貞白面對面撞上的剎那,馮天腦子裏飛快閃過這個念頭,壯起的狗膽頓時慫了,但他沖得太急,臨時認慫已經剎不住這縷比柳絮還輕的靈體,逼近跟前時,貞白一揮袖,就像揮蒼蠅似的,把俯沖而下的馮天揮開了。

陰風掃過,馮天抖了個機靈,差點以為這一袖子要把他拍得魂飛魄散,畢竟他生前不是沒見識過,這玩意兒是個能掀天揭地的主兒,再加上條冥蟒,看把這裏給折騰的,山崩地裂啊,如此動蕩,簡直翻了天了!

“懷信,咱實在幹不過啊。”

李懷信剛要接話,貞白的木劍一收,冥蟒則勾住他狠狠一拽,把人托到實地的瞬間,蟒身倏地消散,附在了陰沈木劍上。

這邊李懷信和馮天瞠目結舌,吃驚冥蟒怎麽成了劍靈,姑且這麽稱呼吧,或者劍的紋身也行。那邊看見巨蟒的村民已經嚇得全體癱瘓,驚叫聲此起彼伏,妖怪妖怪的炸開了鍋,一時間沸反盈天,剛聚魂成形的馮天這才註意到,怎麽會有這麽多村民,而且這地勢,並不像在亂葬崗。

他懵了半響,才回過頭問李懷信:“這是哪兒?”

“棗林村。”

馮天繼續懵:“棗林村是哪兒?不在亂葬崗嗎?”他萬分警惕地指了指貞白:“還有她……”

這就說來話長了,眼下山崩地裂,路陷橋斷,沒功夫啰嗦,李懷信一擺手:“之後再跟你解釋。”

語畢,整個地面塌陷,呈高低之勢,河道陡斜,如洪流倒灌,沖擊淹沒了無數村民。

作者有話要說:  馮天:“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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